荒莽古地,正值寒冬,凜風簌簌,天低地厚,格外蒼涼。


    一隊數千人的人馬朝登紫陌,暮踐紅塵,一路行過枯藤古道,跋過山水長河,向著國之朝歌而行。


    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旁,一麵目威嚴的老者端坐於異獸之上,神情悲憫,歎道:“女兒,是為父無能啊,才不得不犧牲你保全我蘇氏全族。”


    車簾掀開,露出一張梨花帶雨的臉來,隻見魅惑天成,真真是傾城禍國之貌,嬌柔時卻又若九天仙子,骨肉婷勻,眉宇清秀,口中安慰道:“爹爹,女兒自願入宮,如何能怪得了您,何況一切因女兒而起,自當由女兒來平息。”


    “可那紂王絕非仁君,為父是怕你此去就是跳入火坑啊!”


    “火坑也好,天門也罷,總之不過都是女兒的命,隻求父親不要怪女兒不能侍奉盡孝就好。”那女子說著已是不禁淚如雨下,聲音婉轉悲沉。


    這一行人,乃是被紂王威逼,不得不送女入宮的蘇護,而那容顏絕世的女子自然就是其女蘇妲己。


    而今紂王之昏庸,已現其征,女媧廟中見聖像貌美,頓起淫心之下竟題詩褻瀆,引起聖人震動,地動山搖,此已是動搖人主根基。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發生驚嘩之聲,隨之整個隊伍停下,蘇護眉頭大皺,正要喝問,隻見一副將急速從前麵打馬本來,來到近前,小聲說道:“稟侯爺,前麵有一個人躺在地上擋住了去路……”


    本就心情不佳的蘇護不等他說完,就出聲喝道:“如果死人就搬開安葬,活人便帶著好生照料就是,如何整個隊伍停下,誤了大王的期限,你拿什麽交代?”


    那副將神情一凜,急快迴道:“那人有神光護體,刀兵弓箭皆不能靠近,而且……”說到關鍵處,他卻麵色古怪的陷入遲疑。


    “而且什麽?”蘇護沉眉不滿問道。


    “而且那人樣貌竟與聖廟**奉的聖父當真一般無二,兵士們心中敬畏,不敢靠近!”副將也隻覺有些匪夷所思,堂堂先古時威名赫赫的人族聖父,怎麽可能昏迷不醒的躺在路邊?但親眼所見,又不容他不信,所以隻好如實稟報,等待蘇護裁決。


    “竟有此等事?”蘇護將信將疑,如果隻是樣貌相似還沒什麽,人族族群龐大,有幾個樣貌與聖父相似的也不足為奇,可若再加上有神光護體就絕非尋常了,神光那是仙神和得道異人才有的特征,這兩者相加,還真讓人不敢輕視。


    “帶我去看看!”沉吟少許,蘇護還是決定親眼見過再說。


    來到長蛇般的隊伍最前方,果見一個人形大坑中躺著一個白衣男子,麵貌儒雅,卻貴氣逼人,竟然無論樣貌和身形都與聖廟中祭拜的聖父雕像一模一樣,甚至連高矮胖瘦都不差分毫!


    如果說有什麽不同,那就是眼前昏迷的男子似乎比聖父更加威嚴,即便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都讓人生出想要跪下膜拜之感,而且這種感覺完全發自於血脈和靈魂,沒有任何辦法抗拒,難怪那些普通兵士連靠近都不敢。


    “難道真的是聖父?”蘇護喃喃自語,目光不覺間變得嚴肅,即便已經過去堪稱九源的一段歲月,可對於當年在不周山下帶領初生人族走出愚昧,並傳授修行道法,又在巫妖大劫中帶領人族崛起的聖父,每一個人族子民心中仍然自發的充滿敬畏。


    那副將立時沉聲提醒道:“可不是傳說聖父已入天宮成為北極中天紫薇大帝麽,何以看似受重傷般的昏迷路邊?”


    “是與不是,等他醒了自然就會分曉。若是,則我等萬不可有絲毫麻煩,若不是……交好一尊神人對我蘇氏而言也大有益處,先將人台上馬車,好生照看著。”蘇護沉思片刻後如此決定,言語中雖還有猶豫,可神色間卻明顯已經信了七八分。


    如果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何況血脈中的那種感應是絕對假不了的,傳說當年聖父以自身精血為第一代人族開啟靈智,故而人族與聖父之間,都有一種神秘的關聯,這也是為什麽在聖廟祭拜之時,絕大多數族人對聖父的感情,要比對聖母女媧深厚得多的緣故。


    蘇護迴到馬車旁時,女兒妲己便迫不及待的問道:“爹爹,剛剛放生了什麽事?”


    蘇護望了望左右,上身俯下,在車簾旁低聲道:“前麵發現了一個昏迷的之人,很可能是我人族聖父,事關仙神,此事千萬謹記要守口如瓶。”


    蘇妲己聽後,卻驀然眸子大亮,迴道:“既然有可能是聖父,那怎麽能讓粗俗的兵士照料,不如便讓女兒親往侍奉。”


    蘇護看了她一眼,開口道:“為父知道你在想什麽,聖父一言,自然莫敢不從,可萬一不是……須知王族背後都有人族古仙一脈守護,縱然天庭也因此不敢輕易冒犯啊。”


    蘇妲己嘴角盈盈,笑而不語,蘇護見她態度堅決,便也不再多說,點了應允了,不過卻親自囑咐副將,將路遇神人的消息封鎖,嚴令那幾個親眼見到了的士卒緊口,否則軍法處置。


    片刻後,昏迷的男子便被在掩護下,悄悄轉移道蘇妲己的華麗寬大的馬車上,車廂內除了她之外,隻有一個從小伴隨的貼身侍女,雖然一個馬上就要成為王妃貴人的女子去侍奉另一個男人,一旦被紂王得知,必然又會生出滔天的風浪,可有些希望,卻值得他們一賭。


    不多時,又是日暮,隊伍在恩州停下,恩州驛驛丞接見,蘇護當即喝道:“將最好的院落收拾出來,安置貴人,少看少說少問,若出了任何差錯,本侯唯你是問!”


    那驛丞立刻恭敬迴道:“稟老爺,此驛三年前出了一個妖精,以後凡有一應過往大人貴客,皆不在裏麵安歇,可請貴人權且隨小臣前往行營安歇,可保無憂,不知老爺尊意如何?”


    蘇護心中有事根本不想多生事端,擔心被人看出端倪,於是肅容大喝道:“吾女乃侍奉天子的貴人,自有聖氣守護,怕什麽妖魔鬼怪,況且既然有驛館,便哪有暫居行營的道理,趕快去打掃安排!”


    驛丞聽罷,便再也不敢多事,連忙叫手下打點廳堂內室,準備鋪陳,注香掃……


    一應收拾停當,蘇護將妲己安置在後麵獨院的內室裏,有五十名侍女守在院外隨時聽喚,同時直接將馬車開進院內,將那路上所遇男子轉移進了內室之中。


    蘇護之前聽驛丞說有妖怪,雖心中不大相信,卻為保險起見,也暗自提防,將三千人馬,全都安排在驛站周圍駐紮,又將五百家將那排在屋外近前,隨時聽後調令,自己則將一根豹尾鞭放在案桌之上,自己展開一卷兵書看了起來。


    另一邊蘇妲己處,女子半點睡意也無,跪坐在床邊,望著床上被瑩瑩白光環繞著的男子愁眉緊鎖,更忍不住呢喃出聲道:“聖父,如果您真的是聖父,就幫幫妲己吧,妲己不想做什麽王妃,也不想去朝歌,隻要聖父答應,就算……就算讓妲己一輩子侍奉聖父,妲己也願意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癡癡的王者男子儒雅的麵容,不覺間就兩靨飛紅。


    片刻之後,隻聽到恩州城中戌鼓初敲,已是一更時分,似乎所有人都睡去寂靜無聲的樣子,可就在這時,一股煞氣突然彌漫,隨著忽然一陣風響,從緊閉的大門中滲透進屋內,陰寒之感透人肌膚,將蠟燭吹滅。


    黑暗中蘇妲己啊的一聲驚唿,聲音顫抖,似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般,黑夜中看不清情形,可從窗外透過的朦朧月光照映下,卻隱約看到地上有九條如蛇般舞動的黑影!


    隨之凜凜寒風撲麵,惡氣侵人,黑夜中一個妖影浮現,探出四爪,渾然如鋼鉤般懾人心魄,蘇妲己嚇得一雙美眸圓睜,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心中悲唿我命休矣,她一個柔弱女子如何是妖怪的對手?不過是任人宰割罷了。


    但就在這時,原本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的男子卻忽地睜開雙眼,微微瞥頭之下,僅僅一道目光射出,就砰的一聲,直接將那張牙舞爪的妖影轟翻在地,地上留下大片血跡,掙紮半晌也沒能站起來。


    “九尾妖狐,蘇妲己……才數千年洪荒就執著的進入了封神時代麽,聖人之間的恩怨終究要徹底的大做一場了啊。看來我迴來的還真是時候,接引、準提、原始、老子還有鴻鈞……咱們倒是可以好好玩一玩這場封神大局了……”創傷男子喃喃自語時,嘴角驀然露出冷笑。


    這不能動彈的男人自然就是白凡,那一道真古神符的力量遠超他的想象,比之當初苦海中死聖神國戰將斬出的死亡之力更加恐布,雖然他最後以雄渾的根基擋了下來,可卻仍舊被封印了部分修為和力量,最嚴重的就是元神與肉身之間的感應幾乎斷絕,也就造成他而今無法動彈的狀況。


    不過也是因禍得福,他意外發現,那真古神符中殘存的力量,竟然能加快肉身和元神轉化為真道之軀的進程,這使得他衝擊第四步的準備時間大大縮短,仿佛那真古神陽的力量與原始真光有某種程度上的類似,原本都是升華蛻變的,隻不過一旦承受不了,就會變成世間最恐怖的毀滅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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