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晏府的管家,每日上門來求他辦事的其實並不少,但出手這麽大方的卻實在不多。就是有好東西,人家也多半是要送給晏博齋的,給他這個管家能有多少好處?所以邱勝對這個送禮之人先就有了一點好感,再想著見麵也是在光天化日的鬧市之中,又能有什麽危險?


    於是他安排好了府上的事情,趁晏博齋還沒迴來,帶了兩個人,欣然去赴約了。


    見麵是一個陌生青年男子招唿的他,看起來還挺憨直,隻那臉上沒多少笑意,把他請進包廂,先沖裏頭喊了一聲,“大姐,人來了。”


    內室裏一個小婦人淡笑著客氣,“邱管家,請坐。”


    邱勝頓時變了顏色,“你……”


    章清亭落落大方地對他道:“您放心,我今兒來,可不是來找事的,還有一件大禮要送給您。”


    邱勝眨巴著眼睛,不明就裏。


    章清亭瞧著他身後的兩人,“我一會兒想與您談的事情有些不好說與外人知曉,您看是不是請他們暫且迴避?我到底是個婦人家,所以帶了弟弟前來。您看他這體格,要是您不放心,就帶把刀防身,行麽?”


    邱勝見她說得坦蕩蕩,再瞧張金寶,十足的鄉下人,怎麽也不像個武林高手。更何況章清亭是拐走朱氏母子的人,此時找他來,恐怕真有些不大方便說給旁人知道的事情。


    於是迴頭對自己帶來的人道:“那你們就在門口守著吧。”


    章清亭適時贊了一句,“邱管家真是好豪氣,金寶,倒茶。”


    張金寶還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卻仍是給邱勝上了茶,繃著臉退到大姐身後。他對這狗腿子,著實裝不來虛與委蛇。


    邱勝不願給人看低,此時也拿捏起派頭來了,“不知張夫人,應該是趙夫人吧,今日請我請來,所為何事?”


    章清亭一笑,“稱唿什麽都無所謂,咱們當著明人不說暗話,想必邱管家已經認出來了。不錯,就是我帶走了你們家的夫人和小少爺。”


    說及此,她特意停頓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邱勝隻是挑了挑眉,沒有任何反應。看來對於他來說,晏府不過是個混飯吃的地方,根本不足以他為之掏心挖肝。


    章清亭微一挑眉,“邱管家應該早就想到了是我吧?”


    邱勝蹺起二郎腿,“趙夫人,那你今日約我前來是為的何事?莫不是你願意把我家夫人和小少爺還給我了?”


    章清亭點頭,“果然是聰明人,正是此意。”


    邱勝眯起眼,上下打量著章清亭,“趙夫人,那您費盡心機把我家夫人和小少爺帶出去,不會就為了兜一圈再送迴來吧?我邱勝又有何德何能,值得您送我這麽大份禮?”


    “邱管家真好心機。”章清亭忽地收斂了笑意,“那隻不知,邱管家有沒有替自己想過退路?”


    邱勝心中一動,麵上卻裝作無所謂的表情,“不知趙夫人此言是何意?我一個小小的管家,安分守己做著自己的事也便罷了,哪需要想什麽退路?”


    “是麽?”章清亭冷冷地問了一句,“那邱管家又何須隱瞞你見過我的事實?怎麽不向你的主子老實說了,讓他來拿我?”


    邱勝眼珠子一轉,“那是我也不敢肯定。”


    章清亭復又笑了,“邱管家,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不說,你我心裏都明白。我隻問您一句,若是你家主子倒了,或是不想再用你了,你認為你可能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邱勝臉一沉,“你這是在威脅我麽?”


    “不敢,我隻是告訴您一個事實。”章清亭端起茶杯,撇了撇上麵的浮沫,“你家主子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最清楚。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我拐了你家的夫人和小少爺出來是為了交換我被你家主子抓走的家人,但你可知,我就是用他的媳婦和親生兒子威脅他,他都沒一點兒動靜。”


    她嘆息一聲,抿了口茶把茶杯放下,“人都說虎毒不食子,他倒好,比老虎還狠心吶。”


    邱勝終於臉色微變了,他是隱約猜到有這麽迴事,但具體情形卻未得知。那日朱氏母子丟了,又有人送了信來,晏博齋在家裏是大發脾氣,可末了出了一趟門,迴來時心情卻似乎好了許多。邱勝還以為他是找到了解決之道,沒想到他是壓根就撒手不管了,捫心自問,這份陰狠,他可是遠遠不及。


    那既然晏博齋都不管朱氏母子了,章清亭又為什麽要把他們送迴來呢?邱勝還不知道後宮旨意,未免有些好奇,“那夫人要把他們還來是為了……”


    “因為現在有了他不得不接迴他們的理由。”章清亭告訴他,“這個你甭管了,你隻準備好車馬迎接你們夫人和小少爺迴家吧。”


    “哦,這個是我分內之事,自會盡心。”邱勝有些不懂了,“那趙夫人說要送我的禮……”


    章清亭從袖中取出孟府的印信,“不知邱管家,對此物可有興趣?”


    邱管家一愣,章清亭遞到他跟前,讓他看清才收迴來,“多個靠山多條路的道理,邱管家不會不懂吧?”


    邱勝豈會不明白?隻是這讓他背叛晏博齋,投靠孟家他還著實有點不敢。


    章清亭沖張金寶一挑下巴,張金寶打開了桌上的一隻小箱子,箱子裏整整齊齊碼放著全是大元寶,看得邱勝當時兩眼就直了。


    “這兒是一千兩銀子。邱管家,你在晏家當管家的時間其實並不太長,想來所得也不會太多。在晏府你到底幹過些什麽,你自己心裏明白,若是一旦這些事被捅出來……可不是我咒你,你哭都沒地方哭去,這官場險惡,大戶人家裏的日子也不好過。莫若聚些錢財,退步早抽身。不拘到了哪兒,自已置下些良田沃土,做個富貴太平翁,不好麽?”


    邱勝心動了,其實他早在對晏博齋生出異心時,就有了這樣的想法。撈著能防身的東西,再找晏博齋敲一筆錢,然後遠走高飛,永遠再不踏足京城半步了。


    章清亭開出的條件是很誘人的,可若是把那證據交給了章清亭,萬一日後還是晏博齋得勢,他拿什麽防身呢?孟家真的能夠保住他?


    見他躊躇著下不了決心,章清亭推了他一把,“邱管家,你想想,我為什麽會找到你呢?”


    邱勝也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麽章清亭會想到來找他呢?


    章清亭輕笑,似是漫不經心地道:“你們呀,都太小看女人了尤其,是你們家的夫人。”


    邱勝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難道連夫人都生了異心?這也很有可能啊,晏博齋都不管她們母子死活了,哪個女人還這麽蠢,要跟著他死心塌地?如果連至親都背叛了他,晏博齋還能有什麽好下場?垮台那不是遲早的事兒?


    邱勝終於開口了,“我手上有一件東西,不知道趙夫人有沒有興趣。”


    章清亭,笑了。


    第448章沒臉進門


    趙成棟滿懷豪情地出門買馬,決意東山再起,卻意外遭遇寒流。


    好像是要故意跟他做對似的,馬市裏最多的就是小馬和公馬,母馬那是一匹也沒有。賣馬的人聽說他要育齡的母馬,反倒笑了,“這位兄弟,你到底是不是養馬的?這個時節,母馬不是在等著生小馬,就是在準備了交配,有誰家捨得拿母馬出來賣?縱是有,我在這兒也不怕告訴你句實話,多半不是老得不行了就是有問題的,你就別費那工夫了。”


    趙成棟頓時猶如給人兜頭潑下瓢冷水,母馬買不到,那他可怎麽辦?錯過了春季繁育小馬的季節,縱然是下半年給他買到了,那豈不是也白耽誤了一年的工夫?那他這一年吃啥喝啥去?


    這人倒黴,真是連喝口涼水都塞牙,滿懷豪情化愁緒的趙成棟白忙活了半日,仍是兩手空空。鬱悶之中尋了個飯館借酒澆愁,這三杯兩盞一下肚,人就有點暈乎了,暈乎之後反而喝得更兇了。可再怎麽暈乎,心裏頭有事,就像堵著個什麽似的,總也撂不開。


    到最後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隻模糊看到夥計過來請他結帳,那是掌櫃的怕他喝得太多最後收不到錢。


    連酒館都不收留他啊,趙成棟嘆息一聲,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從懷裏也不知掏了多少銀子付出去,就這麽稀裏糊塗往外走了。倒是那小夥計額外發了一注大財,歡天喜地地送他出門。


    天已經黑了,街上萬家燈火,家家戶戶都團圓在一處,不管是說笑還是吵鬧,都是熱熱鬧鬧的。隻趙成棟越發覺得自己孑然一身,孤寒冷清。


    騎在馬上,他也不知道要往那兒去,醉眼矇矓地信馬由韁,不覺走到一戶熟悉的人家麵前,下了馬正要敲門,卻乍然驚醒過來,自己怎麽又迴到爹娘家門口了?如今這副生相,如何進去麵對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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