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亭聽到這稱唿就惱火明明就沒有關係了,被他這麽一叫,仍像是他媳婦似的,這不就好比趙王氏不就等於成材他母親?怎麽聽怎麽別扭。


    還不如從前的趙夫人,現在是明明白白已經是孩子他娘的了,這是什麽意思?就是說她也是大媽級別了,難道能報復性地管那死秀才叫“妞兒她爹”?怕美不死趙成材了。


    賀玉堂、方明珠一幹人等聽得無不掩嘴而笑,就是最嚴肅端方的杜聿寒現在也習慣了這對前夫妻的小別扭,雖不至於取笑,但他在表麵上還是做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了。至於背地裏會不會笑幾聲,那就隻有天知曉了。


    決定上京之時,章清亭就跟喬仲達去了信,還是想借住在思荊園裏,一個清靜,二個相對來說,在他的地盤,能讓晏博文更加安全一些。賀玉堂既然幫了她這麽大的忙,那他們的住宿也就一併解決了。那兒什麽都方便,可比他帶著妺婿去住那些嘈雜的客棧強。


    這眾人皆知的事情,她就不信這個成天跟他們混得爛熟的死秀才會不知道,他就是用心險惡地想聽到自己承認這一聲“妞兒她娘”,死秀才,此仇不報非君子,咱們走著瞧。


    章清亭使勁橫了他一眼,陰沉著小臉不吭聲。趙成材抱著女兒一縮脖子,也不吱聲了。


    賀玉堂上前解圍,“既是已經知會了人,想來會在碼頭這兒派人等著的,咱們四散著打聽打聽,也就知道了。”


    “不用!”章清亭好不容易從牙fèng裏擠出兩個字來,讓吉祥把昨晚寫好的一張大紅紙展了開來,上頭寫著“荷月塢”三個大字,旁邊還畫著他們那家店的標誌,這樣一來,若是喬仲達打發人來接,一眼就能認出來。


    趙成材在閨女耳邊嘀咕著,“妞兒她娘真聰明,妞兒以後也要跟娘一樣,知道麽?”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章清亭快抓狂了,臉色更陰沉了幾分,看得小喜妞好怕怕,一扭頭,鑽她爹懷裏去了。


    小叛徒,迴去就打你的小屁屁。


    果然,吉祥和保柱站到高處,把那大紅紙四下一亮相,立即就有個小夥計跑了過來,“請問是紮蘭堡的趙夫人到了麽?”


    “是。”章清亭麵無表情地應了。


    那小夥計被她的表情嚇了一跳,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賠笑著先行了個一圈禮,“小的是二爺打發了在此等候的,天天都盼著您們來,地方早就拾掇好了,就等著您們去呢,請問哪位是賀家大爺和杜舉人?二爺還讓帶了話,請您們二位可不要嫌鄙處簡陋,務必一定要賞臉光臨。咱們那兒地方雖然偏僻,但難得的是既幹淨又清靜,備考可是最好的了,說句厚臉皮的私心話,杜舉人若是中了,咱們那兒可也能跟著光彩光彩呢。”


    這一番話,熱情又得體,說得賀玉堂頓時對未曾晤麵的喬仲達生出幾分好感來,心下也更加相信章清亭說過的話,“這位喬二爺,還是很值得結交的。”


    小夥計請他們稍候,很快就叫來了好幾輛馬車,拉著眾人往思荊園而去。


    第372章傷逝


    思荊園雖在城郊,但從碼頭過去,就必須從京城裏穿行。章清亭不是頭一迴來,沒什麽太驚奇。但方明珠她們卻是一直瞧著窗外,處處透著好奇。而眼神最為複雜的,當數晏博文了。


    昨夜京城裏剛下過一場雪,處處銀裝素裹,似是穿上了雪白的毛茸茸的外套,透出那麽點可愛勁兒來。喬傢夥計會說話,說是瑞雪迎佳客。章清亭想著自己走時,也是下了場雪,迴去就有了身孕,心下想著便有幾分喜色,不知這迴又該應著什麽好事上頭。


    車至城中,忽然迎麵跑來許多不知哪家的家丁,捧著白幔白幡等送殯之物,急匆匆地往一個地方趕去。


    他們的馬車已經減速,可那夥家丁實在跑得太快,一時避讓不及,到底衝撞到了一人,也不是如何受傷,隻是跌了一跤。


    但那小夥計見狀,立即跳下車去賠罪。但那家丁卻極不領情,跳起來就指著鼻子罵,“不長眼的東西,連晏太師府上的東西都敢衝撞,抓你去坐牢!”


    什麽?晏府?晏博文霍地一下跳下車來,揪著那家丁的衣領,厲聲質問:“晏府裏誰殯天了?”


    死的不是一個,是一雙。


    病逝的是晏府晏太師,晏博文的親生父親晏懷瑾,而晏夫人,也就是晏博文的親生母親裴靜也因夫死子散,生無可戀,服毒殉節了。


    晏博文設想過無數次重迴家門的場景,可從來就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霜山雪海,白茫茫一片入眼全是刺目的白,與天地似是融為一體,肅穆蒼涼得讓偌大的晏府幾乎成了個冰窟窿裏,隻一眼,便凍得他連全身的血都涼透了。


    而這一切,就發生在昨夜。不過是短短的幾個時辰之前,晏博文就父母雙亡,一無所有了。


    “讓我進去進去!”此時此刻,誰也不能阻擋他的腳步在沒有看到雙親的遺容之前,他絕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把喜妞往章清亭手裏一遞,趙成材拉著賀玉堂也跟了進去,這個時候,無法叫晏博文冷靜,隻能陪在他身邊,不讓他闖下禍事。


    正廳之中,已經擺起了奠堂,並排列著兩口黑漆漆的棺材。在這白得讓人發狂的寂靜裏,添了尤為沉重的兩筆。


    “不!”晏博文一看見棺前兩個分別羅列著父母之名的牌位,頓時情緒全然崩潰了。撕心裂肺的慘叫一聲,衝上前去就要開棺。


    “你幹什麽?幹什麽?”旁邊那些生麵孔的家丁一擁而上,攔住了他。


    “讓他去!”驀地,從靈堂後頭匆匆趕來渾身縞素,披麻戴孝的晏博齋,揮手攔住了下人,反而命令,“就讓他見爹娘最後一麵吧!”


    正式下葬之前,棺木不會釘死,隻拿木楔虛掩著,就是為了給至親好友們最後瞻仰遺容的機會。


    掙脫開來的晏博文紅著眼睛衝上前,一把推開了父母的棺蓋。


    他那博學多才的父親,他那端莊美麗的母親皆是靜靜地躺在那兒,沒有了唿吸,沒有了溫度。


    “啊——”仿佛是從心底深處爆發出的哀嚎,晏博文仿佛受了致命傷的獸,痛苦地揪著自己的胸口,撲通就跪了下來。


    那種血脈相連的痛如同千刀萬剮的酷刑,把他整個人都擊倒了,痙攣地縮成一團。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卻是半個字也再也說不出來,隻是不停地流淚,不停地流淚,直到他覺得眼前一紅,整個人像是掉進了喧囂的血海,徹底地昏厥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周遭的一切全都奇異地安靜下來。四周很黑,但屋子裏有一盞燈仍在搖曳著暖暖的微光。定一定神,外頭隱約還有人壓低了聲音在說話。


    “你醒了?”守在床邊的是吉祥,見他醒來便伸手在他眼前晃晃,“這是幾?阿禮哥,你還看得見麽?”


    怎麽會看不見?晏博文很奇怪他為什麽會這麽問:“二啊,我……我這是在哪兒?”話一出口,才覺得嗓子幹澀的難受。


    吉祥鬆了一大口氣,露出笑意,“可嚇死我們了,你在靈堂上流著血淚就暈過去了,大夥兒好怕你的眼睛出事,幸好沒事,你等著,我給你端吃的來。”


    “等……”晏博文忽地想了起來他的爹娘,待要起身,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又重重地倒了下去。


    “阿禮,你醒了?”趙成材在外間聽到說話,挑簾進來,後麵還跟著喬仲達,“你別急,先吃點東西,我們慢慢跟你說。”


    溫熱香甜的紅棗小米粥很快就端了來,幾口下肚,晏博文感覺有了些力氣,嗓子也不那麽難受了,目光裏多了一份痛過之後沉澱下來的冷靜,“說吧。”


    趙成材和喬仲達對視一眼,開口了,“晏老爺和晏夫人確實已經過世了,你那日在靈堂暈倒之後,昏迷了一天一夜,現在是第三日的傍晚了。我們現都在喬公子的思荊園裏,很安全。”


    喬仲達把話接了過來,說得更加詳細,“你大哥已經上報了朝廷,皇上的賞賜也下來了。你父親雖然生前曾將你逐出家門,但你大哥還特別為你求情,允你在出殯那日披麻戴孝,前去送行。”


    人都死了,他才做好人,讓自己去盡孝,會不會太做作了些?就算是他不求這個情,難道我就不能戴孝嗎?


    晏博文在被中掐得自己的手都快要滴出血來,臉上卻淡淡的,“還有什麽?”


    他最想知道的是,父母究竟是怎麽死的?還偏偏死在自己進京的頭一夜裏。


    旁人如何不知其意?瞧著他的眼中俱是傷感和憐憫。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這樣突如其來的打擊委實太沉重了些。


    喬仲達微微嘆息,“博文,你要知道,你父親自你走後,一直就纏綿病榻,此次不幸亡故,也在情理之中。至於你母親做此行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懂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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