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蝶見她來了,還有些不太敢相信,“大姐,你真的跟姐夫和離了?”


    “多嘴。”章清亭把喜妞交她懷裏,“你不成天想著她麽?那就快瞧瞧,咱們就停留這一日,明兒就走。”


    張小蝶癟了嘴,瞧著小外甥女,卻覷著大姐的神色說話,“妞兒,你說你怎麽這麽命苦?是不是小姨那天一鬧,害得你爹娘分開的?那小姨就不嫁了,一輩子陪著你,如何?”


    小喜妞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個穿著男裝,卻口吐女聲的陌生小姨,小心眼裏想著這誰呀?你要來陪我就陪我?我還不給麵子呢。


    “少來。”章清亭白了妹子一眼,倒是替女兒說出心事,“我還在呢?要你陪著她幹嘛?你要是心裏過不去,就好生替我閨女多掙點銀子,還有,以後收拾好你們家那口子,那也是個惹禍的精。”


    張小蝶吐舌,卻嬉皮笑臉地道:“他可沒姐夫有本事,闖不出這麽大的亂子來。”


    “誰是你姐夫呢?以後別在我麵前提這兩個字。”章清亭是咬牙切齒。


    “不提就不提,大姐,見你這麽精神,看來也不需要安慰了哦,那就祝你日後快點再給找個如意郎君做我姐夫吧。”張小蝶故意說了這麽一句,才抱著喜妞一邊玩去了。


    章清亭氣結,這丫頭生來純粹就是為了氣自個兒的,早嫁出去早安生。


    次日一早,賀玉堂帶人來接她們,賀玉華送夫婿也到了這裏。


    眾人見麵敘舊,都很有默契的沒有提他們夫妻的和離之事。到了上船之際,見賀玉華依依不捨,章清亭忽然想起從前和趙成材的別離,不覺微微嘆息,心下卻又生出些怨懟來。


    那死秀才跑哪兒去了?莫不是自己上了京?他天天打發保柱來家裏問信,章清亭不相信他不知道自己上京的日期。


    可是他呢?是怎麽走的?就和保柱兩人麽?行李帶的夠不夠?銀錢帶的夠不夠?有沒有找人結伴?要是路上萬一遇到像翠屏山那樣的事情,他可怎麽辦?吉祥、小玉他們肯定知道,卻怎麽也沒個人過來給她報個信?就假裝說說八卦也行啊。


    呸!沒出息!章清亭輕啐了自己一口,你是那秀才什麽人?替他操的哪門子心?話雖如此說,章清亭還是悶悶地嘆了口氣。


    正百無聊賴坐在船艙裏發呆,忽聽外麵有人說話的聲音,“成材兄,你也來了?”


    第369章枕頭風颳過


    甲板上,那個正和杜聿寒打著招唿的,可不就是趙大舉子?


    保柱在後頭牽著馬,趙成材眉開眼笑,似是沒看到後頭快速露了個頭又縮迴去的前妻,“好巧啊,原來你也是這艘船,那大家正好做個伴上京城去。”


    “那是當然,相請不如偶遇,大家一道作個伴說說笑笑的就更好了。”杜聿寒真真是書生氣十足,不僅是長得斯文清秀,他還當真以為是“偶遇”,很是欣喜。


    章清亭在船艙裏瞧得直撇嘴,這死秀才,原來早就打好了埋伏虧自己還替他擔著心,看來,這一路是要賴上她們了,可是嘴角卻忍不住漾起一個向上的弧度,怎麽按也按不下去。


    他們的艙房都在同一層,趙成材這一上來,隔壁的方明珠也聽到動靜了,出來一瞧,忍不住偷偷樂了,“呃……趙大哥好。”


    “好好。”趙成材應得倒是痛快,卻對小姑娘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到一旁說話。


    這下章清亭聽不到牆角了,心中暗罵那個“叛徒”。可沒一會兒,“叛徒”笑嘻嘻地迴來了,“大姐,這船艙裏怪悶的,要不我抱喜妞出去曬曬太陽吹吹風,你也歇會兒?”


    船艙裏悶,為什麽不邀我也出去曬曬太陽吹吹風?說謊都不打糙稿的,章清亭暗自翻了個白眼,卻還是給女兒加了件鬥篷,交了上去,“正好我也要收拾行李,你帶她出去轉轉吧,可仔細些,別摔到河裏去餵魚了。”


    “放心吧,就是姐……”方明珠一時失言,忙改了口,“姐姐我,也摔不著她。”


    切章清亭剜她一眼,“你還姐姐?那是不是得管我叫姨了?”


    “口誤口誤,說錯了還不行麽?”方明珠咯咯笑著,抱著小喜妞出去了。


    小喜妞睜著無邪的大眼睛,不明所以的四處瞧,這是要把我帶到哪兒去?咋一點都不熟悉呢?


    小妮子大紅的花鬥篷剛一露頭,趙成材立即就撲了過來,“哎喲,我的寶貝兒,可想死爹了。”


    那粉嫩嫩的小臉蛋上登時落下了口水無數,小丫頭瞪著眼前這位“大叔”,愣了一下,仔細看看,有些眼熟,再小鼻子嗅嗅,味兒也很熟,忽然嘴巴一癟,“哇——”


    哭了。


    小丫頭哭得那個委屈喲,在趙成材懷裏一抽一抽的,哭得她爹心都疼了。


    “是爹不好,爹該打。”趙成材舉起女兒的小肉手拍打著自己的麵頰,“爹好些天沒來瞧我的小妞兒了,小妞兒想爹了吧?”


    你說呢?小喜妞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全都抹她爹身上了。


    趙成材是一點都不嫌棄,把女兒摟得死緊,拍著她的背柔聲哄著,“喜妞乖,喜妞不哭了哦,爹最疼喜妞了,以後再也不離開喜妞了,好不?妞兒真乖,不哭了,給爹笑一個?真的笑了,妞兒真可愛,再親一個。”


    親都讓你親了,說話可要算話,小喜妞半天哭累了,在她爹懷裏拱了兩下,找到自己最喜歡的那個位置,窩著睡著了。這個天然人工搖籃可比她現在睡得舒服多了。自從這沒良心的老爹離開了家,可憐的小喜妞到今兒才總算睡了個好覺。小丫頭聞著她爹身上熟悉的味道,心滿意足地吐了兩個口水泡泡,表示她小人有大量,原諒她爹了。


    趙成材抱著女兒在背風的地方曬著太陽,全神貫注地看著女兒,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喜妞她媽在他後頭站了老半天,都沒發現。非得清咳兩聲,才反應了過來。


    “娘子……呃,你來啦。”趙成材低下頭,有些捨不得把女兒交出去。


    章清亭看得心頭醋意橫生,你女兒就這麽好?心心念念隻想著她?口氣不覺硬了幾分,“把妞兒給我,尿布也該換了。”


    “不用我剛給她換過了。”喜妞她爹很是認真地說,他帶女兒帶得可好呢。


    章清亭眉頭一皺,“你出門還給她帶了尿布?”


    這個卻沒有趙成材有些心虛,“我找奶娘拿的。”


    哼,原來身邊都是些叛徒,章大小姐忿忿地磨牙,徑直上前抱女兒,“外頭風大,我要帶她進屋了。”


    趙成材再不捨得,也隻好撒手了。


    未料小丫頭原本睡得香噴噴的,突然換了個懷抱,不高興了。在夢裏哼哼唧唧皺起了眉,小手小腳揮舞著反抗,人家不走人家還要睡。


    趙成材一心疼,想接迴去,“你還是給我吧,這會子還有點太陽,也不是很大風,讓她再曬曬,要不我抱她迴房行麽?等醒了就給你送來。”


    “不用了。”章清亭心中惱火,難道我自己的女兒莫非我還帶不好?就不給你,饞死你。


    趙成材眼看著前媳婦抱著閨女噔噔地走了,鬱悶得直想撓牆。


    一直在後頭看著的賀玉堂忍俊不禁,拍拍他肩,“算了,慢慢來吧。”


    也隻好如此了,趙成材轉身謝他,“賀兄,可真是謝謝你了。”


    走前,他特意去找了賀玉堂,就是要他一路通風報信,告知他們出發的準確日期。他隻比章清亭早一班船趕到永和鎮,再到大船上來會合。


    賀玉堂哈哈一笑,“君子有成人之美,客氣什麽?要是能讓你們夫妻破鏡重圓,也是我的功德一件呢。走,到我那屋去,晚上和聿寒一起喝上兩杯,你們讀書人,也有話說。”


    二人說笑著,正要轉身進去,卻不經意地瞥見獨立在甲板船頭的黑衣身影,孤瘦而伶仃。無遮無擋的地方,河風肆無忌憚地吹起他黑色的衣袍,上下翻舞,卻始終掙脫不開,像是被縛住了雙腳的鳥兒,任憑它如何扇動翅膀,都無法自由飛翔。


    “叫阿禮一起來吧。”賀玉堂不知道晏博文的事情,好意想要邀請。


    趙成材卻搖了搖頭,“讓他一人待著吧,保柱,你和吉祥記得都要多盯著他些。”


    “知道了,夫人早就吩咐過的。”


    此去京城,於他們有的是金榜考試,有的是扶靈歸家,雖有未知,有傷感,但都不至於懵然無知,隻有於晏博文,卻是難以預知的狂風暴雨,就好像那茫茫的水天一色,除非走過去,否則永遠也渡不過那層迷霧。


    水路平穩而緩慢地前行著,趙成材利用一切便利創造著與女兒媳婦相處的機會,日子過得悠閑而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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