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保柱看到的,趙成材與江巧雁相談甚歡的場景,其實就是趙大秀才在授課,真的是講課,沒有多餘的一句閑話。


    可落到他人眼裏,就難免誤會了。趙成材心裏清楚,也不好解釋,怕越描越黑,隻能這麽跟保柱說:“那姑娘很愛念書,隻是年紀大了,不能去書院,她是跟我請教學問呢,況且你也知道,現在咱們家經常跟些好人家打交道,我估計族長大伯那意思,是想托我跟她說門好親事,隻人家現在還沒開口,所以隻能擱在心底。這事關一個閨女家的清譽,你明白麽?”


    劈裏啪啦說了這麽一長串子,趙成材已經覺得自己在越描越黑了,看保柱一臉的懵懂,他懶得解釋了,直接吩咐,“這事迴去不準亂說知道麽?”


    保柱遲疑著點了點頭,見他那表情,趙成材沉了臉,“別拿我的話耳旁風,若是你家主母知道了,我可不輕饒你。”


    這麽連恐帶嚇的,保柱終於老實了,心裏也估摸了一下,現在也還沒什麽事,那就別說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主母哪天從別處聽到風聲要打聽,他再說也不遲。這也就算不得不忠心了,如此一想,保柱點頭接受了,決定暫時保守這個小秘密。


    章清亭今兒迴家之時,把之前去馬場幫忙的家人全都帶了迴來,先送趙老實父子迴去,順便接了趙玉蘭母子,進門時一大家子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開飯了開飯了。”趙成材迴來得早些,幫著嶽父和丫頭們一起準備好了晚飯,見她們迴來,樂嗬嗬地嚷著,將熱乎乎的飯菜端了出來。


    終於雨過天晴了,一家子又恢復了歡聲笑語。隻是飯後,張發財提到一件心事,“這場官司雖然結了,但那些天殺的惡人卻是把咱們家的名聲都敗壞了你們說,咱們是不是要捐點錢幹點啥善事讓大夥兒看看?免得還真以為咱們家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他今兒上外頭轉悠,可聽到不少的風言風語。


    趙成材搖頭,“咱們若是這個節骨眼上趕著做什麽,反倒讓人覺得極力撇清似的,不如就這樣吧。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都是這麽多年的鄉親,大夥兒會明白過來的。”


    章清亭很是贊同,“清者自清,這人品好不好,不是靠我們做幾件善事就能顯出來的,靠的是旁人的口碑。縱是一時有些什麽誤會,時候長了,總會好的。噯,你們可都記得,這些話千萬別在阿禮麵前露出馬腳來,他心裏已經夠難過的,可經不起再雪上加霜了。”


    眾人點頭,又閑聊起趙成材去族長家的事情,趙成材含糊帶過,隻說起他家燉的麅子著實香甜,建議自家什麽時候也弄兩隻迴來過過癮。


    張發財跺足嘆息,“我咋早沒想到這個?想從前,我帶著孩子們在雪地裏抓麅子套兔子,啥都幹過,隻現在日子好過了,就沒起那心思。這麅子就著落在我身上了,今兒才剛下的雪,我明兒就正好帶了糧食去山裏頭抓。”


    趙成材忙攔著嶽父,“那還是算了吧,我不過這麽一說,這麽大冷的天,萬一磕著碰著,那就不好了。”


    “沒事。”張發財滿不在乎地拍拍胸脯,“就當舒展舒展筋骨了,那麅子傻的很,最是好抓不過。成材你別擔心,你嶽父幹這個可拿手呢。明兒金寶走得開麽?得讓人跟我去當個幫手。”


    章清亭知道這一家子個個跑得賊快,說不定還真能弄點野味迴來,“金寶跟你去沒問題,隻當去玩玩吧,抓不到也沒關係,隻要早些迴來,可別陷在山裏頭了。”她想了一想,“既是要去,那不如你們明兒去馬場騎兩匹馬,再把阿禮也帶去,就當帶他也散散心了。”


    眾人點頭稱是,銀寶、元寶也想去,章清亭卻搖頭,“你們還是在家好好溫書吧,這些時,家裏也忙,你們也全都放了羊了。十八就開課了,這也隻有幾天的工夫,你們在家把字好生練練,免得到時全還給老師了。”


    他們二人剛剛經歷了馬場出事,還有些驚魂未定,大姐這麽一說,便沒有堅持。


    趙成材道:“那既然去了,要是能抓就多抓幾隻迴來。這迴打官司也該謝謝那些幫忙的人,若是有多的,送他們一份,也算是個迴禮,還省了錢。”


    “行啊。”張發財應了,開始準備繩索棍棒等明日進山之需。


    章清亭私下問過保柱,聽趙族長隻是殷勤,沒有別的意思,這才暫且安下心來。她倒沒有想到別的,隻怕趙族長要安插什麽人進馬場裏來,既是沒有,那便最好了。


    翌日她跟趙成材捧了禮物,依約去陳師爺家做客。張發財他們自去了馬場,本邀晏博文去打獵,他起初還不肯,架不住這對父子生拉硬拽,把他也給拖了去。


    這有了馬,走起來就輕鬆多了,等至到了野外,張發財把他們往麅子出沒之地一領,晏博文倒是比誰都積極。他確實也是壓抑得太狠了,心中滿腔憋屈無處發泄,到最後,也不騎馬,就靠兩條腿追著麅子在雪地裏狂奔,什麽工具都不用,直到徒手把它們一一撲倒為止。


    張發財父子倆在後頭看傻了眼,得,看來沒他們什麽事了,隻跟在晏博文身後免得跟丟了,再抽空逮兩隻兔子。


    就這麽著,沒倆時辰,張金寶清點了下獵物,“爹,差不多了,咱們該迴去了吧,再抓,也沒那麽多繩索可拴了。”


    晏博文抓的全是活物,一隻隻脖子上套了繩索,不知不覺就有七八隻了。還有他們逮的五隻野兔,怎麽著也夠了。


    張發財高聲叫嚷,“阿禮,迴去吧,夠啦。”


    晏博文還在跟一隻年輕健壯的公麅子死磕,“抓到這一隻就走。”


    看這架式,他也費不了太久的工夫,張家父子便慢悠悠地跟在後頭。驀地,隻聽一陣馬蹄聲響,斜刺裏又衝出一隊人馬,帶著獵犬獵鷹,明顯是來打獵的。為首之人白裘金冠,奪目之極,隻那邪佞的笑容讓人怎麽看怎麽討厭,可不正是薛子安?


    真是冤家路窄,張金寶忿忿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卻是挽緊了繩索,拉近了獵物,警惕著盯著他們一行人。


    “喲,這不是那個紮蘭堡的殺人犯麽?怎麽現在不殺人,改殺麅子了?”薛子安冷嘲熱諷著,卻意外地見到張家父子隻是白眼相對,卻並不動氣。


    他們現在在章清亭的薰陶下,做人成熟多了,明白跟這種人爭一時之意氣,隻有自己吃虧的份,故此不理不睬,讓他自討沒趣。


    薛子安自覺沒了意思,又不甘心就這麽放棄,看看遠處還在追逐獵物的晏博文,生出毒計,“夥計們,都把弓箭準備起來,比比是咱們的箭快,還是人家的腿快。”


    隻要不是傻子,就明白他要she的,不是麅子,而是晏博文。


    第309章誰點的炮


    “你敢。”張發財臉上色變。


    “我有什麽不敢的?”薛子安冷笑,“這麅子本就是野物,不是你們家養的,也不是我們家養的,你既然獵得,我當然也獵得。至於在打獵過程中,刀箭無眼,偶爾有些失誤,she到旁邊,那也是免不了的事情夥計們,你們說是不是?”


    “是。”那夥人哄堂大笑。


    張家父子見他們當真挽弓扣弦,不覺驚唿,“阿禮,小心。”


    可晏博文似乎置若罔聞,連頭也不迴,依舊堅定地追逐著自己的獵物。


    張家父子瞬間就白了臉,眼見著數十支箭破空而去,每一支的目標都是晏博文,幾乎是絕望的吶喊著,“阿禮。”腦子裏不覺都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他不會是想尋死吧。


    與此同時,晏博文也在前方猛然爆發出一聲大吼,如獅嘯,如虎吼,震懾山林。那麅子離得更近,陡然聽到這麽一聲如雷貫耳的聲音,嚇得頓住了腳步,就這一剎那的工夫,獵人已經撲上前去,將它咽喉扼住。


    而與此同時,身後的數十支箭也到了。晏博文迴過頭來,反手一撈,居然就生生地把那些原本she向他背心的箭盡數卷落,挾在了腋下。


    這一手實在太神勇了,張家父子提到嗓子眼裏的心,這才落迴了肚裏。


    “咣!”馬背上,薛子安那邊有人嚇得連手上的弓都掉落在地。


    “沒出息!”薛子安一聲低喝,但微微顫抖的手也禁不住更加用力地握緊了手上的弓箭。


    就見晏博文一手揪著麅子的後頸,一隻胳膊還挾著那麽多支箭,如黑曜石般閃動著星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們,一步步地向他們走來。那一刻,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便猶如最威嚴的野獸,直覺地想讓人逃離。


    薛子安隻覺嗓子眼有些發幹,有一絲後怕,自己好像真的惹到不該惹的角色了。就以晏博文方才露的那一手,他很清楚地知道,是自己家裏所有的武師也趕不上的。別看這個清秀斯文的年輕人平時不言不語的,他可是個真正的殺人犯,手上沾著血的人,怎麽可能軟弱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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