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就是。”那幫子無賴甚至叫囂起來,“這本就是來路不正,咱們也是劫富濟貧。”


    “你們胡說胡說。”張發財氣得麵紅耳赤,和幾個小廝在那兒辯駁,越是吵得兇,那狀師麵上就越有得色,奇怪的是,趙成材和章清亭卻一言不發。


    隻見孟子瞻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厲聲低喝,“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去良民家中劫掠財物,還敢大言不慚,統統掌嘴二十。”


    那夥無賴全都懵了,隻那狀師忽地變色,想起了一事,卻也補救不及,隻得低下頭去,任憑孟子瞻責罰。


    “哼,這沈家馬場欠債不還,是經過本官親自斷定,賣與趙家。契約文書,一應俱全,寫的清清白白,你們說是她耍了手段得到,那豈不是誣衊本官斷案不清?若是不服,也該是沈家自來告狀說理,豈容爾等宵小放肆?哪個再敢半句不是,本官定當重懲不饒。”


    這一下可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隻想著給章清亭夫妻臉上抹黑,不妨得罪了縣太爺。為官者,最重清譽,別的孟子瞻都能姑息,可這種事情他是斷斷不會容許。


    當下一聲號令,劈裏啪啦拍子聲響起,二十下過後,那夥人個個臉上跟饅頭似的又紅又腫,全都老實了下來。


    繼續審案,還是問那領頭的漢子,“那死者和你們商量過後,就相約到那馬場去了?”


    漢子嘴疼,點了點頭。


    “那你們究竟是怎麽打起來,又鬧出人命的?”


    這下沒法用點頭搖頭來迴答了,漢子手被上了鐐銬,隻得用胳膊揉揉腫痛的臉頰,方才說話,“都是因為他。”


    他往角落裏一直靜靜看著地的晏博文一指,“全是他挑的頭。”


    “他又是怎麽挑起的頭?”


    趙成材和章清亭對視了一眼,真正的目標終於暴露了。


    “我們剛到那馬場沒一會兒,他就過來了,喊打喊殺的,很是囂張我們氣不過,當然就與他理論起來,是他先動手打的我,還喊了幫手,”他一指張發財等人,“我們這才打起來的,那小子下手非常狠,是個練家子,他還殺過人的,最是心狠手辣,我們都在他手下吃了虧,不過幸好我們皮粗肉厚都撐過來了,隻那死者,本來就有病,捱不住他的打,就丟了性命。”


    那狀師立即接著他的話道:“大人,現在事實已經基本查明,這些人目無法紀固然是他們該罰,但罪不致死,隻那個殺人元兇卻是不可放過,他既然從前也殺過人,兩罪並罰,該定他斬立絕才是。”


    真是狠哪!趙成材往前踏了一步,“大人,我能問幾句話麽?”


    “你問。”


    趙成材先不問晏博文,卻問那漢子,“請問,你當時是怎麽與我傢夥計,也就是阿禮理論的?”


    “我……”那漢子愣了一下,沒想到趙成材居然問他這樣的問題,實話那是不能說的,隻得編個胡話誆了過去,“我就說我們要借幾匹馬用用,他不許,罵我們是強盜,還說若是咱們不走,就要把咱們全都殺了。”


    “那請問你們怎麽迴的呢?”


    “我們……我們讓他不要這麽小氣,他不肯,就衝上來打人了。”


    “那他衝上來打人時,身邊站了多少個幫手呢?”


    “就是你們家那些人啊。”


    “一派胡言。”趙成材怒目而視,“你且迴頭數數,你們上我們馬場鬧事的一共是一十九人,除了死者,全是二三十歲的壯年男子,而我們馬場一共隻有六個小廝,兩個孩子,再就隻有嶽父小舅子和阿禮三人。一共十一個,老的老,小的小,就是他們這麽些人全捆在一起,恐怕也不是你們的對手,而你們呢?這麽多人,難道就站在那裏等著他打不成?”


    那漢子急中生智冒出一句,“他身手好。”


    “阿禮是身手好,卻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地打人,他究竟為什麽打你們?”


    福慶忍不住叫了起來,“是因為他們辱罵阿禮哥,不光罵他,還罵他的父母,罵得可難聽呢,阿禮哥才動手打人的。”


    那狀師立即插言,“大人明鑑,現在他們自己都承認是那阿禮先動手打的,請治其罪,以證公道。”


    趙成材涼涼地迴了一句,“先生,若是別人辱及你家先人,你還能無動於衷,再來治這樣的罪名不遲。”


    不顧那人給氣得眼冒金星,趙成材走到晏博文身邊,“阿禮,你告訴大家,你有沒有打死人?”


    晏博文仍是看著地,卻靜靜吐出一句話,“小人有罪,甘心受罰。”


    第303章漏洞


    一言出,滿室皆驚。


    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眼光集中在晏博文的身上,不明白他為什麽要主動認罪。現在的情形,並非對他不利,相反,由於趙成材的話,分明是把他推到一個極為有利的境界。而他主動認罪,到底為的是什麽?


    別人不明白,可是有三個人卻是很快就想明白了。


    孟子瞻幽幽嘆了口氣,用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呢喃,“原來最親近的人,也能傷人最深。”


    趙成材看著晏博文,搖了搖頭,目光中充滿了同情和理解,“不值得的,阿禮,真的不值得。”


    晏博文慘然一笑,對於汙垢,最好的辦法就是徹底抹去,他不是傻子,在牢裏靜心思索,就發現事有蹊蹺了。


    “趙大哥,真的非常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可這些,是我罪有應得。”


    “那你的母親呢?”章清亭冷冷問了一句,不出意外地見到晏博文的身形輕微顫動了一下,“身為人子,你不遵禮法,曾經犯下大錯,連累父母憂心,家族蒙羞已是不孝,若是還要讓白髮人送黑髮人,讓他們連晚年也不能過得安生,你便是一死,又豈能彌補萬一?”


    晏博文的臉雪白了,手指深深地摳進了地裏,一瞬就磨出了血。


    那邊狀師此時情形,上前道:“大人,人犯既已認罪,還請大人及早發落,以還死者公道。”


    “說得好。”孟子瞻朗聲笑過之後,臉色卻威嚴起來,“到底你是大人,還是本官是大人?本官審案,也是你能饒舌催促的麽?”


    “小人不敢。”狀師驚出一身冷汗,急忙跪地求饒。


    孟子瞻冷哼,“念你也是個讀書人,姑且記下。如有再犯,定懲不饒。”訓斥了狀師,他開始發問:“人犯晏博文,你方才認的什麽罪?”


    趙成材怕晏博文又說出什麽過激而無法挽迴的話,急忙搶在頭裏躬身施禮,“迴大人,人犯因受刺激過甚,一時情緒有些激動,請問在下可以代他迴話麽?依著律法,這也是使得的,還望大人應允。”


    趙成材說得沒錯,若是有些人犯因為聾啞瘋癲,或是受了刺激胡言亂語,狀師有權代他迴話,人犯隻要保持沉默就好。但如此一來,狀師的證據就非常重要了,除非他能有切實的能夠證明人犯並沒有犯罪的證據,否則一般情況下,主審之人會很排斥這一類的人犯。


    孟子瞻點了點頭,“趙先生,你既如此說,可是有確鑿的證據麽?”


    趙成材遲疑了一下,“證據尚在收集之中,如無意外,下午可到。敢問大人,能延後再審麽?”


    “你那是什麽證據?”


    “這……”趙成材不能說。此事多少有些耍手段之嫌,若是提前說了,等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那邊狀師生怕夜長夢多,不肯應允,“大人,現在人犯俱已在此,為何要拖延時日?”


    趙成材頭上的汗都快急出來了,作為原告,又是死了人的苦主,他們有這個權利拒絕等候。可是李鴻文那頭,到底辦沒辦妥呢?


    章清亭此時上前一步,“請問大人,妾身作為這馬場的東家,又是在我的馬場裏出的命案,可以在此問幾句話麽?”


    此舉便是變相地拖延時間了,有個人緩和一下,總比趙成材一人僵在那裏好。秀才退了半步,對著娘子微微頷首,示意她照著陳師爺給個套路走,卻不知章清亭已經另有打算。


    孟子瞻同意,“當然可以,趙夫人請問。”


    章清亭施了一禮,方才來到死者婆娘跟前,“請問這位大姐,你們家中有幾口人?公婆俱在麽?你相公平時以何為生?日子好過麽?”


    還以為她要問些什麽要緊的話,沒想到隻是聊起家常,那婆娘之前與章清亭交惡,不太敢答,隻望著那狀師不作聲。


    “這些事情有什麽好問的?你們打死人,現在還來貓哭耗子假慈悲麽?”那狀師迴得很不客氣。


    章清亭也不惱,仍是輕輕柔柔地說:“無論如何,死者為大,這位先生莫怪,小婦人問了,也是想著日後要怎麽補償才是,若是您清楚,還請告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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