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逸搖頭,“不必客氣了你們安心迴去吧,這酒啊,我們等著來日生意做大發了,趙先生高中了,再來慶功那時可不用你們說,我們也必是要來叨擾的!”


    章清亭沖趙成材一使眼色,他略一愣神,隨便會意,上前道:“高大哥,既然到時不便相請,這有一封銀子,就算是我們夫妻請大夥兒喝酒的你們瞧是到了南康國還是哪兒,就請夥計們熱鬧熱鬧,也算是我們夫妻的一點小小心意。”


    “這可不行,且不說咱們朋友之間不必講這麽虛禮,就是此趟出來,也是順路,可算不得什麽,快收迴去吧!”


    “那可不行!”章清亭上前幫腔,“高大哥,雖說是順路,可這一路上,船上的兄弟們關照我們夫妻還少了麽?成天在這兒白吃白喝的,又什麽忙都幫不上,若不讓我們請大夥兒吃一頓,那我們才是真正過意不去呢,這錢啊,您可千萬別再推辭了,一定要收下,若是不收,才是瞧不起我們夫妻了你實說,是不是嫌少了?”


    高逸給他們夫妻說得無語,隻得把錢接下,“趙夫人,您這張嘴啊,真是讓人難以招架。行吧,我就覥顏收了,到時請大夥吃個飯,一定說是你們夫妻請大夥兒的!”


    章清亭一笑,“那才是瞧得起我們呢,隻可惜這永和鎮離家還有段距離,你們又忙著正經事情,如若不然,倒是請你們到我們家裏頭坐坐,那才是禮貌。”


    趙成材忙道:“要不迴程的時候過來?我們全家必掃塵以待,恭候大駕!”


    “那到時再說吧!”高逸嗬嗬笑著,也不全然謝絕,又和他們夫妻閑話幾句,方才離去。


    自得了準信,小夫妻可是當真的興奮起來,晚上連覺都睡不安穩了。這一夜裏,恰聽見有人吹塤,嗚嗚咽咽,撩得遊子歸家的心意,更加急切。


    “那是誰?”章清亭見趙成材重又披上了衣裳,往門外瞧了一會兒。


    “好像是閻大哥。”趙成材又拿件大鬥篷套上,“反正也睡不著,我出去跟他說兩句話就迴來。你要不先睡吧!”


    “我也睡不著,你去吧,我等你迴來說話。”章清亭捧著小手爐在床上窩著,心裏卻在計較,也不知這閻家兄弟背後有著怎樣的故事。


    他們那一群人當中,除了那小道士玉茗,就數這對兄弟最是神秘了,章清亭不是個多事的人,但人總免不了好奇心,尤其是自己不知道的,就偏偏更想知道了。


    趙成材出去的時間不長,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就迴來了。在爐邊烘了好一陣子,把身上都烤得溫熱了,才迴到床上。


    章清亭立即精神起來,“怎麽說?”


    “什麽怎麽說?我可沒扯那些閑話,就跟閻大哥隨意聊了聊。”趙成材微微嘆了口氣,卻還是透露出些信息來,“他們似乎也是在外飄泊多年,挺思念家鄉的。算了,人家的傷心事,咱們就別多說了。再有,這兩天,你可別表現得興奮過頭了,免得傷了人家的心。”


    章清亭點頭應下,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何必非去刨根究底呢?


    第278章可算迴來了


    說是不能將歸家的愉悅表現得太過明顯,可是真到那一日,小兩口都忍不住一再去到船頭眺望家鄉的方向,等到日頭偏西,視線裏終於出現了永和鎮那熟悉的景致,二人眼中的光彩那是怎麽也無法隱藏得住的。


    行李是一早就打包好了,再三檢查過了,每一個都綁得結結實實,捆得妥妥噹噹。趙成材想起這晚上就有一班迴紮蘭堡的船,若是趕得上這趟船,那就是最好不過的了。不過這話他們可沒對旁人提起,人家行船已經夠辛苦的了,若是再讓人家為了他們夫妻去趕船。實在有些過意不去了,不行就在這鎮上住一晚,總之明晚也是可以到家的。


    卻不料運氣就是這麽好,等他們從大船上下來,有幾個水手幫著他們把行李搬上小船,要送到岸上時,剛到岸邊,保柱眼尖,一眼就瞧見了剛從紮蘭堡過來的客船也正停靠在碼頭上,準備下客。


    “大爺,您快瞧,咱們那兒的船!”


    趙成材見之大喜,忙跟那船工道:“就送我們去那兒,我們就搭那船迴家!”


    順路的事,那船工當然無不應允,送他們到那船下,順手就幫他們還把行李全給搬了上去。章清亭忙又拿了幾十文錢送他們零用,幾個船工笑著道謝走了。


    趙成材滿足得連連嘆氣,“噯呀,今兒這算是趕得巧了,明兒一早就能到家,還能趕上午飯呢,你說咱們怎麽這麽好運氣呢?”


    “可不是……”章清亭正請來船上夥計幫著把行李搬到船艙裏去,卻見迎麵出來一夥人,一下子嗓子眼裏像是被人扔了個蒼蠅進去,不上不下的,噎得難受。


    “怎麽了?”趙成材從後頭拿了東西一迴身,瞧見來人,也是臉上笑容一僵,立即擋到娘子身前,嘿嘿冷笑,隻從牙fèng裏擠出兩個字,“借光!”


    對麵那位身著黑裘,手持灑金摺扇,故作風流又皮笑肉不笑的,可不正是紮蘭堡的老對頭,薛子安?他今日出來,也不是一個人,不僅帶著夫人,還帶著一雙兒女,都是一身的珠光寶氣,錦衣華服,不知是到永和鎮來採買過節的東西還是去走親戚。


    薛夫人瞧著他們,就想起從前被這對夫妻忽悠之事,臉上多少也有些尷尬,拉著女兒快步走了。


    薛子安帶著兒子,卻甚是無禮地上下打量著他們夫妻,眉頭微挑,笑容虛偽,言語諷刺,“真是好巧啊,看來趙先生是從京城學成歸來了?孩子們哪,你們可得看好了,像這樣頭戴方巾的可都是讀書人,你們無論怎麽淘氣都可以,可就是不能得罪這樣的人,他們一張嘴,可抵得上咱們家百十人的拳頭呢,現在既蒙他開口借光,我們這等升鬥小民怎麽能不借呢?若是不借,萬一哪日他又給鬧上衙門,說我們不知進退,有辱斯文,那可是罪莫大焉,更加得防著的是,萬一他們來日青雲直上,升官發財,若是追究起來,我們又怎麽擔當得起?”


    孩童無知,瞪得大大的眼睛看著趙成材,一臉的迷惑。


    趙成材本來鐵青著臉,可聽薛子安如此一說,卻是臉色越發和緩下來,最後竟帶上一抹淡淡的譏諷之意,“不敢當,薛大爺客氣了,不過聽您方才這一番話,倒是說得甚有道理。且不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不過這讀書嘛,確實比做那些旁門左道,偷雞摸狗,坑蒙拐騙,遭人唾棄的生意是要高潔多了。您既有這心,想必家中子女日後定是要成大器的,那時他們青雲直上,升官發財,護著您這當爹的,您這將來的日子想必也是好過的。隻是這子女爭了氣,做爹的可不能給他們扯後腿,若是不然,哪怕是您位高權重,金銀滿倉,也須知王子犯法也理應與庶民同罪,那時縱是有大羅金仙恐怕也保不住您!”


    薛子安臉色變了幾變,隻把拳頭緊了又緊,好不容易才控製住脾氣沒有當著眾人的麵發起火來,隻把手頭的兒子用力往前一推,“我們走!”


    他心裏壓著火,手勁兒未免大了些,那孩子被他猛地往前一推,站立不穩,一個趔趄,摔了下去。薛子安更是火大,覺得失了麵子,一把將兒子提著後頸拎了起來,罵罵咧咧,“怎麽?眼見快過年了,就骨頭軟了,逢人就下跪討賞麽?縱是要討賞也得分清人家,別不管窮酸還是臭殺豬的,也一併去求了,丟不丟人的你?”


    章清亭聽得心頭火起,“是啊,我們就是一個窮酸一個殺豬的,那又如何?我們掙的每一文錢可是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既不求人,也不靠人。縱是走出去,也是抬頭挺胸,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不像有些人,竟然教孩子有了錢就可以下跪磕頭,我雖是個婦道人家,可也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呢,相公,咱們可千萬不能學這樣的歪風邪氣!”


    薛子安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卻分明是自己說錯了話,無法反駁。


    “那是自然,咱們家好好的家風豈會如那些不講禮義廉恥的人家一般?”趙成材冷哼一聲,“自己其身不正就算了,連好好的孩子都給教壞了!”


    薛子安鼻子差點都給氣歪了,霍然頓住腳步,轉過身來就要發火,卻聽兒子方才摔疼了,又半天沒人理睬,大聲哭鬧起來。


    讓前頭薛夫人聽見,大是心疼。轉頭厲聲唿喝,“你還忤在那兒幹什麽?怎麽把孩子都給弄哭了?還不快帶他過來?”


    薛子安狠狠瞪了一眼小夫妻,“你們給我記著,咱們山不轉水轉,總有相逢的時候!”


    “隨時恭候!”趙成材毫不示弱地立即迴了一句。


    薛子安悻悻地拖著兒子走了,章清亭白了他的背影一眼,“一迴來就遇到這種人,真是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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