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員外一聽這話,心裏涼了大半截,猶自不死心地祈求,“可是大人……”


    孟子瞻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繼續道:“若是說就這麽白白便宜了他們,我想你定也是不甘心。”


    章清亭心中咯噔一下,最關鍵的判決要來了,他到底會怎麽做呢?


    孟子瞻似笑非笑地瞧著他們,“那馬場估計至少也值二千兩銀子吧?”


    “豈止!”沈員外以為是要賠錢給他了,那得宰個厲害的,“光我那一二百匹馬就不止二千兩了!還有糧食器具,起碼也值五六千兩銀子!”


    “迴大人!”趙成材一聽這可不行,要找他們追索這麽多錢,他們可賠不起,“我們家接手的時候,那些糧食器具統統不見,一共隻有五十匹馬,還全是老弱病殘,其餘的全被夥計賣光了。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現場查看,所有債主也可作證!”


    章清亭早有準備,把那些馬匹資料遞了給他,趙成材恭敬呈上,“現在這些馬匹大半還在治療之中,有獸醫為證。”


    孟子瞻接過瞧了,“這五十匹病馬,市價能值幾何?”


    後頭青鬆迴話,“這樣的馬,至多一匹就十兩銀子!”


    孟子瞻點頭,“就判趙方兩家賠付五百兩紋銀了結此案!”


    沈員外真心疼啊!難道就這麽個價碼?“可是大人,這馬治好了就不止這個價了,還有馬場那麽大塊地呢!”


    孟子瞻又點頭,“你這說的也有道理!好吧,那就判他兩家再多賠五百兩銀子,湊個整數一千兩吧!”


    沈員外可真是虧大了!“那我現在就要銀子,給不出就得把馬場還給我!”


    他已經打聽過了,趙家可不是什麽有根基的人家,恐怕很難付出這錢。


    章清亭焦急地瞧著趙成材,趙成材沖她微微頷首,示意莫要著忙。


    孟子瞻卻很是稀奇地瞧著沈員外,“他們為什麽要給你銀子?”


    不給我給誰?沈員外就納悶了,一頭霧水。


    孟子瞻挑眉一笑,“趙秀才,你既說賺了錢願意做善事,那這一千兩銀子就由你們兩家以沈家的名義賠付給紮蘭書院吧!十年之內必須償清,師爺,在此立下字據,由官府作證!”


    這個主意好!趙成材連聲道謝,章清亭也自歡喜,算起來一年才一百兩,實在不多了。


    “可……”沈員外辛苦了半天,一文錢沒撈著,“那大人,我……”


    孟子瞻兩手一攤,“這能有什麽辦法?這白紙黑字寫的東西就算是大人我也不能隨意篡改,你們家拿馬場抵了債,他們家買的是抵債的馬場,都沒有錯。至於說價格不夠公允,那現在本大人也幫你追迴了個公道。但若是把錢給你,似乎也有些沒有道理,畢竟又不是你出麵賣的馬場。現在以你的名義捐給學堂,可給你給博了個好大的聲名,足足十年吶!沈員外,這財去人安樂,就不要再斤斤計較了!你家既然能開了幾十年的馬場,現在丟了一個,再開一個也就是了。反正這馬場也沒多少東西了,塞翁失馬,又焉知非福?倒是迴家把你兩個老婆擺平要緊,否則,你賺再多錢,也經不起她們這麽敗啊?”


    沈員外又羞又氣,灰頭土臉地走了,臨去前忿忿的詛咒著,“得了這馬場的人,必定家宅不寧,夫妻反目!”


    章清亭氣得臉頓時就紅了,要上前爭辯,趙成材也非常惱火,卻攔著她接了一句,“那是從前!隻要我們夫妻同心,縱是再多風雨,定能攜手渡過!”


    沈員外一甩袖子,“那就走著瞧!”悻悻地帶著人走了。


    趙成材這才向孟子瞻道謝,“多謝大人明察秋毫,秉公執法!”


    “分內之事,何須道謝?”孟子瞻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又瞧了瞧章清亭,微微一笑,“既然你們夫妻這麽有心做善事,以後當多多造福這一方百姓,才是正理。”


    趙成材聽出畫外之音,躬身應下,背上卻驚出一身冷汗,這個縣太爺,可真是精明之極,眼睛裏揉不得一粒沙子!此事雖有偏頗迴護之意,但仍是幫理不幫親。恐怕以後在他統領之下,行事得更加小心。


    第190章從了我吧


    了結了馬場之事,孟子瞻順著往下捋,“那現就把你家幾樁官司給了了吧!”


    孫家的事沒什麽好說的,在大牢裏折騰了幾個月,孫家著實賠進去不少金銀,母子都瘦成了皮包骨頭,哪裏還有半分銳氣?


    孫老太縱狗行兇雖然大惡,但憐她年紀大了,又是婦道人家,再說並未釀成大禍,便罰銀五百兩,以贖其罪孽。


    至於孫俊良,本應判他兩年流徙,但孫家二老苦苦求情,他們夫妻膝下又唯有這一個獨子,便法外開恩,隻罰了一年苦役。


    以上俱是依法辦事,趙成材沒有意見。


    趙玉蓮遇劫之事,跟趙成材想得差不多,被抓之人當中領頭的就是當日丟帕子惹事的,他一口咬定是自己心懷不滿,見色起意,並未招供出薛子安。於是該打則打,該罰則罰,一幹人等各有判罰。


    末了孟子瞻問了趙成材一句,“你瞧著如何?”


    趙成材想了想,方才認真答道:“大人處置得當,在下並無二話。”


    隻說處置得當,並不吹捧其公正嚴明,便是含蓄點出還有薛子安並未受罰之事。但告訴他自己並無二話,也是知道此事目前也隻能如此處置,所以暫且息事寧人,不再追究。


    孟子瞻見他頗知進退,腦子清楚,不覺點了點頭。怪不得婁大人對此人諸多推崇,倒也不是個隻知溜須拍馬,一味逢迎之人。光看他方才在公堂之上和沈家的對弈之中,倒也有幾分機智圓滑之處。


    這邊廂既然處置完了,那邊他又故意當著趙成材的麵開了口,“陳師爺,你既有腿疾,也不便過於操勞。這樣吧,我指個人給你做助手可好?”


    這是給他一個台階下,陳師爺早有準備,“迴大人,小的年紀已大,早就有心辭了公差,隻是怕大人初來乍到。許多情形還不熟悉,才覥顏留到現在。請大人恩準小人將事務交接妥當後迴家養老,便是開恩了!”


    “那怎麽行?”孟子瞻假意挽留,“陳師爺久居此處,情況熟悉,新來的人怎麽能頂替得了你呢!”


    陳師爺笑嗬嗬地道:“小人家中世代就在這紮蘭堡,若是有什麽事情,大人一傳便到,一定不會誤了大人的正事。”


    孟子瞻這才滿意地點頭允了。


    出了衙門迴家,趙成材才長長地舒了口氣,“這個孟大人,好厲害!”


    章清亭點頭,“這些世家子弟,從小兒就在人精中長大,這些權謀心術實非常人可比,幸好你現在不在那衙門當師爺了,否則在他手底下,那日子可真得過得提心弔膽的。”


    趙成材卻搖了搖頭,“那是你有所求,若是無所求,依著法理坦然行事便是了,又怕他何來?”


    章清亭細細一想,好像還真是!以前在家,若不是因為需得要求仰仗著父親母親大人,何至於步步小心?說起來,也不知那個張蜻蜓在南康國能不能適應。不對!她應該早嫁了潘雲豹了吧,可那也是深宅大戶的,恐怕沒幾個好相與的人。她那麽潑辣,明麵上別人應該占不到她什麽便宜,隻怕是暗地裏讓人算計了去,倒不得不小心。


    “你想什麽呢?”趙成材伸五指在她麵前晃晃,“這麽出神的?”


    章清亭迴過神來,心說我想你媳婦呢!微微一笑,口中卻道:“在想那個沈員外,也真是虧!這麽大個馬場說沒就沒了,也真是夠心疼的。不過真要說起來,全是他自己的錯,若不是他有外心,至於鬧成這樣麽?”


    這個趙成材也同意,趁機表白,“就是!幹嘛沒事弄那麽多女人迴家?這兩根筷子吃飯正好,非多出一根來,怎麽使得?像我,有一個娘子足矣!”


    章清亭白他一眼,不接這話,卻問:“那金婆子怎麽還不來?”


    說曹操,曹操到。


    金婆子又帶了一車人來,這迴全是做短工的。又選了四個力氣大且養過馬的談定工錢留下。這麽些大男人家裏著實住著不便,趙成材直接就送到馬場去了。說起和沈家的紛爭已然解決,趙老實這才放心地隨他迴來。


    又一同迴了趟家,那柳氏倒很乖覺,很是熱情地便趕著趙老實叫老爺,管趙成材叫大少爺,倒把這父子倆窘得臉一紅。


    趙成材道:“不必客氣,以後便叫聲他們聲叔嬸,叫我聲秀才便完了。”


    趙王氏卻很喜歡擺這個譜,柳氏依舊管她叫老太太不提。可她也看出來了,這個家還是趙成材說了算,這邊待要多巴結巴結他,燒茶煮飯伺候著,趙成材卻交待完後日要來拿驢換馬之事便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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