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來時,趙玉蘭才直咋舌,“就是三碗粥和幾份點心小菜,居然吃了二十多文!這要是給我,得做出多好一頓早飯來?”


    趙成材忙告誡妹子,“吃完就算了,你迴去可千萬別跟人說起,尤其是娘!”


    趙玉蘭急急擺手,“我肯定不說的!”


    既然有她來了,再去早市上買菜,章清亭怕又被人打趣,退避三舍,袖手旁觀。反正總不是魚啊肉的,她也不限銀錢,就隨他們去辦了。


    還是趙玉蘭做飯的人,知道怎麽買菜,也沒花多少錢,居然買出兩天的菜來,也一樣有魚有肉,還格外抓了一隻肥鴨,說拿來燒著吃。


    看她和趙成材兩人抬著一隻滿滿當當的大籃子,章清亭好奇地問:“你這些魚肉能放到明天麽?”


    “能!”趙玉蘭應得幹脆,“現在這天已經不熱了,我把菜都收拾了,放一晚肯定不成問題,明天就不用出來了。再說,明兒過節,東西肯定要貴些,趕著今天辦下了,還能省不少呢!”


    這丫頭還真會過日子。章清亭一笑,三人又去糕餅鋪子裏買了些月餅點心。再去酒肆裏打了幾壇桂花酒,這東西一多就不好拿了。


    何況趙成材還要去送禮,章清亭想了想,別出心裁地在雜貨鋪裏買了些竹子編的小花籃來,每個裏頭放小小的兩壇酒,一盒糕點再綑紮起來,再把那些絹花點綴其中,就煞是好看了。


    一旁有要辦節送禮的,紛紛效仿,弄得章大小姐很是得意了一把。


    趙成材滿口誇讚,“娘子真是慧質蘭心,虧你怎麽想得出來?”


    那當然!章清亭欣然領贊。


    這過節的東西置辦齊了,他們倆都該去辦各自的事情了,可趙玉蘭要拿的東西就太多了。章清亭那意思是雇輛小獨輪車幫她送迴去,可趙玉蘭死活不肯,非說自己拿得了,不肯再花那個冤枉錢,自己就算走得慢些,也能迴去。怕她僱車,這丫頭轉身自己肩扛手提的先走了。


    章清亭和趙成材麵麵相覷,也就由她去了,二人分頭各辦各事。


    這迴再來方家,章清亭也算是熟門熟路了,前門敲了沒人應,直接轉到後院去。


    一瞧,後院也沒人。這爺孫倆上哪兒去了?


    叫了兩嗓子也沒人理,正納悶著,尋思著是不是進去瞧瞧,旁邊有個鄰居大嬸也是買菜辦節迴來,“小嬸子,你是來借方家磨坊的吧?”


    “啊……是啊!這家人呢?”章清亭姑且虛應下來。


    “別提啦!那老頭喝多了發酒瘋,昨晚摔了一跤,弄得人事不省的,這會子還在郎中那兒,不知是生是死呢!”


    章清亭吃了一驚,這老頭要是死翹翹了,她還做的什麽生意?


    大嬸嘆道:“這一家子,也真是作孽。你想想當初是多讓人羨慕!老頭又有本事,兒子又孝順,可這一添了孫女,就全亂套了!其實也不能全怪她家孫女,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門關前去走一遭,哪裏保得住不出點意外的?隻是後來……唉,這也真不好說!方老頭在,對那孩子是不好,成天不是打就是罵,可方老頭要真不在了,那孩子就更苦命了,哪兒有人肯收留她喲!”


    見這大嬸似乎甚知詳情,話裏對小方姑娘還有三分憐憫之意,章清亭忙拉著她,追問幾個昨晚想到的關鍵問題,“那當年說她命不好的相士呢?”


    “早死了!那相士也是嘴毒,好端端地咒那孩子幹什麽?你說……”


    章清亭打斷了她的發揮,再問:“那方老頭這些年就帶著孫女靠租這磨坊為生麽?”


    “那怎麽可能?磨坊一年也就春秋兩季收割才有點生意。瞧這方老頭的房子沒有?以前可又大又氣派,外頭還有他家不少田地呢!自他迴來之後,開始收租,也挺好度日的。那時,他也沒這麽討厭孫女的,那孩子小時,對她還挺好的。”


    章清亭聽得心急,追問:“那後來怎麽變了呢?”


    大嬸難得有個聽眾,講得興起。索性放下籃子拉著她到一旁坐下細說:“這事也就我們這幾個老街坊才清楚,我慢慢細說給你聽。方老頭剛迴來不久啊,先是有個小後生找上門來,說要拜他為師,跟他學藝。小後生人長得清秀,也很是機靈,方老頭就收了。沒多久,村裏那相士就說他孫女是掃把星,老方頭心裏就不痛快,又被徒弟調唆,也不知是中了哪門子邪,就尋思著要再續一房來生兒子。後來不知從哪兒弄了個小寡婦來,人長得倒不錯,隻是妖妖調調的不像個正經人,可方老頭一看人家年輕啊,就同意了。不上半年,那小寡婦確實肚子鼓起來了,說住不慣這兒,哄著他把田賣了,說要迴她娘家那邊去。等方老頭真的賣了田,那小寡婦卻卷了錢財跟那小徒弟一起跑了!唉!他也不想想,自己那個年紀,怎麽可能留得住人?虧那相士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說,那女的懷的是個怎樣福大命大的男娃子,十有八九就不是方老頭的!自此以後,方家才徹底敗落了,就靠著典當變賣家中物品和偶爾租借磨坊度日,這幾年著實過得不像個樣子了。”


    章清亭至此恍然大悟,“那是不是那小徒弟來了這家之後,那相士那傳出這謠言的?恐怕這全是早設計好的,隻怕那徒弟和小寡婦也是一夥的,買通了相士演了這齣戲!”


    大嬸一拍大腿,“對呀!我早就這麽懷疑!那方老頭受了這個窩囊氣,說又不好說。自此之後,才真正開始酗酒。喝醉了就成天拿小孫女撒氣!我倒是有心幫那孩子,可我家裏頭都不同意,都說是那孩子不吉利,我有什麽法子?隻好偶爾照看那孩子一下,看她不被餓死也就罷了!”


    章清亭總算是明白為何她一提出合作之事,方老頭會如此反感了,而那小方姑娘為什麽時刻充滿著戒心,敢情這爺孫倆都是被人騙怕了!


    她待不住了,起身告辭,“大嬸!那方老頭在哪個郎中那裏?”


    “那倒不遠!你就順著這條路走,門前有兩棵大棗樹的青磚房子就是黃大夫家了!藥味兒濃著呢,你一聞就知道!”


    “好咧!謝謝您啊大嬸!”


    “小嬸子!你東西忘了拿!”


    章清亭索性把花籃直接擱進方家大門裏,轉頭就去找黃大夫!


    走了一盞茶工夫,很順利地就找到了那兩棵大棗樹。


    不僅聞著藥味,還聽到了細細的哭聲,章清亭心裏一緊,該不會是那老頭已經嗚唿哀哉了吧?


    進來一瞧,小方姑娘正跪在院子裏哭得傷心,旁邊門板上放著一人,可不正是方老頭?


    那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想來就是黃大夫了,正不耐煩地道:“不是我不救,是我沒法救啊!你還是去市集上找大夫好好看看你爺爺吧!”


    屋子裏頭有女人尖銳的聲音傳出,“哼!我們家可不是開善堂的,錢又沒個錢,來看的什麽病?我們的藥材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給了一服藥,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快把那掃把星趕出去,免得帶壞了我們家的風水!”


    章清亭一聽就明白了七八分,當下火起,沖了進來,“醫者父母心,有你們家這麽做大夫的麽?治不了就治不了,說什麽風涼話,我現就是拿了錢,你能把人給我治好麽?”


    那大夫和小方姑娘抬頭瞧見是她,一時都愣住了。


    “你算哪根蔥?”裏頭一個女人兇巴巴地沖了出來,“要你多管閑事?”


    “路見不平人人踩!”章清亭一把將小方姑娘拉起來,“別跪這種人!快去找兩人來,把你爺爺抬到市集上找大夫去!”


    小方姑娘兩隻眼睛已經哭得跟核桃似的,卻緊咬著下唇不作聲。


    章清亭當下會意,這丫頭哪裏找得到人幫忙?


    “我幫你抬出去!”她轉而又想起一事,問那大夫,“你說給方老頭用了副藥,花費多少?”


    “十五文錢!”那女人搶著答道。


    章清亭數出銅錢,伸到那女人麵前,卻往地下一扔。


    “你!”那女人氣得跺腳。


    “你還不配從本姑娘手上拿錢!”章清亭冷笑兩聲,和小方姑娘一前一後抬著方老頭出去了。


    走不上十步,章清亭就後悔了,這方老頭還真是沉!


    待要放下去雇兩個人來,又怕時間趕不及,耽誤了診治。沒奈何,章大小姐隻得跟這小丫頭一起做一迴苦力。


    “章姐姐,你……你真的肯幫我救爺爺?”小方姑娘不確信地問:“黃大夫說,我爺爺治病要好多錢,還不一定治得好!我家可沒錢!”


    “沒事,先救人要緊!”


    “那……我家就剩個房子和磨坊了,爺爺醒了,也不會給你的……說不定,還得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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