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亭用舌頭頂著,先把嘴裏那團破布呸呸吐了出來。腳是自由的,可手還綁著呢!起身尋了半天,卻半天連把刀剪都找不到。又不屑於出言求助,就在那桌角磨蹭著,蹭得那年久失修的桌子吱吱嘎嘎地響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將繩索蹭鬆了一點。


    那老虔婆,還真有力氣!章清亭忿忿想著,幾番掙脫終於解放了雙手,當即甩下鳳冠,坐下吃麵。


    還沒吃兩口,隻聽“吱”的一聲,門一下開了,渾身酒氣的新郎官被人推了進來。


    章清亭探頭一瞧,那門“咣”的一聲又關上了,還落了鎖。


    切!章大小姐嗤之以鼻,理都不理那新郎官,繼續吃她的麵條去!不管是要吵架還是要打架,都得吃飽了才有力氣。


    你還真別說,這趙玉蘭的手藝當真不錯,雖是一碗素麵,她也很是用心。裏麵有切細的酸蘿蔔,新鮮的菜心,還特意打了兩個雞蛋,煮出來的味道著實不錯,連一貫挑剔的章清亭也吃得很是滿意。


    那新郎官真的醉了麽?


    當然沒有!可不裝醉他沒法麵對這個悲催的洞房,所以隻好借酒壯膽,才敢進來。


    進來之後,卻怎麽半天毫無動靜?眯著眼偷偷一瞧,那新娘子正動作優雅地吃著麵條。


    切!新郎官當即又多一分鄙視,動作再優雅地吃也是吃!


    外麵那張家六口的吃相他已經領教過了,這張家人的德行還真都差不多!就知道吃!跟這種俗女溝通起來,估計難度不小,趙秀才心裏琢磨,要怎麽才能勸說著她同意離去。他那心裏,跟章清亭倒是同心一致,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成親。


    察覺到他的注視,章大小姐也沒搭理。似乎仍在非常專心地吃著麵前的麵條,其實她全身上下每一根寒毛都豎了起來,耳朵支得老高仔細聽著他的動靜。


    在薛子安那裏受過一迴驚嚇,對男人,章清亭有著本能的畏懼。


    腦子裏她也沒閑著,開始琢磨,這個病鬼秀才,也是讀過書的人,應該講幾分道理,要怎麽跟他說,才能讓他趕緊休了自己?


    雖然頂著個被休棄婦人的名頭不大好聽,但總好過真做夫妻吧?何況,一想起趙王氏那淩厲的猶如刮骨鋼刀般的目光,章清亭就不寒而慄。


    她這迴是拿定了主意,一旦真的被休掉,打死她也不管張家六口了!實在是太可惡了!居然敢出賣她?雖然明知是自己留下的紕漏,還有受趙王氏的矇騙,但章清亭還是決定不要原諒他們!連錢也不給了,活該他們餓死去!


    想到錢財,章清亭不自覺地摸上腰際,那裏硬鼓鼓的,胭脂仍在,頭油也沒丟,幸好她事先聰明,把這兩件用荷包裝了,牢牢在裙下係定,一路這麽折騰也沒掉。還有首飾和碎銀,也都好端端地藏在袖裏。那趙王氏雖然貪財,但對她也有三分顧忌,還沒有搜過她的身。


    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章大小姐開始在洞房花燭夜裏考慮七出之條。


    七出第一條,無子,去!


    這個首先可以排除,根本就不做夫妻,哪來的子?


    二是yin,這個太損名節,屬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不能幹。


    接下來口舌、盜竊、妒忌和惡疾,這些通通可以去掉!


    比照著七出之條,章大小姐再一次肯定了自己身體健康,品行端莊,又賢淑有禮,簡直是女性的楷模,無可挑剔!


    那就唯有這最後一樣了,不事舅姑。


    這死秀才要是休我便罷,要是不休,我就不伺候公婆和這一家老小,看你們能拿我怎麽辦!


    章清亭拿定了主意,繼續優雅的,不發出一點聲響地把這碗麵條吃了幹幹淨淨。然後抽出袖中的帕子,揩了揩嘴角,理理鬢髮,打算和這個秀才先講講道理。


    “你……”章大小姐剛轉身過來準備開口,卻見那秀才正好也從地上起身,對著她開了口。


    兩人一照麵,頓時全都打了個激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章清亭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那秀才也是三步兩步走到她近前,兩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轉了三圈,同時指著對方發出一聲驚喝:“原來是你!”


    這還真應了那句老話,不是冤家不聚頭!


    章清亭怎麽也沒想到,她要嫁的人,居然就是那個好死不死的路人乙!


    這下不用談了,快拿休書來了事!


    第二卷兩家極品聚一起,初試啼聲問天低。


    第42章我要休了你


    “原來你就是那個殺豬女!”趙秀才也不禁感嘆造化弄人,還說這到底是哪家的女子如此潑辣,原來是他幾次三番遇到的極品!


    章清亭嘿嘿冷笑,“我道是什麽正人君子?原來是裝神弄鬼,勾三搭四的下作小人!真是可惜了你這身功名!”


    “你又好得到哪裏去?”趙秀才嗤之以鼻,“拋頭露麵,公然聚賭,和男人拉拉扯扯,怎麽?不做小妾,人家就不要你了?”


    “是啊!”章清亭辛辣地予以還擊,“那還不是因為你們家用大紅花轎幾次三番地要求我過門做正妻!”


    “誰求你來的?”趙秀才似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蹦三尺高,“這親事全是我娘做的主!走!你現跟我見她去,咱們把話說清楚,我可不要你這來路不明的妻子!”


    “求之不得!像你這樣鬼鬼祟祟、小肚雞腸的男人,我若嫁你,那簡直是一根鮮花插在牛糞裏!”


    話不投機半句多!


    “咣咣咣!”趙秀才在裏麵大力捶門,“娘!娘你快來開門哪!這個女人我堅決不能娶!你來聽我說!她根本就有問題!”


    章清亭站在一旁,拿手絹扇著小風兒斜睨著他,“別光說我!公道自在人心,你又能好得到哪裏去?”


    趙王氏正張羅著讓原本住西廂房內外兩間的兒子女兒騰出地方來,安頓張家六口暫時住下。聽到兒子中氣十足的叫嚷,倒是笑了,“你們瞧!我就說我兒子壓根沒病!這一衝喜,便將他的病根連根拔去!日後必定夫妻和順,兒孫滿堂!”


    張家六口卻沒有這麽樂觀,趙秀才那小身板兒他們方才都瞧見了,聽他越叫越悽厲,倒是心生同情,會不會是大姐把一腔怨氣全發泄到他的身上,把他揍得嗷嗷叫?


    待要叫趙王氏看看去,轉念一想,今兒已經得罪了章清亭,還是讓她打打人出出氣,日後就不至於難為他們了。


    張家幾口麵麵相覷後是裝聾作啞,至於趙家那幾人,皆在趙王氏的強大威懾之下,也隻好左耳進來右耳出去。


    趙秀才喊得一時,嗓子都快啞了也無人搭理,實在累得不輕,倚著門唿唿地喘著粗氣。


    章清亭鄙夷地道:“才喊這麽兩下子就喘成這樣?我瞧某些人呀,鬧不好還真是命不久矣!”


    趙秀才抬手拭去額上汗跡,“有本事,你來把這門叫開!”


    章大小姐卻不中他的激將計,好整以暇地重又坐下,“我著的什麽急?”


    “你……你怎麽能不著急呢?”趙秀才衝上前來跟她講理,“你不是也不願意結這門親?咱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要是傳出去,可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章清亭反倒笑了,“什麽孤男寡女?咱們可是拜了天地的正式夫妻!我就是現在走出這門去,你以為我就能洗涮得清?”她譏誚地一笑,“你不說我是沒人要的?那我還在乎什麽?我可不像某些人,還有個什麽桃啊李的姑娘在等候著你的佳音?”


    這句話,還當真提醒了趙秀才。今早送了聘禮,約好午時就送花轎來迎娶,可這日頭都偏西了,自己在這頭成了親,也不知有沒有人過去遞個信?且不說會讓小桃傷心,光這失信於人,就是極其丟臉的事情!


    趙秀才急得無法,這迴幹脆直接拿身體撞門,扯著嗓子喊,“娘!娘!我求求你了,你過來聽我說幾句話行麽?成棟!玉蘭!你們!咳咳!幫我叫叫娘親!咳咳!”


    聽大哥叫得聲嘶力竭,趙成棟忍不住了,“娘,您去聽聽大哥說些什麽吧?”


    “我不聽!”趙王氏斷然拒絕。她此時已經迴了堂屋,手上繼續鋪著床。


    西廂房讓了出來,一雙兒女隻好暫住在他們這正屋外的客廳裏,分兩邊搭了鋪,都這麽大人了,住一間屋實在不雅,趙王氏便將自己床上唯一的一副帳子拆了下來,給女兒掛上。


    “那我去!”趙成棟扭頭出去了,趙玉蘭也跟著過去了。


    趙老實求著老婆,“你要不就去聽聽孩子說什麽吧?”


    “他能有什麽好話?總不是那一套!我是不會去聽了,你們要去自己去。但誰要是敢放他出來,我可不依!”


    趙老實見多說無益,隻得嘆了口氣,自又坐下了,愁容滿麵地繼續編著手裏的竹筐。孩子們都不在跟前了,趙王氏才低聲抱怨兩句,“難道你也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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