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亦生病,是因為身上的傷口引發的高熱。


    坐船到目的,怎麽也得二十天,而且這水還浮浮沉沉,引得關亦不光高熱,還迷迷糊糊的暈了船。


    荊延真就沒想到自己能帶著個林黛玉出門,他一天天的做賊似的將飯給關亦端進去,端進去之後,還得負責給關亦喂進去,喂進去之後還得給關亦端出來。


    他成了關亦的頭號大奴才,本來就不是很看的上關亦的他,更是一堆一堆的牢騷。


    他的善良就是,牢騷並不會在關亦的麵前發,而是暗暗的找沒人的地方,秒朝大海,在心裏默默的想。


    關亦高熱一直不退,他拿著冰涼的布貼在關亦的腦袋上,一直喂著關亦喝淡鹽水。


    關亦雖然是發著燒,但是思想並未燒糊塗,一雙眼睛還很清明,看著荊延忙進忙出的身影,她咳嗽著道謝:“咳咳,多謝你了。”


    荊延手裏端著一碗發黑的湯藥,瞧著關亦瘦削的臉頰,他覺得關亦這種人就應該在山上,她不欺負人,就得被人欺負,所以到了山下是活不久的。


    心裏曾出現的惡念,讓他低下了頭,並非是因為愧疚,他隻是單純是不想跟關亦對視,“你將藥喝了吧。”


    關亦聞了聞那發黑的藥汁,將藥汁一飲而盡,她喝的牙齒發黑,她喝藥的事情若是被船中的人發現了,怕又是一件麻煩事,懷疑的問道:“這藥你是從哪裏來的?”


    荊延一手接了藥碗,眼睛落在關亦漆黑的牙齒上,覺得這口牙得好好洗洗,“這個船上有個郎中,我將他包袱裏麵的草藥拿來了。”


    他表現的很自然,已經下意識地去照顧關亦的情緒了。


    “往他包袱裏麵塞了一點銀錢,就算咱們買的,不算偷。”


    關亦接過水袋漱了漱口,一雙眼睛看著荊延,直等口中隻有二來淡淡的藥味才說道:“謝謝。”


    荊延沒吱聲,接過水袋就往外走,光謝謝可不行,而且關亦得快點好起來,現在偷著熬藥沒人發現,早晚有人會注意到這又苦又難聞的藥湯子的味道,到那時候關亦要是還沒好就不好說了。


    他溜溜達達的來到了廚房。


    從後腰那拿出一個沾著糕點的盤子。


    廚師長遠遠的站在一旁,看他將盤子碗都洗幹淨了,這人天天這個點往廚房跑,不見他來拿吃的,就見他來洗盤子,也真是奇了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廚師長心中有些懷疑,這迴走到了荊延的旁邊,他聞到了荊延身上的一股苦汁的味道。


    “這碗怎麽這麽苦啊?”


    荊延迴頭一笑,露出一顆小小的虎牙,“我最近上火,往裏麵放了點降火的黃蓮,甜的配點苦的好吃的下去。”


    廚師長確實看見荊延的腦門上生了幾顆痘痘,又見荊延健康,不像有病的樣子,隻是詐道:“不會是有人在船艙裏麵生了病,你知情不報吧。”


    荊延頭都沒迴,將手裏碗上的水珠甩了甩,說道:“哪有的事,別人生了病,我們還擔心呢。”


    “這就對了。”廚師長一笑,露出了一顆金牙來,他搓了搓手,還要說話,荊延先行一步,從他身邊擠了出去。


    廚師長的話變成了口水,他看著荊延的背影,心道:黃蓮是降火的嗎?


    是不是降火的荊延也不知道,他迴到屋裏,便看著被子裏麵的藥草。


    那郎中包袱裏麵的藥草都是包好了的,每個上麵都寫著治什麽病的,於是他就拿了治傷寒發熱的。


    藥草裏麵他除了黃蓮哪個都不認識,湊巧黃蓮還是最苦的,他順其自然的就撒了謊。


    將藥包舉起來在自己的鼻尖聞了聞,聞過之後他想,荊延你真是伺候人伺候習慣了。


    於是他又將藥草包好,放在了枕頭底下。


    關亦一連喝了五天的藥,荊延心驚膽戰做賊似的給熬了五天的藥,終於關亦身上的高熱下去了,真是還有一點病根,病根也不是什麽大事了,僅僅是咳嗽而已。


    絕對不至於扔下船了。


    船艙中越來越濃鬱的藥草味道也終於引得了客人們的疑惑,要將這個病人抓住來。


    荊延急中生智,將一根筋要承認的關亦按迴了屋子裏麵,將剩下的草藥包了包送進了投藥的老郎中的屋裏。


    房間裏麵彌漫著一股子若隱若現的苦味,荊延一邊熏著屋子,一邊讓關亦睡覺,“你不想騙人,那你就睡覺,別人問你什麽話,你要麽說不知道,要麽就看我。”


    關亦歎了一口氣,真心覺得做人可太難了,可不做人了,她又有點舍不得了。


    舍不得誰?


    也不是沒有對她好的人啊。


    她嗓子還算清亮,於是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有些時候在壞人麵前,是不能說實話。”


    荊延手裏舉著熏香迴頭看她,認為關亦終於有點活明白了,但還是糾正道:“他們對咱們來說不算好,可是對旁的人來說是負責的。你看看你那傷,騎馬的時候也不吭聲,那時候給你買點藥就好了。”


    關亦揉了揉胳膊,還是覺得疼,她在大牢的時候上了點藥,覺得沒什麽很大的用處,自己也扛過來了,“浪費銀子。”


    “你這不是也挺世俗的。”荊延意識到關亦接地氣的時候是真接地氣,“這迴花的更多,我為讓老郎中保密,又多給了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的聲剛落下,房門響了。


    關亦翻了個身,將被子蓋住全身,窗幔放下躺在床上,荊延手中還拿著一把熏香。


    開了窗戶將熏香扔進外麵的大河裏,他將鼻子上的布條也扔了出去,然後嗅了嗅,就急匆匆的去開門了。


    門外的人一開門就被屋裏濃鬱的熏香味道熏得打了幾個噴嚏,狐疑的問荊延,“你這屋子怎麽熏的這麽嗆人?”


    荊延裝作老實配合的說道:“因為我朋友喜歡啊。”


    眾人看向床上依稀能看到是個女人的發髻,這迴八卦的心轉為了荊延和荊延的朋友身上,“你和你朋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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