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陽光明媚,可是室內卻拉起了天藍色的落地窗簾,於是屋子裏略顯昏暗,靜謐的氣氛,私密昏暗的空間,倒是很容易就讓人放鬆下來,在這樣的環境之下交談,容易讓人精神放鬆從而說出心裏話。


    這點兒小手段是唐獻從書上看來的,唐獻放下了電動窗簾遙控器,然後才盤腿坐在床上,笑吟吟的看著蕭綽,卻是一言不發。


    蕭綽依舊保持沉默,隻不過好久,或許是被唐獻看得不自在,蕭綽才輕輕攏了攏垂落耳際的發絲,轉開了被唐獻緊緊盯著的眸子,輕聲道:“你先說……”


    “憑什麽,你比我大,你先說……”


    好吧,這也是理由?


    蕭綽嘴角兒輕輕撇了撇,卻是被唐獻看在眼裏,緊了緊懷裏的抱枕,整個房間之中依舊沉默。


    隱隱能聽到樓下傳來陣陣笑聲。


    良久,蕭綽深深唿了口氣,然後才輕聲道:“保密?”


    “嗯,我又不是大茶壺,沒有三八的習慣……”


    唐獻點了點頭,順手撈起一個毛絨抱枕墊在腿上,好奇的看著蕭綽。


    “那個孫蓉是我嫂子……”


    蕭綽抿了抿嘴唇,良久之後,才輕聲說道。


    唐獻嗯了一聲,一言不發,靜靜等著蕭綽說話,這是個好聽眾。


    “一轉眼六七年了……”


    蕭綽低頭望著腳尖兒,然後幽幽的說道,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本來是個不愛傾訴的性子,有什麽事情都習慣憋在心裏,可是看著唐獻臉上的笑容,不知為何,卻是突然有種想要傾訴的**,或許是有些事情憋在心裏憋得太久,以至於自己的性格越來越冷漠,越來越孤僻,也或許是因為這個男生拚了命的救了自己,總之,此時的蕭綽一點兒女強人的樣子都沒有,防備卸下,她就像是一個柔弱惹人憐惜的花信少婦。


    “十年前,我結婚了,很美滿的一個家庭……我丈夫叫孫劍釗。”


    孫劍釗?


    唐大少不認識,也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能擁有蕭綽這樣的女人,想必應該是個很出色的男人。


    “他家應該很有錢吧……”


    唐大少安靜了一會兒就問道,雖然不知道十年前蕭綽的家庭情況究竟怎麽樣,但是光看她現在的資產,想必當時她家的底蘊便是極為不俗,像是這樣的家庭,最為講究門當戶對,今天孫蓉開了輛囂張霸氣的悍馬轎車,雖然在唐獻的眼裏一般般,但是想必家世也是不錯的。


    蕭綽聞言輕輕的笑了笑,一雙眸子當中盡是追憶之色,嚴格來講,這是唐獻自從認識蕭綽之後她第一次露出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容,平日裏的蕭綽哪怕笑著,但是眉宇間也帶著一絲我見猶憐的愁緒,讓人有些心疼,不過此時此刻,她展顏一笑,卻是讓唐獻都有些恍惚,好似隨著她的笑容,整個房間一下子都亮堂了起來一般。


    “他當時是蹬三輪的……”


    蕭綽輕描淡寫的說道。


    “啊?”


    唐獻這迴是徹底嚇了一跳,張大著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唐大少的神經不可謂不粗,天大的事兒在他麵前唐大少都能當個屁放了,剛剛在聽到這個孫劍釗的名字之後,唐獻就在心裏就試圖勾勒出對方的一些信息,但是蕭綽這句輕描淡寫的話還是讓唐大少嚇尿了。


    “**絲逆襲女神?不過這含金量也太他媽高了吧……”


    說實話,麵對麵的和蕭綽挨得這麽近,唐獻心裏要是沒有一丁點兒的緊張,那完全就是扯淡,恐怕任何一個取向正常的男人麵對這樣一個極品尤物都難以做到淡定沉穩,萬物不縈於懷。


    “**絲?”


    逆襲這個詞兒蕭綽大概還能理解,**絲卻是不甚明了了,唐獻這會兒的好奇心是完全被勾起來了,聞言正了正身體,然後才解釋道:“就是窮矮挫,沒一樣兒拿得出手,平日裏隻靠意淫,真正到了事兒上又嚇尿的小角色。”


    唐獻對這個逆襲白富美的家夥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不過心裏終歸是不爽,要是對方是個帥到掉渣,捧著名牌大學畢業證書,個人資產有幾個億的牲口,唐大少心裏頭還勉強能有些安慰。


    唐大少開起了嘲諷,蕭綽聞言卻是笑了起來,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才道:“當初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


    “他很善良,善良到有些木訥,就算是吃虧也笑嗬嗬的,可有時候卻又很執拗,在旁人眼裏可能一件很無所謂的小事兒,他卻是很較真兒……”


    或許是開了頭兒,蕭綽說起曾經的往事之時,卻是沒有初始的那般糾結了,一點一滴的迴憶著曾經的過往。[]


    “當年我剛剛從迴國,開車不小心撞到了他,就那麽簡單,我們認識了……”


    蕭綽輕聲說道,唐獻卻是糾結的牙疼,他媽的,要是自個兒早穿幾年,一準蹬著板車滿大街的亂轉。


    當年蕭綽迴國,駕車還不習慣,畢竟國外的車子和國內的車子的駕駛位置相反,就這樣一腳油門撞上了孫劍釗,蕭綽急著離開於是就留下了自己的聯係方式,可是沒成想之後孫劍釗卻是始終沒給她打個電話。


    直到後來結婚之後,她才從孫劍釗那兒得知,原來那天他見到蕭綽之後就被蕭綽的美貌震得說不出話來了,在蕭綽的麵前緊張自卑的連大氣兒都不敢喘,更別提主動聯係蕭綽了。


    聽一個美女,尤其還是一個極品尤物在跟前兒大吐對其他男人的相思之情,唐大少心裏頭還真是萬分的糾結,鬱悶的無以複加。


    “後來我們結婚之後,我才知道他原來是正興集團董事長的兒子。”


    蕭綽輕輕的說著,唐獻卻是又張大了嘴吧,這他媽曲折離奇的事情,這是要演電視劇麽?


    一個企業集團的董事長的兒子,竟然去蹬三輪?開玩笑也沒這麽開的吧?


    唐獻自詡閱人無數,也見過很多明明資產上億,但是卻習慣穿大褲衩人字拖,硬生生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土鱉的主兒,但是像是這麽極品的主兒,唐獻還真沒碰到過。


    不過,唐大少腦補的功力卻是不簡單,短短片刻的功夫兒,唐大少自動幫這個孫劍釗找到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這娃準是在進行社會實踐。


    “再之後,我們兩個有了一個兩歲的女兒……”


    蕭綽輕輕抿著嘴巴,說到這裏的時候,蕭綽的臉色忽然蒼白的厲害,唐獻大概猜到了什麽,一言不發,安安靜靜。


    “可是我女兒在剛剛兩歲的時候,就夭折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蕭綽的身體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那張絕美的嬌顏之上蒼白的毫無血色,唐獻也有些手足無措,伸手握住了蕭綽那白皙柔軟的手掌。


    掌心微涼,甚至還沁著一絲絲汗珠,想必這些事情壓抑在蕭綽心中很久了,是以即便是在傾訴的時候,也是緊張至極。


    片刻之後,蕭綽輕輕舒了口氣,緊了緊唐獻的手掌,然後才鬆手,輕聲笑道:“也是在那一年,我被診斷出患有癌症……”


    唐獻聞言心裏咯噔一跳,臉色突然就變得嚴肅起來。


    他大概能理解當時蕭綽的心情,女兒剛剛夭折,自己又被診斷出癌症,癌這個字有多麽可怕,恐怕很多人都會了解,這個字基本上等同於死亡,因為母親的病情,唐獻當年專門看過一些醫科方麵的書籍,是以對於這種病情,對普通人的了解更加深入。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難以理解當時蕭綽的心情。


    崩潰。


    徹底崩潰。


    雖然明知道好幾年過去了,看蕭綽此刻的身體狀況,想必已經康複了,但是此時此刻,唐獻還是能感覺到蕭綽語氣當中的痛苦。


    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


    “再之後,癌細胞擴散,不得已隻好切除,可是――”


    蕭綽死死抿著嘴唇,扭頭看向唐獻,那雙眸子是如此的空洞,是如此的痛苦,被蕭綽這樣望著,唐獻隻感覺好像頭上一下子被澆了一盆涼水,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湧上腦際。


    “我這輩子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蕭綽死死抿著嘴唇,突然間眸子多了一絲神采,那張絕豔無籌的臉龐之上浮現起一抹笑容,隻不過卻是自嘲的笑容:“你說――我還算是一個女人嗎?”


    蕭綽這句話直把唐獻都砸懵了。


    唐獻也見過不少經曆坎坷的人,甚至於他曾經的朋友,隨便拎出一個人,他的經曆都能編寫出一部曲折坎坷的小說,甚至於顛沛流離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流浪漢,唐獻也見過不少,但是此時此刻,看著蕭綽那張平靜的俏臉兒,唐獻還是很難描述自己的情緒。


    一個女人經過這一連串的打擊,恐怕早就崩潰了。


    無法生育對女人來說意味著什麽,唐獻作為一個男人並不了解,但是試想一下,如果一個男人不能人道――


    想必這是人世間最痛苦的懲罰。


    太殘忍了。


    唐獻沒有說話,也沒有了剛剛插科打諢的興致,隻是看著蕭綽絕美俏臉兒之上的自嘲笑容,甚至想不出一句話能安慰她。


    接下來的情況,唐獻甚至都能大致想象的到了,那個孫劍釗家世出眾,哪怕蕭綽貌若天仙,恐怕也無法接受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


    怪不得今天孫蓉開玩笑說小嫦和若雲是蕭綽的女兒,她的反應會這麽大。


    突然之間,唐獻覺得剛剛那一巴掌,自己抽的有些輕了。


    “再之後,我要離婚,可是他卻死活不同意,然後――”


    說到這裏,蕭綽的情緒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死死抓住落水熊的耳朵,死死抿著嘴唇,良久才深深吸了口氣,平複自己的心情,一時之間,她好像又成為了那個清冷淡漠,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集團總裁。


    “然後我逃避了,斷絕了和他所有的聯係方式,隻不過沒想到他那麽傻……”


    蕭綽語氣很平靜,即便是在痛苦,但是任何感情,經曆過七八年的時間,都會變得淡薄,蕭綽的痛苦,更大程度上隻是自己內心的自我懲罰。


    唐獻完全了解了,恐怕那個孫蓉把弟弟的死亡完全記在了蕭綽的身上,可是這件事情,真的很難說誰對誰錯。


    當初蕭綽正處在崩潰的邊緣,內心正是極度需要安慰和保護的時候,可是那時候她會提出離婚,肯定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孫家人的關係。


    甚至於孫家根本就不用大動幹戈,隻需要刺激蕭綽一下,以她的情況,隻要稍稍有些自尊心的女人,恐怕就會接受不了。


    這是一個無法解開的恩怨矛盾,除非那個孫劍釗會死而複活。


    唐獻平靜的看著蕭綽,一言不發。


    不過良久之後,唐獻突然摸出手機,隨手撥了一個號碼。


    片刻,蕭綽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便嗡嗡的震動起來了。


    “這個號碼,想必就是曾經孫劍釗使用過的吧……”


    掛斷了電話,唐獻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淡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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