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公爺看見卓飛一臉驚訝的模樣兒,頓時得意一笑,言道:“賢弟走時不就已經新募了一萬多的青壯嘛,後來為兄看那兩萬多降卒閑著也是閑著,所以幹脆就挑揀了挑揀,編在一起操練了。”


    卓飛恍然大悟,想了想,言道:“這兩萬多呂師夔部的降軍確是質素頗佳,棄之不用太過可惜,放任自由更是不妥,能盡量收編為我所用也是好事兒,隻不過這忠心卻是堪虞......”


    馬大公爺點了點頭,言道:“行聯保之製,輔以厚利誘之,此當為穩妥之計也。再者,咱們的新軍還要擴編,待人數一多,自可無虞也。”


    “好!好一個恩威並施的妙計,四哥果然是老謀深算啊!”正所謂英雄所見略同,卓飛見到馬大公爺的行事風格愈發地像自己了,頓時忍不住由衷地大讚一句。


    馬大公爺老懷大慰,哈哈一笑,言道:“哪裏哪裏,這些還不都是跟賢弟學到麽!唔,你還別說,那些降軍現在看上去還真是相當地老實,操練再苦再累都沒什麽二話,比咱們新募的青壯還能強上一點兒。”


    卓飛言道:“那就最好不過了,唔,再加上各府的青壯親兵,那光是我梅城一地,便該有七萬可戰之軍,其中精兵也有四萬,若隻是據城而守的話,那抵擋二、三十萬韃虜應可無虞也。”


    “不錯,本州兵力充沛,若韃虜敢來,那怕是就要撞的頭破血流了!”馬大公爺好不得意地言道。


    可惜卓飛卻最見不得他得意,見狀後,忍不住抬杠道:“四哥切莫大意,想我梅循二州,其中循州多山,不利大軍行進,就算韃虜派偏師奇襲,那咱們留下數千戍卒駐守便可保無虞,隻是四哥有沒有想過,萬一韃虜繞道入潮了呢?再者,韃虜舟師如今不弱於我,萬一其......”


    卓飛說到此處,忽然渾身猛地一震,大張著嘴巴卻無語,額頭還隱見汗珠滲出。


    馬大公爺見此情景,嚇了一跳,忙追問道:“賢弟!賢弟莫非是想到了什麽要害處?”


    卓飛聞言,怔怔地看了看馬大公爺,這才將嘴巴閉上,又咽了口吐沫,指著沙盤,說道:“今上泛舟入海後,曾在南澳駐蹕,後因韃虜舟師追至,不得不再退往麗江浦去也。而小弟途徑潮州時聽聞韃虜舟師追至南澳後,便不再追擊,亦無停留,而是折返北歸......四哥不知可曾得聞否?”


    馬大公爺點了點頭,言道:“正是如此,今上被迫退去麗江浦,唔,好在賢弟高明,先行一著......”


    馬大公爺話沒說完,卻一邊對著卓飛豎起大拇指,一邊擠了擠眼睛,那意思顯然是在誇獎卓飛調走摧鋒軍水軍的事大有先見之明。


    可卓飛如今卻沒心情去自鳴得意,而是搖了搖頭,又言道:“韃虜未戰,卻不追不守,反而徑直北歸,當時小弟就覺得此事於理不合,可卻不明所以,而方才小弟忽然想到,韃虜舟師突然北返,怕是運兵去了啊!”


    馬大公爺聞言,渾身也是一震,不能置信地問道:“運兵!運什麽兵!他們這是想打哪兒,潮州?惠州?總不會是廣州吧!”


    卓飛搖搖頭,言道:“打哪兒不好說,但肯定不是梅州,否則直接大軍圍城就好了,不用再費力以舟師轉運,北卒懼水,一個不好,怕是反要弄巧成拙了。”


    “賢弟是不是多慮了,這韃虜素來不喜舟師,以舟師運兵奇襲,雖有先例,但都是不成氣候的小股人馬,上岸之後,至多設個伏,騷擾個糧道什麽的,若要攻擊堅城,那得轉運多少兵馬啊!”


    馬大公爺的疑問不是沒有道理,而是很有道理的,因為古時打仗,最重糧道,一旦糧道被斷,那大軍往往就瞬間崩潰了,而從海上運兵奇襲,這人少了不濟事兒,人多了卻難以補給,就跟糧道被人切斷了沒什麽兩樣兒,所以實在是險之又險的險招兒啊!


    可是,卓飛提出的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韃虜得了福、泉二州後,這舟師的實力大大加強,就算轉運十來萬兵馬,再加上個把月的糧草,那也決不在話下。而若真的有一支十來萬的韃虜大軍在嶺南橫衝直撞,再占了某座堅城,那後果......馬大公爺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便冷汗直冒,渾身發抖。


    “小弟倒真希望是自己多慮了......然,四哥,咱們卻是不可不防,否則恐有大禍事啊!”


    “賢弟所言甚是,確是不得不防......不得不防也......”


    臨安丞相行轅,伯顏站在大堂上,暴跳如雷,而階下武將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說!誰知道梅關到底出了何事!到底出了何事!你說,你倒是說啊!”伯顏指著地上跪伏的細作頭目咆哮到。


    雖已開春,臨安的天氣卻還是很冷的,可細作頭目此刻卻是汗如雨下,順著甲縫流淌,直把他跪著的那塊方磚都給浸濕了。


    “迴......迴稟右丞相,那梅關守將黃世雄隻說關內山林失火,卻死活不放我麾下細作過關查看,而據斥候所言,其時整座梅嶺煙氣彌漫,多有焦屍之氣,隻怕......隻怕......隻怕......”


    細作頭目連說三個隻怕,卻不敢繼續說下去。伯顏臉色鐵青,厲喝到:“隻怕隻怕個什麽!身為男兒,說話吞吞吐吐的好不爽利,來人,將這廝拖出去砍......”


    “隻怕呂師夔部已反,而上將軍未察,以至於中了伏兵之計啊!”細作頭目一聽丞相要砍自己,再也顧不得許多,連忙高唿到。


    其實廳中諸人早就想到了這個可能,可真當細作頭目喊出來的時候,大家還是都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伯顏麵罩寒霜,許久不語,而細作頭目生怕丞相再下令砍他,忙補充道:“迴稟丞相,小的麾下細作近日來已有不少訊息傳迴,其中雖多捕風捉影之事,令人難能盡信,但似乎嶺南形勢已大為不同也。”


    伯顏籲了口氣,冷冷地問道:“說,有何不同!”


    細作頭目見已引起了右丞相的興趣,忙答道:“據細作迴報,南人偽朝似乎已將廣南東路一分為二,其中梅循惠潮四州為廣南東路經略安撫使司轄境,而韶州至廣州一線及以西之地則歸為廣南中路經略安撫使司統轄......”


    “南人偽朝隻剩嶺南一地,這僧多粥少之下,自然要拆地分官了!哼,此事早已是天下皆知,還用得著你來稟報麽!”伯顏對這老掉牙的情報頗不以為然。


    細作頭目忙不迭地迴答道:“右丞相所言甚是,南人偽朝難擋我大元神威,眼看就要覆滅在即,今日拆地封官之舉實是可笑至極也。不過小的又探得,如今的廣中經略乃是原江西製置使趙溍,而廣東經略則是原任廣東馬步軍統製的馬儉。”


    “趙溍?敗軍之將竟也能委以重任,南人真是寧死不改惡習也。”伯顏冷嗤一聲,又沉吟到:“這個馬儉倒是少聞......唔,原是個統製,那麽就該是武臣了?咦,南人什麽時候敢讓武臣來掌權了?”


    伯顏頗為驚訝,而廳中諸人也覺得不可思議,因為有宋一朝,幾乎都是文臣為帥來統軍作戰,而武人大都隻有貼服受命的份兒,了不起當個大將軍,指揮小規模戰役,但上麵總還要受文臣的節製,至於執掌一路的封疆大吏,那更是和武將八竿子都打不著關係的。


    “這個馬......馬什麽的,到底是何方神聖?有何訊息,速速道來。”伯顏對這個打破了大宋陳規的人物很是有些興趣。


    細作頭目見伯顏發問,忙答道:“迴稟右丞相,據福州細作密報,此人已年過五旬,乃是員百戰宿將,幼時投軍,積功直至統製一職。後又守備梅州近十載,未得存進,直至南人偽帝入福州後,不知為何突然擢用此人為廣東經略司副使,並著其籌建經略司。未久,又升為正使。唔,潛在福州的細作還說,這馬儉之所以能升任正使之職,是因其獻銀有功,且不惜重金賄賂滿朝大員所致。而偽朝小皇帝本是屬意於嶺南狀元張鎮孫出任正使之職,可最後卻因滿朝皆逆而作罷。”


    “原是個靠銀錢鋪路上位的佞臣,哼,南人偽朝已命懸一線,而朝堂諸公卻還是這般貪得無厭,真是無可救藥,無藥可救了!”伯顏很是不屑。


    而另一名藍衫文士見丞相語氣緩和,忙恭維道:“右丞相所言甚是,猛將經年不得升遷之機,直至國勢盡糜至無人可用之時方才再度擢起,到了最後竟還要靠著賄賂重臣來謀得權柄,著實可悲,確是已無藥可救了。”


    伯顏點了點頭,對馬儉不再感興趣,又對著細作頭目冷冷問道:“你要說的就隻有這些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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