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卓飛總算是領著大隊人馬迴到了梅城,當他遙遙望見官道盡頭那久違的青磚高牆之後,不知怎地,竟生出了一種親切的感覺。而收到信兒的李結、張跑、李剛早早地就出城五裏相迎,師徒見麵之後,自有一番熱鬧親近,這更讓卓飛有種久別歸家的愉悅感,而這種感覺早在卓飛十歲之後就再沒有體驗過了。


    迴家了,真好......


    “卓公子迴來了!”


    “哇擦,卓公子總算是迴來了!”


    “可不是麽!卓公子怎麽才迴來啊!”


    “我說婆娘,趕緊抱三丫兒出來看啊!這可是卓公子啊!”


    “別急,別急,咱家三丫兒正屙屎呢,別出來熏著卓公子。”


    卓飛的浩蕩馬隊還沒進城,城門口便已經堵滿了饑渴的百姓,當然了,此饑渴非彼饑渴,梅州父老隻是許久沒見卓飛,著實有些想念罷了。


    卓飛騎在剛緩過暈船勁兒的黑雲背上,頻頻向愛戴自己的父老鄉親揮手微笑,並時不時地送出幾道多情的眼神兒,算是稍稍慰藉一下那些瘋狂而數之不盡的女粉絲們。


    “哈哈哈,賢弟迴來了,少了你這個猴崽子添亂,為兄過年都茶飯不思,著實是沒勁兒的很。”


    一入城門,卓飛就見那張以前看著討厭,可時間長不見卻還有些掛念的老臉帶著大隊人馬,匆匆奔來。人未至,聲先至,詞雖簡,卻真摯。


    “大哥似乎發福了不少,怎麽看都不像是沒胃口的樣子嘛!”卓飛笑眯眯地打趣到。


    馬大公爺聞言,登時癟下臉來,佯怒道:“胡扯個甚!大哥這是相思成疾,得了,得了胖病!哈哈啊哈......”


    卓飛沒好氣兒地白了這個為老不尊的大哥一眼,又轉頭與前任知州,現任的副使的張舉打了個招唿,客套兩句,這才扭頭望向代理了好一陣兒州務的孫通判。


    孫通判是個聰明人,明白自己這輩子絕無機會和卓飛抗衡,所以這斷代理知州的日子他雖然過的很滋潤,很過癮,但此刻見到卓飛歸來,他卻沒有一點兒即將要還權的不爽,而是發自真心的喜悅。


    孫通判不等卓飛開口,就乖巧地對卓飛行下屬禮,並無比燦爛地笑著說道:“知州大人歸來,卑職如釋重負,不甚歡喜也。嗬嗬,大人為國事奔波多日,實是辛苦之至,卑職已在紫苑設宴,請為大人接風洗塵。”


    孫通判設宴,自然不會用自己的私房錢,而他用“請為”這個詞兒,其實是在含蓄地請示卓飛允準,因為這飯錢可是要從公帑裏出的。


    卓飛明白孫通判的意思,心說這迴總算是知道公款吃喝的根兒是隨著哪兒來的了。不過這種小事兒在卓飛看來也無所謂,因為如今畢竟是在大宋朝,官員群眾普遍覺悟都不高,你要是太清廉的話,未免顯得不近人情,那就很難團結到大部分人,所以,吃點兒就吃點兒吧。


    卓飛點了點頭,言道:“孫通判有心了。唔,如此也好,卓某年節時未能與諸同僚慶歲,甚感遺憾,今日就算是補上吧。”


    眾官吏紛紛笑逐顏開,齊讚大人英明。


    馬氏族人都在隊伍中間,馬大公爺雖然從來都對這些族人沒什麽太對的好感,但這人老了後,心也軟了,於是見卓飛跟諸官兒客套完了之後,便急急扯著卓飛前去拜見馬氏族長馬三爺,也就是他三哥。而兩兄弟見麵後,自有一番唏噓感慨。


    “四叔!侄兒馬賁拜見四叔!”


    馬賁從騾車後麵竄了出來,恭敬地向馬大公爺施禮。


    “呀嗬!傻小子都長這麽大了啊!唔,不錯,練的夠結實,我教你的那些,可還練得純熟麽?”馬大公爺已幾年不見馬賁,此刻一看,當年的傻小子已經長大成人,不但恭謹有禮,還生的相貌堂堂,又練了一身上好的腱子肉,行動之間狀如幼虎,頗有自己當年之風采,這令他頓時老懷大慰,不甚欣喜。


    馬賁自幼也很喜歡這個四叔,因為這四叔不會逼著他學做家族生意,更不會逼著他讀書考功名,反倒是一有機會就背著自己老爹偷偷地傳授自己最感興趣的槍棒之技,當真是個好叔父。


    “四叔傳授的七十二路白虎槍威力無窮,小侄自然是天天都練的,絕不敢有半絲懈怠,隻是其中仍有些不解細節,還望四叔能再指點一二。”


    馬儉父愛泛濫,越看馬賁越順眼,聞言大笑道:“好,好,稍後咱爺倆兒就比劃比劃,唔,三哥,這小子自幼就喜歡舞槍弄棒,可不太像你啊!”


    馬三爺聞言,哭笑不得,沒好氣兒地瞪了馬大公爺一眼,佯怒道:“還不是你這貨總背著我教他槍棒,否則怎至如此,唉,罷了,罷了,反正三哥這兒子都是幫你養的,你愛咋教咋教吧!”


    馬三爺話裏有話,等於在明確馬賁的身份。馬大公爺聞言,哈哈大笑,言道:“三哥,您這輩子就這句話最中聽了,你看這小子虎頭虎腦的,可不就該是我馬儉的虎兒麽!這叫將門出虎子,你是羨慕不來的了!”


    馬三爺聞言,放下最大的一樁心事,他也知道在自己四弟心中,對家族總是橫著一根刺兒的,而若有了馬賁這層關係的話,那家族內部矛盾定能緩和不少。


    “傻小子!愣什麽呢!還不叩見父尊。”馬三爺瞪了一眼自己還在發呆的兒子,低斥道。


    “呃......孩兒向父尊大人請安。”馬賁最怕自己老爹,聞言後先是楞了一下,這才醒悟過來,慌忙拜倒叩頭。


    馬大公爺雙目竟微微一紅,頗激動地言到:“我馬儉今日總算是有兒子了!好!好的很!小子,別跪著了,快起來吧!”


    馬大公爺說完,又彎腰扶起新鮮出爐的寶貝兒子,想了想,又解下腰間長刀,遞到馬賁麵前,言道:“這把刀是當年為父戰陣上手刃金酋後所得,是把好刀,已跟了為父二十餘載,飽飲敵血,今日贈......唔,不對,今日傳予爾,望爾日後能繼為父之誌也!來,拿去!”


    馬賁凜然接刀,抽出一看,果然是把好刀,心中歡喜,趕緊叩謝,並朗聲道:“孩兒定以此刀斬盡敵酋,以饋謝父恩!”


    “好,好小子!”馬儉哈哈大笑,開心不已。


    卓飛和使司諸官紛紛上前恭賀馬大公爺得子,當然了,這些隻是臨時的恭賀罷了。因為過繼兒子本是人生大事,平民百姓尚且重視,那以馬大公爺的身份自然更是不能馬虎的了,所以迴頭一定還會有一場盛大的過繼儀式。雖然還沒定日子,但這並不妨礙大小官員從此刻就開始盤算自己到底該送上怎樣一份禮物,才能顯出自己的誠意。


    其餘馬氏族人也很高興,他們大部分人往日都隻是聽說,而沒有真正見過馬大公爺的威勢,此刻一見,頓時倍感榮焉,不再後悔舉族遷徙之事,同時也對未來在梅州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諸事已畢,馬大公爺一把捉住卓飛的柔荑,在夾道歡唿中聯袂迴城,一路上,卓飛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馬大公爺說著在廣州時的閑事兒,而眼睛卻四處掃描,希望在人群中能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身影,不過事實讓他又失望了,而且這迴就連趙清凝也不見蹤影。


    不過卓飛轉念一想,自己這次迴來,並沒有通知太多人,沒人出現,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兒嘛。


    隻不過卓飛今日一入城,便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誰在一直盯著自己看似的。當然了,卓飛也知道此刻屋頂街邊,到處都有百姓在盯著自己看,可卓飛就是有那麽一種揮之不去的古怪的感覺。


    馬大公爺是個精明人,見自己兄弟心不在蔫,眼珠到處亂掃,便知他是在想些什麽。於是嘿嘿一笑,正想打趣兩句,可前方大路口卻忽然一陣混亂,不知是出了什麽事兒。


    公府親衛頓時緊張起來,立刻分隔街邊百姓,並在路上擺開陣形,做足了警戒。


    而片刻之後,大道盡頭忽然出現了三騎,並打馬狂奔,極速向這邊兒靠近。


    馬頭皺了皺眉,抬手下令道:“列陣,挽弓。”


    公府親衛前排列陣,後排的挽弓,迅速做好了部署,而卓飛的親衛也想幫忙,卻苦於插不上手,隻能跟在後麵幹著急。。


    三騎很快接近,馬頭仔細一看,隻見當中一人背插紅旗,顯然是傳訊的快馬斥候,而旁邊兩騎則是府中親衛。


    “公爺,是今日留在府中當值的馬肚和馬皮,不知為何前來,不過想來無礙。”馬頭恭敬地匯報到。


    馬大公爺還沒有老眼昏花,其實也看到了,馬肚和馬皮是跟著他多年的親衛,忠心絕無問題,自然沒有防範的必要。


    馬大公爺於是揮了揮手,言道:“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撤了吧!可前麵這個又是打哪兒來的傳訊斥候?也不知急著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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