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羽人粗,但腦子不傻,這一番分析,倒是有理有據,親衛們聞言,紛紛附和,大罵呂師夔做人不地道。


    童羽也罵了兩句,想了想,又說道:“咱家上將軍什麽都好,就是太過謹慎,否則如此大功又怎麽能讓呂師夔一人獨占了去。不過如今也好,既然呂師夔東去,那咱們隻要過了這關,便可直下英德、廣州,從而坐望惠、潮,而若能席卷嶺南全境,那咱們這功勞也決不會比呂師夔的小了......唉,算了,此刻多說無益,還是速速稟報上將軍,請他定奪才是。”


    望著絕塵而去的童羽,從來不苟言笑的侯燾此刻笑的很是詭異,他扭頭望了望一旁頗有些心事的黃世雄,笑言道:“黃招討,方才幹得不錯,若能成事,那你這首功是跑不了了。”


    黃世雄迴過神兒來,慌忙畢恭畢敬地言道:“侯將軍真是折煞末將了,末將行得本就是份內事,又何來寸功也?再者,末將以棄暗投明,這“招討”之稱,實是用不得,用不得了!”


    黃世雄滿臉都是惶恐,侯燾見狀,哈哈一笑,擺了擺手,說道:“黃將軍無須在意,隻要爾日後能盡心王事,立下大功,那吾皇一喜,說不定依然賞爾個招討之職,那到時豈不美哉。”


    黃世雄聞言,真是哭笑不得,心中直把侯燾的祖宗十八代罵了來迴,不過以他如今的身份,是萬萬不敢得罪侯燾的,於是他陪著幹笑了幾聲後,便趕緊轉移話題道:“侯將軍,你說這張榮實會中計麽?”


    侯燾微微一笑,言道:“今日童羽能帶三千先鋒過關,那便證明韃虜尚不清楚呂師夔部已全軍覆滅之事,而如此一來,那吾等於有心算無心之下,可謂是勝券在握也。再者,因呂文信之故,這張榮實和呂師夔倆人素來不睦,今得知呂師夔已經翻山去奇襲福建,搞不好能立下什麽奇功,你且說說,張榮實能不急麽!唔,對了,黃將軍身為呂師夔的心腹之將,該比我清楚這些才對嘛。”


    黃世雄連連點頭,說道:“嗨,侯將軍說笑了,那呂師夔寡情薄義,剛愎自用,末將在他眼中又能算得什麽!咳咳,侯將軍所言甚是,其實末將也堅信張榮實那廝定會上當,隻是初曆如此驚天大計,末將這心裏實在有些......有些發虛罷了。”


    “哈哈哈,發虛也是正常事,迴頭等張榮實親來叩關之時,那黃將軍若是不顯得心虛恐怕反倒要露餡兒了呢!”


    “侯將軍英明!嗬嗬,此計若成,那當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之偉業,足以留名青史了!”黃世雄頗有些獻媚的言道。


    侯燾擺了擺手,說道:“莫要胡言,此計乃卓大人所授,侯某不過是依令執行罷了......唉,大人之智,曠世難及,此生能追隨大人,實乃侯某之幸也。”


    黃世雄拍馬屁沒能拍響,真是好生無趣。而他又見少言穩重的侯燾每當談起那位神奇的卓大人時,皆是這副感慨崇敬的模樣兒,大異於往常,這一點兒更令黃世雄心中凜然,實在想象不出那位少年知州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竟能服人至此乎!


    正月初八,梅關北百裏外,元軍大營,帥帳。


    所謂的帥帳就是一個巨大的蒙古包,張榮實半躺在一張熊皮氈墊上,任由兩個南人美婦輕捶著他那條一到天寒時就會因舊傷而酸痛難忍的腿。


    說實話,雖已是春日,然這嶺北的溫度還是相當冷的,而昨夜,竟然還下了一場小雪,這突兀的天氣變化,直讓張榮實很是懷疑老天爺是不是專門在跟他做對。


    而天氣變得惡劣還算了,其實真正更讓張榮實生氣的是麵前跪著的這個傳訊斥候竟然告訴他童羽的先鋒軍被阻在梅關下,不得存進,這真是豈有此理也!


    “黃世雄莫非是想要尋死麽!”張榮實鐵青著臉,一個字一個字地冷冷言道,而大帳內瞬時便殺氣彌漫,這架勢,直把傳訊的斥候嚇得冷汗直流。要說這名斥候也算是個百戰老兵,可在張榮實麵前卻嚇得跟個雞崽一般。


    “迴稟上將軍,那黃世雄自稱奉了呂大都督的嚴令,任由童將軍又罵又哄,他都一口咬死非要見著右丞相的令諭才能放童將軍過關,童將軍萬般無奈之下,隻好駐在關前,等候上將軍的明示。”傳令斥候哆嗦著說到。


    張榮實冷哼一聲,言道:“黃世雄一奴顏媚骨之輩竟然也敢狐假虎威,我看他當真是活膩了。哼,想來定是呂師夔那廝授意他如此羞辱於我。”


    張榮實自言自語,傳訊斥候不知該不該接話,所以隻能跪伏在地,瑟縮而不敢言。


    張榮實掃了一眼傳訊斥候,又說道:“你確定呂師夔受阻英德,已經轉道向東了麽?”


    “童將軍叫關之時,小的便在其左右,那黃世雄確曾言呂大都督已率部翻山東去,卻不知是打算奇襲什麽。”


    張榮實點了點頭,說道:“呂師夔打仗無能,卻奸猾異常,這避難就易,偷功奪賞之事,確是其一貫做派也。也罷,既然他已東去了,那最該頭痛的當是李恆,又於我何礙。唔,你速去迴複童羽,讓他呆在關前稍安勿躁,本帥三日後便率大部趕到,介時,我倒要看看那黃世雄還敢不敢攔著!”


    “小的遵命,小的告退!”


    傳訊斥候如釋重負,應了一聲,便向帳外退去,不過剛走到大帳門口,卻聽張榮實陰惻惻地言道:“呂師夔乃吾宿仇,爾可知乎?”


    傳訊斥候嚇得猛一哆嗦,慌忙應道:“小的知也!”


    張榮實點了點頭,又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嘿,那方才爾卻連唿兩聲呂大都督,對其恭敬有加,不知是何意也?”


    “小的一時口誤,一時口誤,還望上將軍恕罪!”傳訊斥候素知張榮實心狠手辣,往往一言不合便刀斧相向,而且這位上將軍還不光是對外人毒辣,其實他對自己的部屬更是殘暴異常。記得上次有名百戶在酒宴上講了個關於瘸子騎馬的笑話,結果張榮實愣要說人家是在存心辱罵於他,下令先把那名百戶的腿腳打斷,又拽著遊營三圈之後,最後才推落深坑,任由其活活地餓死坑中......有此前車之鑒,又怎能不叫傳訊斥候魂飛魄散也?


    看著頭如搗蒜的傳訊斥候,張榮實冷哼一聲,言道:“念在爾已追隨本帥多年的份兒,此次就饒你不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恕,既然你叫錯了兩聲,那爾自己去童羽哪兒領二十軍棍吧!”


    “多謝上將軍開恩,多謝上將軍!小的告退。”傳訊斥候不懼反喜,知道自己撿迴了一條小命,慌忙拜謝告退。


    張榮實不耐煩地揮退了傳訊斥候,心中暗忖道:“呂師夔定是覺得受阻於英德好生丟臉,所以才會轉道兒去搶李恆的功勞,希望能先挽迴顏麵之後,再迴頭慢慢攻取英德、廣州......這就不難理解其為何不主動向臨安丞相行轅稟告戰事進度了,我看他這分明就是想拖延時間嘛!娘的,老子也是太過於謹慎,早知如此的話,我就該領大軍直入,先搶了呂師夔的功勞才是!咦,也不對,老子這還不算是謹慎,老子這分明就是中了呂師夔的奸計,我看那廝定是早料到老子得不到他確切的消息是絕不會貿然入梅嶺的呀!”


    張榮實臉上陰晴不定,很為自己中了呂師夔的拖延之計而感到懊惱,而此刻忽然一名美婦的手捶錯了地方,剛好打在張榮實的舊傷上,令他微感疼痛。


    “沒用的廢物,給老子滾一邊兒去!”


    張榮實大怒,抬起一腳,狠狠地將那美婦踹翻了幾個跟頭,一直滾到大帳的角落,口鼻滲血,奄奄一息,可口中卻還喃喃不休,似乎是在多謝張榮實的不殺之恩。


    張榮實微嗤一聲,迴過頭來,伸出食指挑起另一名已經嚇呆了的美婦的下巴,淫笑道:“挨打了還要謝我,這些人一個一個真是有夠賤的!小美人兒,你說爺說的對嗎......?嘿嘿,別怕別怕,爺可是最心疼你了!”


    正月初十,卓飛啟程返梅,馬氏一族也隨其舉族遷徙,再加上新購買的兩千鬼奴,卓飛的隊伍浩浩蕩蕩的足有四千之眾,蔚為可觀,不過好在此次是乘坐廣州水軍的戰船走海路先去潮州,否則的話,卓飛還真有點兒發愁這麽大一堆人該怎麽拉迴梅州去了。


    “賢弟,經此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見,每念至此,愚兄便五內如焚,直欲涔然淚下也......唉,罷了,此刻天色已晚,閑話少說,賢弟且收好愚兄這枚玉佩,以作念想......”趙淇捉著卓飛的手,很是基情地來了一場道別戲,說到最後,竟然語不成聲,又塞了塊玉佩給卓飛之後,徑直掩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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