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


    篤篤篤!


    無數箭支入肉的聲音響起,黃應山的馬軍瞬時大亂,麵對普疾如飛蝗的箭雨,見機快的連忙舉起手中的騎盾護住麵門,並同時向上蒼祈禱著自己手中的小木盾質量過關,千萬不要是殘次品;而見機慢的就連祈禱也省了,他們不是自己被箭射中,就是胯下的戰馬被箭射中,總之不死也殘,都沒個好兒......


    三千馬軍布在官道上,本就是亂哄哄的一堆一堆,而眼看著就要開打了,但因顧忌良多而耗費了大量心神的黃應山卻忘記了下令他們散開。


    再者說了,無論是黃應山還是他手下這些山賊馬軍,本來就沒一個正經的騎兵,所以他們如今雖是馬軍,騎著戰馬,但這意識卻還是步卒和山賊的,可無論是步卒還是山賊,他們所積累的戰鬥經驗都告訴他們隻有緊緊地抱成一堆才不會輕易被別人衝垮,才會變得更加強大。可是誰又知道,馬軍是用來衝鋒鑿穿敵陣的,戰鬥法則和步卒全然不同,若太過於密集的話,這馬又如何能放開四蹄奔跑,而且馬匹體形巨大,太過於密集的話,更是上好的箭靶啊!


    是以黃應山這夥兒人,自上至下,將校士卒,大家可都是在摸著石頭在過河,這有所疏忽也是難免的,若擱在平日也就罷了,但是一旦實戰,這點兒疏忽就變成要命的主因了......


    要說這兩軍相距不過數十步,而卓飛的親衛營養好,身體棒,基本上都能拉開一石弓,而極個別的好似陸風那般的天賦異稟者,甚至還能拉開兩石的強弓,就連他們所用的箭支也是大匠精心打製的高級貨色,所以一般的甲胄和木盾根本就擋不住,一箭過去,往往透甲透盾再透人,端的是悲催到了極點。兩輪箭雨過後廣州馬軍跌落馬下者無數,而驚馬又踏死無數,當真是慘不忍睹也!(吐槽一下,至於某些小說中動不動就能開五石八石的強弓的狀況......咳咳,那要麽是武俠小說人人有真氣,或是要麽是玄幻小說個個有魔力,反正咱的曆史小說絕不會這麽不科學的胡寫!)


    吳天瞄準的角度是廣州馬軍的中部,這也有講究,因為以少敵多之時,若你隻射擊敵軍最前麵,那樣子雖然可以阻敵,但是敵軍若是頑強的話,便會前仆後繼的衝上來,而弓箭的有效射程一般也就是一百二十步到一百五十步,在敵人衝上來之前,你又能射的多少輪?更何況,如今你麵對的還是騎兵。


    所以吳天取中間,因為這樣子可以有效的將敵軍分割成兩截,而且由於打擊部位是中間,所以可同時影響前後兩部的士氣,遠比隻射擊敵前軍時基本上對敵後軍構不成什麽視覺上的震懾要強。


    再者,被分割成兩部的敵軍,若前部膽敢繼續衝鋒,那就交由步卒來抵擋,而而由於敵軍中部受創,所以步卒隻須抵擋住前部的敵軍即可,這中間的空隙,便可重整隊形。而敵後部馬軍若想前進,則必須先清理中部受傷的同伴才行,當然了,你也可以不管自己人的死活直接衝,但是如此一來,恐怕會對士氣造成致命的傷害。


    正因為射擊的中部,所以黃應山和他那三百來個親兵倒是沒受到什麽打擊,隻是被後麵衝上來的驚馬撞傷幾個。黃應山雖然早就料到今日必會打一仗,可他卻還真得沒想到對麵的梅州兵會說動手就動手,而且一動手就如此地狠辣,箭箭見血,娘的,這是要玩命的節奏啊!


    “他娘的,對麵的這些梅州孫子還真敢放箭。結陣!速速結陣!都別慌,跟老子一起衝過去踏平他們!”黃應山見被對方搶了先機,讓自己在知州大人麵前丟盡了臉麵,頓時惱羞成怒,暴跳如雷,發誓要把場子找迴來。


    “槍陣緩步壓上,弓手龍度瞄準,三輪急射,放箭!”吳天更改號令,一邊命令步軍壓上,一邊命令弓手降低仰角,轉而射擊敵軍前部,造成混亂,好配合步卒發動總攻。


    不得不承認,吳天的命令簡單,卻很有章法,而且最妙的是他能因地製宜地製定戰術,而不會拘泥於常理,因為按著常理,步卒對抗騎兵時,那可都是結成緊密陣形來迎戰的。


    倒黴的黃應山又遭受三輪箭雨的洗禮,而這次他的親兵們也倒了大黴,最少有百來人跌下馬去,不知死活,不過還好,黃應山甲胄齊全,又有親兵幫他撐著大盾擋箭,倒還沒受啥傷害。而挺過了三輪急促的箭雨之後,他忽然驚奇的發現梅州兵的步卒大陣居然開始動了!


    四百槍卒,結成方陣,向著黃應山部穩步逼進,沒有唿喝,沒有叫囂,有的隻是整齊地步伐聲和一簇簇閃著幽芒的槍尖,那架勢,直壓得人透不過氣來,天地間一片肅殺,就連遠遠躲在戰場外看熱鬧的百姓們也駭色變。


    可被射蒙了的黃應山卻還沒意識到這一點,在他看來,這以槍卒衝擊騎兵,簡直就是白癡行徑,怪了怪了,難道對麵的梅州兵腦子都被驢踢了麽!


    不管怎麽說,總是敵軍犯了常識性的錯誤,黃應山大喜,哈哈大笑道:“哇呀呀!對麵那群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敢衝上來,這真是自尋死路......兒郎們,莫要害怕,破敵便在此時!來人,擂鼓,傳令,全軍衝鋒,凡畏縮者皆殺無赦!”


    黃應山的觀點得到了大多數馬軍的認可,他們都認為敵軍指揮確是腦子進了水,你啥時候聽說過槍卒可以和騎兵對衝的,這不科學嘛!


    受夠梅州兵箭雨的廣州馬軍,人人都想要趁著對手箭停的間歇衝上去擊潰對方,否則再待到下一輪射擊時,那說不定倒黴的就是自己了。


    馬長嘶,刀光寒,廣州馬軍難得地眾誌一心,誓要衝過去將敵軍踏個粉碎,而此刻兩軍已經接近,他們再也不用害怕對方會放箭來攻擊自己了,於是紛紛夾馬揚刀,唿嘯而上!


    “弓手隨行,羊度瞄準,自由射擊敵後軍!槍卒收盾,全體衝鋒!”吳天抽出腰間新配的長劍,斜指向天,也發動了總攻的命令。


    最前排的槍卒,聞言後立刻將自己手中的步兵大盾反手遞給後排,而後排再遞給後排,如此一直遞到隊尾,由最後一排的步卒重新背負到背上,整個過程可謂是熟練之極,全無半點差錯。


    而每一排的槍卒隻要一將手中大盾交給後排之後,便不再緩步慢行,而是一排排地挺起長槍,依次發動衝鋒,那架勢,就像是一道道無怨無悔地衝向沙灘的巨浪。


    當最前排的步卒發動衝鋒之時,距離黃應山已經不過三四十步,而這點兒距離,對於步卒來說也不過就是十幾息的事兒。而直到此刻,黃應山才忽然驚訝的發現,原來犯了大錯的不是對方指揮,而是自己......


    三四十步的距離,根本不夠馬軍提起速度發動衝鋒的,而恰恰相反,步卒在這個距離上卻能將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極致,此消彼長之下,已是吃了大虧。


    而騎兵之道,皆是依仗速度克敵,無論輕騎重騎,隻要失去了速度,那就等於是失去了生命。可以想象,騎著高頭大馬,落入滿是長槍的步軍大陣之中,而動彈不得,這種情況下,你真得以為有人能像趙子龍那般來殺個七進七出去尋主麽!


    黃應山原本是步軍將領,隻因馬軍實是無人了,才被他的恩主張鎮孫張大人擱在了這個位置上,而黃應山也算盡力,沒讓他的恩主失望,隻是,這步將終歸是步將,就算他騎上了馬,但很多思維一時半會兒還是改不過來的,一念之差而犯下這種常識性的錯誤,倒也不能完全怪他。


    廣州馬軍,催動戰馬之後,才剛剛小跑了兩步,便愕然發現對麵的槍卒已經衝至眼前,然後這些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家夥們挺槍對著自己胯下的坐騎就是一陣兒亂刺,一時間人仰馬翻,馬上騎士紛紛和地板開始了最親密的接觸,而還沒等他們從地上爬起來,便已被無數隻大腳踏過,不死也殘。


    槍卒一排排地衝進馬軍隊伍裏,和他們近身鏖戰,不,應該說是近身屠殺才對,因為這些失去了速度的騎兵,麵對著一杆杆閃著寒芒的長槍時,毫無辦法,隻能揮著馬刀萬般無奈地絕望大叫,以驅散等死的恐懼。


    為什麽他們的槍那麽地長!


    為什麽老子隻有一把刀呢!


    這兩個問題是大部分廣州馬軍臨死前最想問的問題,其實也簡單,因為卓飛一早就考慮到了日後戰鬥可能大多數時候都要靠長槍來克製敵軍騎兵,所以他的親衛的槍雖然遠不如著名的蘇格蘭長槍兵的槍那麽長,但是也比一般宋軍的配槍要長上那麽一尺。再者,由於廣州馬軍初建,是以大部分兵械還未及配齊。無論是黃樺、白樺、黑漆、麻背,不管是什麽弓,反正都還沒有配一把;而騎兵旁牌,也就是木質的騎兵盾也隻配了小半數人;至於宋軍騎兵的製式兵器長槍,嘿嘿,也就見黃將軍自己掂了把環子槍,而其他人的據說要等到明年夏初才能配上......


    所以悲催的廣州馬軍隻有悲催的拿著他們那五花八門的刀等死了,而不願等死的,那在如今這種情況下,唯一的選擇,也就隻剩下退了。


    說時遲那時快,麵對著如潮水般湧來的梅州卒,黃應山嚇得一撥馬頭,打馬就走,而在他後麵,那些沒能及時調轉馬頭逃跑的親兵則一個個被戳翻在地,哀嚎不已,而這種淒慘的聲音更令黃應山毛骨悚然。


    “退,全軍退後!退出二百步再戰!”黃應山還沒有徹底喪失理智,他一邊跑,一邊大聲地吆喝著。其實他的命令是對的,因為這不失為一個亡羊補牢的笨辦法,因為最少也要二百步的距離騎兵才能完成提速,然後再去將敵軍步卒踏成肉泥。可是,命令是沒錯,但你得看是對誰用,若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處於這種劣勢之下,那應該可以做到退而不散,聽令行事,重整旗鼓之後再重新來過。隻可惜,黃應山的馬軍和訓練有素四個字完全沒有任何關係,這些由山賊流寇組成的隊伍,隻能用烏合之眾來形容,而且,山賊流寇最擅長的就是打順風仗時一個頂倆所向披靡,而若勢頭稍一受阻,那就趕緊腳底抹油扯唿。所以,能長期活著的山賊流寇,那都是見機最快,而腳下也同樣是最快的家夥。


    至於此刻的戰局,在這些家夥的眼中,那簡直就是一邊倒的大屠殺,完全就看不到半點兒勝利的希望,雖說若真的按將軍話去做,先退出二百步後再衝迴來,或許也能管用,但是那樣作的危險係數太高,一不小心就要嗚唿哀哉,實在就不是人幹的事兒,所以誰愛做誰做,反正老子可是不會做得。


    由於人人皆做此想,於是黃應山幻想中的戰術後撤,便在一瞬間演變成了一場亡命大潰逃,所有的馬軍騎士都希望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逃迴城裏,因為哪兒有巍峨的城牆護著,想必會安全許多。


    一個衝鋒,就打垮了三倍於己的敵軍,而己方似乎還沒有任何的損傷,這種奇景直令吳天都不敢去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等他反應過來,卓飛忽然大喊道:“這些王八蛋要跑了!聽吾號令,全軍衝鋒,沿途潰兵,但有不降者,皆斬!小六,你快去追那黃應山,千萬莫叫他給跑了!”


    梁順聽見卓飛又肆無忌彈地指揮自己,登時滿心不爽,可他也知道今天這事兒鬧大了,而那個黃應山是關鍵人物,絕不能讓他給跑了,是以,梁順撇了撇嘴,也不去和卓飛一般見識,雙腿一夾馬腹,提著長劍便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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