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又經過了四日的跋涉,卓飛終於來到了嶺南第一大城---廣州。卓飛遙望著官道盡頭那巍峨高聳的廣州城牆,依稀是迴到了魂牽夢繞的故鄉長安城,一時間不由得詩興大發,張口就吟。


    “陽光明媚百花香,不醫風餐露宿腸。


    馳道終盡現城影,才是行者最良方。”


    (注:“行者”在此處指出行之人。)


    “妙妙妙,恩師此詩言淺意深,琅琅上口,直道出了趕路之人的心聲,端地又是一首佳作。”吳天見恩師興致不錯,忙驅馬靠近,趕來湊趣。


    卓飛聞言,哈哈大笑,佯怒言道:“為師隨口胡謅兩句,又哪裏會是什麽佳作,吾看你這小子近日也變得油滑起來,真是討打!”


    吳天一吐舌頭,趕緊勒馬落後兩步,掩嘴竊笑不已。


    卓飛沒好氣兒地白了他一眼,又扭頭望向官道盡頭的雄城廣州,感慨頗多。


    一樣的條石青磚,一樣的四角棱邊,一樣的箭樓望台,一樣的洞門水橋......一切的一切,看上去皆是那麽的熟悉,那麽的親切。而這種感覺,無論是在梅州,還是韶州,那可都是感受不到的。


    唔,其實這廣州城的格局和古長安城相差甚遠,不一樣的地方比比皆是,隻是卓飛乍見了這麽一座同樣有著豐厚底蘊的大都城,一時間有些觸景生情罷了。


    卓飛騎在馬上,領著近千親衛,沿官道緩緩地向著廣州城馳去。沿途行人,紛紛為之側目。要說廣州百姓那可都是見過大世麵的,但就是見慣了大世麵的他們,卻也猜不出這隊明顯是官軍的人馬到底是個什麽身份。


    你說這隊騎兵是馬軍吧,可又不太像,因為他們手中的兵器,並不是製式馬刀,而是有槍有盾,有弓有刀的,再者,這隊人馬甲胄齊全,渾身上下的裝備看上去都不是凡品,就這身打扮,又哪裏是本州那些窮酸馬軍可以相比的,而就算是趙經略的親衛,似乎也沒這些兵看著氣派啊!


    再者,細心一些的人還發現,這支官軍雖然都騎在馬上,可卻沒有一個是羅圈腿的,這就說明這些人並非真正的騎兵,而他們騎馬恐怕隻是代步之用......唔,這一點從他們把胯下的駿馬都快騎成毛驢了就能看的出來。


    不過沿途的廣州百姓還發現,這支不專業的騎兵,軍容甚是齊整,而軍紀更是嚴苛,千餘人的隊伍,卻隻聞馬蹄踢踏之聲,而無半點喧嘩私語。隊中每個士卒看上去都很年輕,然人人眉宇之間卻皆隱含著一股子肅殺之氣。隻是從你身旁經過,便足以壓得你半句話都說不出來,若隨便一人再掃上你一眼的話,那就算平日裏膽子大的也會情不自禁的渾身哆嗦,而那些膽小的恐怕立時就會跪倒在地了。


    這隊官軍,人人皆著黑甲黑盔,從遠處望去,黑壓壓的一片,就如暴風雨前的黑雲滾滾逼來。可是這隊氣勢可怖官軍行走在官道上卻是異常的守規矩,本可八馬並行的官道,人家隻三騎並行,而遇到人多之處,還提前減速緩行,若有避讓不及的百姓車輛,這隊官軍甚至還駐馬停定,耐心的等待片刻,這副場景直令廣州百姓嘖嘖稱奇,心說天下間原來也有如此本份的官軍啊!


    而這還不算什麽,其實最讓廣州百姓百思而不得其解的是,這隊與眾不同的黑甲鐵騎的領頭之人竟是一位白衣長衫,生得眉清目秀,儒雅風流的翩翩公子哥,而看他那年紀,至多也就有個十六、七歲的樣子,此子騎在馬上,一雙靈目四處張望不停,眉宇嘴角總是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盈盈笑意,這讓人一見便忍不住地心生親近之意。


    沿途百姓們打量著卓飛的時候,卓飛也在打量著他們,卓飛發現,這廣州百姓顯然沒有梅州百姓過的那麽地悠閑愜意,或許是剛經曆戰亂不久的緣故,此地百姓的臉上總是有一股子難掩的憂慮之色,且每個人似乎都有些受驚過度後遺症的樣子,望著自己這支隊伍,驚驚乍乍,忐忑不安,就好像自己要給他們帶來戰爭一般。


    唉,百姓隻求安穩度日,而就這點兒基本的要求,如今卻都是一種奢望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此言確是人間真諦。


    卓飛頗為感慨,他很想告訴這些百姓,既然自己來了這個時代,那他們就不必再去忍受曆史上的異族統治,不必再去做亡國奴。自己穿越的目的,那就是為了改變這段悲慘的曆史的。當然,卓飛其實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改變原本的曆史,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隻可以重寫曆史的蝴蝶,還是那種隻能融合在原有的曆史中的過客。


    卓飛隻是個孤兒,在他穿越前,也隻不過是個活在社會底層卻依然不願放棄自己夢想的少年,而若除去有理想不認命這兩條,那他基本還算是個那個時代的問題少年。也正因如此,所以卓飛並不像其他穿越文中的主角那般有著各式各樣的天生加成,他不是特種兵,沒有可以防身的武技;他也不是各種專家,可以想都不想就創造出各種跨越時代的高科技;而他更沒有那種可以把曆史記得精確到年月的超能力,盡管這種超能力幾乎是所有穿越文主角必備的技能之一......。


    而卓飛所依仗憑持的,隻有他那股子永不屈服於命運的頑強精神,隻有他那套千錘百煉的巧舌俐齒,隻有他領先於這個時代幾百年的思想和見識,隻有他肚子裏的那點兒盜版詩詞,隻有那些從手機中搜羅總結出來的一些可能會用的上的東西......


    當然了,其實卓飛與這時代人最大的不同,還要數他那顆靈活而不受半點兒束縛的頭腦了。


    所以說,我們的主角卓飛隻知道曆史的大致走向,卻並不清楚任何細節,他甚至都不知道宋朝徹底滅亡是在什麽時候,也不知道宋朝最後一位皇帝是誰,而他知道的隻是宋朝必亡,蒙元必勝,華夏民族的先進文明即將要被野蠻文明第一次野蠻的打斷,而這是卓飛所不允許的。


    卓飛穿越之後,雖說已經做了很多事,但他並不清楚自己有沒有改變原來的曆史,比如說他不知道廣南東路在曆史上有沒有一分為二,也不知道韶州有沒有被呂師夔攻克,更不知道呂師夔這支元軍在原本的曆史上是不是也全軍覆沒了。


    天下形勢還是不利於宋,曆史的車輪恐怕沒有那麽容易就改變轉動的方向,所以卓飛實在沒底氣告訴這些廣州的百姓,不要害怕,不要擔憂,他甚至都不敢這麽告訴自己。


    文曲,武曲,天機,三星合一,但願那位雲達大師真得是窺破了天道的高僧,而不是在忽悠我玩兒的吧!


    出於對未來的迷茫,卓飛也隻能一邊暗罵自己以前沒有好好地學學曆史,一邊又借著雲達大師的觀星術來安慰一下自己了。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實他的出現早已經改變了原有的曆史,比如說張鎮孫沒有當上廣東製置使,比如說廣南東路的一分為二,比如說韶州梅關一線失而複得,比如說呂師夔全軍覆沒,哪怕就是這廣州城中的趙溍,若是按著原本的曆史,那此刻他也已經差不多要棄城而遁了......所以說,卓飛這隻小蝴蝶的威力,那還是相當地可觀的。


    “恩師,有人來了!”吳天小聲的提醒到。


    卓飛迴過神兒來,放眼望去,隻見官道盡頭的城門處忽然飆出了一大隊的人馬,速度不慢,攪得官道上一時間雞飛狗跳,塵土飛揚,真是好不混亂。


    卓飛皺了皺眉頭,心說這隊騎兵好不蠻橫,城門本是人多處,你縱馬飛奔,難道就不怕踏了行人麽!唔,對了,當初那三個來梅州報捷的江西斥候不也如此麽,看來趙溍治下之軍便都是這副囂張跋扈的德性吧!


    卓飛念至此處,心中立刻對趙溍的治軍能力看低了一大截,而就在此刻,對麵的馬軍已經飆至近前,而其中一員二十多歲白麵白袍的小將,一馬當先,毫不減速,一直衝到距離卓飛隊伍十步之地,眼看著就要撞上時,這才猛地勒馬停定,又掂起手中的镔鐵點銀槍朝虛空一指,氣勢洶洶地質問道:“呔,前方來者何人,為何無故引軍至此,且速速道來,否則立殺無赦!”


    “我呸!就你這小雞崽子,擱這兒唬誰哪!老子就不搭理你,你來殺個試試!”不待卓飛言語,王挫的暴脾氣就上來了,隻見他驅馬上前兩步,一邊劃拉著手中雙斧,一邊滿是不屑的奚落到。


    白袍小將聞言,大怒,白皙的小臉登時憋的通紅,揮槍一指王挫,吼道:“兀那軍漢,竟敢惡語傷人,今日小爺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我家七十二路白虎槍的威力!”


    王挫聞言,哈哈大笑,指著白袍小將說道:“你這細胳膊細腿兒的娃娃,拿根燒火棍就敢自稱什麽白虎槍,真是笑死個人了!對了,師傅,這小子要找事兒,您說徒兒能和他打不?”


    王挫這次總算是沒忘記請示卓飛,卓飛聞言,心說人家都踩到咱的頭上來了,若不打的話,那豈不是先就矮了三分麽!所以打是一定要打的,隻不過老子看這小子的賣相不錯,手底下說不定還真得有那麽兩下子,而你那剛剛才悟出來沒兩天的斧法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為師我實在沒啥信心,萬一你再給我丟個人......唉,剛兒要是在的話,可能還靠譜點兒。


    卓飛很有些猶豫,可轉眼間他又望見白袍小將身後跟著的大隊人馬中,打頭的是一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將領,而此人也已經勒馬停在遠處,麵帶微笑,坐視好戲,全沒有半點兒要過來勸架的意思,看他那架勢,顯然是有意讓這員白袍小將先給自己來個下馬威。


    娘的!真是欺人太甚!


    卓飛暗罵一聲,恨不得立刻下令王挫將對麵這個張牙舞爪的小東西直接給弄死,好讓廣州這幫子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可是他又實在是擔心王挫的戰鬥力,萬一沒把人家弄死,再把自己給搭進去了,那到時可該咋整啊!


    唉,要是屎殼螂在此的話,定能收拾這小兔崽子!卓飛忍不住感慨一聲,心說自己的這些手下,若論結陣打群架那倒誰都不怕,可若是放單獨鬥的話,還真沒有一個能像史克虜那般拿得出手的!唔,對了,倒是有一個,卻不知......


    卓飛想到此處,忙扭頭向梁順望去,隻見這小子似乎是早就猜到自己要求助於他似的,直把頭抬得高高的,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兒。


    梁順斜眼看見卓飛望向自己,先是得意地一笑,接著又微嗤了一聲,最後這才滿臉不屑地說道:“米粒之光也敢爭輝,真是不知死活!”


    卓飛聞言,大喜,知道梁順這就算是答應了幫自己出戰,雖然他還搞不清楚梁順此舉,到底是想向自己示好,還是他也跟自己一樣實在是看不順眼對麵的這個小子,但是,管他的呢!


    “挫兒,你也老大不小了,沒事兒欺負人家小娃娃做什麽......”


    卓飛的話還沒說完,王挫登時頗為不滿,正欲辯解兩句,而他對麵的那員白袍小將卻比他還要不滿,揮槍指著卓飛,譏笑道:“若是怕死的話,那直接求小爺饒命便是,何必說那麽多廢話!”


    卓飛瞅了瞅這小兔崽子,微微一笑,又接著說道:“小娃娃,我這話都還沒說完呢,你倒是急個什麽?”


    卓飛無論是年紀還是長相其實都比對麵這員小將看上去小,可他經曆豐厚,氣質獨特,所以這言談舉止之間便有那麽一股子上位者的威嚴,白袍小將雖是不忿,卻為卓飛氣勢所懾,一時間竟沒來的及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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