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婉玗來之前是想好的,她不亂跑,就跟著林克己,但到了這裏之後才發現,跟著林克己實在是太不方便,進門短短這一段路已經就有許多人盯著她看,叫她十分不自在。


    這會她一手拿著一隻小玻璃瓶汽水,另一隻手上端著的瓷碟中放著一塊奶油蛋糕,廖婉玗站著環顧了一下四周,一樓大廳裏實在是人很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並沒有什麽特別清淨的地方。


    最後她選擇左邊的樓梯上二樓,想著應該人不多,但甄顧這套新房子並不是特別大,二樓走廊的窗戶邊上,也偶爾一對兩對正在交談的人。


    她正在猶豫著,忽然身旁的一扇門被人從裏麵打開,甫一出聲,嚇的她往後退了一步。


    從房間出來的人看到她也楞了一下,旋即輕笑,“你在偷聽?”


    廖婉玗看見謝澹如就想起前幾天他的“治療方式”,轉身要走,屋子裏穿出一個女聲來,“不是叫你幫我去拿東西嘛,你怎麽還站在門口聊上天了!”


    女孩子噘著嘴吧,從謝澹如身後的房間裏走過來,到了門口一雙手特別自然地攙上他的胳膊,淡淡地掃了廖婉玗一眼,似笑非笑,“好巧啊,居然在這裏還能遇見你。”


    廖婉玗有點迷惑,她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女孩子,後來又細看了看,恍然大悟這居然是自己離開那一天到來謝家的那個女孩子。


    隻是那個時候她穿的是男裝,又帶著帽子,今日換了身長旗袍並且花了很精致的妝容,到叫她一時沒有認出來。


    “你好,我就是路過,這就走了。”廖婉玗對著喬敏芝一頷首,又看了一眼謝澹如,什麽都沒說,轉身又下樓去了。


    現在是冬天,花園裏不算暖和,她可去的地方實在有限。


    廖婉馨並不是一個善於應酬交際的人,所以她隻是最開始的時候跟著甄顧在門口應了一會客人,現在邀請來的貴賓門都到齊了,她反而輕鬆起來。


    瞧見廖婉玗東張西望,便端著一杯白水走了過去。


    “五妹。”


    廖婉玗已經很久沒有記起自己是廖家的五小姐了,這會聽她這樣叫竟然覺得有些諷刺,但廖婉馨早前對她還算好,她也就沒有出言嘲諷,勉勉強強叫了一聲“大姐”。


    廖婉馨打量了她一遍,唇邊居然露出一種近乎是慈祥的笑容來,“這麽些日子沒見,愈發的出落漂亮了。”


    廖婉玗沒接話,叼著習慣喝了一口汽水,她不想昧著良心誇廖婉馨,畢竟她看起來比之前憔悴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笑話一般的婚姻給鬧的。


    “我見你今日是同林先生一道來的,還住在他家裏嗎?”


    她這話是明知故問,廖婉玗是不相信他們不知道她近況的,若不是她住在林克己家,就憑廖婉薇那種性格,是一定會找她麻煩的。


    “是,我還住在林叔叔家。”


    廖婉馨抬起頭來看了看周圍,然後抬手指了一個方向,“咱們去那邊說。”


    廖婉玗轉頭看了一眼,見那邊有一扇門,想來應該是還連接著別的房間,她在場中尋覓了一下林克己的身影,不確定自己跟著她離開這個大廳是不是個正確選擇。


    廖婉馨也看出她有顧慮,並不強求,隻是將聲音壓低了,“那個,小麥也住在林家嗎?”


    廖婉玗“嗯”了一聲,想最近廖家還真是笑話頻生,先是二女婿不明不白住到林家來,又是新晉大女婿同日娶妻納妾,簡直是要承包鷺州人民茶餘飯後的所有談資了。


    “母親,你知道的,她身體一直不大好,老二帶這個孩子,時長也在家裏哭,小麥對她和孩子都很重要。”


    廖婉玗不知道她現在跟自己說這些事情幹什麽,難道還指望著她去勸說林家澍嗎?要是早幾天說不定她還能傻乎乎的去找林家澍,現在她是不敢的。


    再說那麥潤璵,看起來在林家住的十分適應,整日裏陪著林家澍,並不覺得無聊的樣子,甚至還有閑心惦記著要搬出去單獨過日子,哪裏還有想要迴到廖家的意思。


    “你真覺得麥先生對她很重要嗎?”也不等廖婉馨迴答,她又接著說,“就算她覺得人家重要,那有怎麽樣呢?我到時覺得,人家一心想要擺脫她罷了。”


    廖婉馨有點聽明白她這話了,他們之前一直以為麥潤璵是被逼無奈,現在聽來,似乎他自己對這件事似乎也並不排斥。


    “喲,大姐,你們姐妹兩個在這聊什麽呢?”


    來人是謝澹如,依他現在身份,叫廖婉馨一聲大姐是給她麵子,廖婉玗一聽見他的聲就蹙了眉頭,轉身想走。


    “哎,你上哪去,我還有話跟你說呢!”謝澹如伸手抓著她的小臂,一晃之下,她手上沒怎麽喝的汽水撒了一些出來。


    廖婉馨從扣盼上結下一方絲帕,給廖婉玗擦手,被廖婉玗一擋,拒絕了。


    “我去洗洗手就好。”她將瓷碟和玻璃瓶交給路過的仆人,正要詢問廖婉馨衛生間在哪裏,林克己忽然來了。


    他方才同人聊天,一時沒注意到,她就不見了,後來看她在跟廖婉馨交談也就沒管,要不是看見謝澹如拉扯她,也不至於過來打斷他們。


    “這是怎麽了?”


    “林先生。”廖婉馨算是今晚的主人家,自然而然地開口解釋道,“撒了點汽水,我這就帶五妹去洗手。”


    林克己頷首,算是同意,等到她們姐妹兩個走遠,才笑著看了謝澹如一眼,“小謝旅長今日的女伴很漂亮,可別叫人家小姑娘久等才好。”


    謝澹如順著林克己的目光迴頭去看,隻見喬敏芝端著一杯葡萄酒,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小姑娘神色不明,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朋友罷了,等等無妨。倒是林先生一把年紀,就不要再去惦記小姑娘了。”


    林克己三十多歲,正值青壯年,被謝澹如一形容就仿佛是七老八十一般。謝澹如對他始終很排斥,雖然他之前沒對廖婉玗有什麽明確的行為表示,但大家同為男人,還是很容易互相明白的。


    林克己並不在意謝澹如的冒犯,始終寬容地看著她,反倒顯得謝澹如很不成熟,“莫不是小謝旅長也想同甄先生似得,坐享齊人之福?”


    謝澹如看了一眼林克己身後正在走過來的廖家姐妹,對著他挑了下眉,“徐徐圖之也未必有用。”


    林克己淡笑不語,身後已經傳來了廖婉馨的聲音,她似乎正在同廖婉玗聊香皂的事情。


    林克己聞言轉過身去,等到廖婉玗走進了,特別自然地牽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臂彎裏,對著她柔和一笑,“請廖小姐跳支舞。”


    廖婉玗手沒擦,還有水珠,這會被他都蹭到外衣的袖子上,哭笑不得看了他一眼,“我沒擦手。”


    林克己毫不在意,甚至拿起她另外一隻手也往自己外套前襟上抹了兩下,逗得她直笑,跟著他往屋子中間被辟做舞池的方向走去。


    廖婉玗上一次跳舞還是廖湛山生日那天,舞伴是謝澹如,林克己看出她走神來,原本虛放在她腰上的手輕拍了一下。


    林克己身上有種很淡的檀香味,不像是西洋香水,廖婉玗原來在家的時候好像從來沒注意過,這會才聞到,是很叫人安心的味道。


    他們現在距離很近,但廖婉玗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跳舞就是這個樣子的,當初學校裏麵老師上課的時候就講過,這是正常社交罷了,現在是新社會,沒什麽可不好意思的。


    她迴過神來輕輕地“啊”了一聲,“我走神了,對不起。”


    林克己本來就是十分引人注意的人,這會帶著她舞步翻飛,原本也在場中跳舞的幾對,居然自發地停了下來,一時間整個大廳之中的人,除了角落裏偶有仍在聊天的,視線都在他們身上。


    謝澹如放下手裏的酒杯,很不屑地輕哼了一聲,扯過喬敏芝的手,大步流星地加入進來。


    這二位可以說的上是鷺州眼下最有勢力的人,此刻都擁著漂亮女伴跳舞,倒成了今晚的一道風景。


    綠川香起初也站在外圍抱臂看熱鬧,後來竟然拉著甄顧,也加入了進去。


    謝澹如瞧著林克己低頭在廖婉玗耳邊說了句什麽,廖婉玗點點頭,他也不等一支舞曲結束便停下步子,又牽著她走了。


    他的目光跟著廖婉玗走了一小段,就被喬敏芝故意踩了一腳。收迴目光看了一眼喬敏芝,謝澹如勉強收了心思,同她跳完一支舞曲。


    等到舞曲結束,他在尋找廖婉玗的時候,一問甄顧家的仆人,才知道林克己已經帶著廖婉玗走了,迴家了。


    返程的汽車上,廖婉玗看起來還是挺開心的,她先是跟林克己講晚上的點心還不錯,講著講著,忽然話題一轉,表示想要搬出去。


    畢竟,林家澍和麥潤璵是要搬走的,她在住下去不合適。這件事她並沒有特意選時間說,隻是想起來就說了。


    林克己盯著她看了三秒鍾,露出一副猶豫的樣子,“其實,這兩天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但又怕你聽了要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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