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碰頭會即將結束時,林克峰沉聲說了句:一個月後,他和舒雨桐將陪同楊致遠赴歐洲考察30天,因此不能參加“旅遊節”的活動了。

    在座的鮑玉良、劉敏章、羅義之,連同舒雨桐本人,一時間都噤了聲,原本氣氛十分熱火的會場,驀地沉靜了下來。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與會的這四位,或驚,或喜,或憂,或怔,反應是不盡相同。

    沉靜隻一瞬,快人快語的鮑玉良便率先打破了寂靜,高門大嗓地叫道:“好事兒呀!”

    鮑玉良對集團安排舒雨桐出訪一事並未多想,因為在他的眼裏,仍然一直把舒雨桐看作是集團的總裁辦主任,總辦主任跟隨總裁出訪,那自然屬於分內之事,本就無可厚非,但林克峰就顯然不同了。

    鮑玉良深知林克峰在東方集團工作了十幾年,因為一直主抓人事,從未出過國,因此,對此次集團安排林克峰出訪,盡管多少有些意外,也有些不舍,但畢竟機會難得,心裏還是由衷的為林克峰感到高興。

    鮑玉良進而甚至想到,的確是應該借此機會讓林克峰鬆弛一下啦。

    打從新東方籌備、開業到如今,林克峰作為總裁一直肩負重任,整個人就像是一根繃緊了的弦,隻張不弛,隻緊無鬆。然而,再好的弓箭,總也要張弛有度,否則就會過勞傷物,如今是到了應該調整一下的時候了!

    停頓了一會兒,鮑玉良原想忍著不說了,卻沒有忍住,隻聽他輕歎一聲,不無惋惜地說道:“隻是有一點兒可惜啦!除了開幕式,咱們‘旅遊節’的其他各項專題活動,林總都不能親臨現場、親自指揮了!”

    林克峰聞聲略略側過身子轉向他,淡淡地笑了笑:“說到底,你鮑總才是組委會的主任嘛!當初也就是這麽考慮的。”

    鮑玉良一下子就把遺憾完全寫到了臉上:“您知道嗎?林總!我們把‘旅遊節’的其它幾項專題活動也都設計得非常有特色,都是很值得一看的呀!”

    “來日方長嘛!”林克峰有些動容,含笑注視著鮑玉良。

    “可到時候萬一有什麽拿捏不準了,隔山隔水的,可讓我怎麽請示您呢?我這心裏頭,還真是有點兒打鼓哩!您說這事兒,它怎麽就這麽寸呢?!”鮑玉良不無感慨地歎道,怔怔地盯住了林克峰。

    “好事多磨吧!不過,有你鮑總在,有咱們這支團隊在,我也就放心了!”

    林克峰的笑容和語調,依舊是淡定的,平緩的,但從他沉靜清澈的眼神裏,鮑玉良完全讀懂了那一份毫無保留的信賴。

    劉敏章見鮑玉良和林克峰你來我往的一時竟傷感起來,趕緊笑嗬嗬地插了進去:“啊!林總和舒總可真是好福氣呀!這些年來集團領導組團出境的可不算少,但去歐洲考察,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哩!’依我看呐,這對於促進咱們酒店今後的長足發展,還是大有好處的呢!”

    劉敏章在集團業務部當部長的時候,曾先後隨同楊致遠到過日本、韓國、新加坡、馬來西亞以及香港、台灣等地,參加過一些國際性的會議,或是進行一般性的考察。他知道林克峰和舒雨桐過去一直都沒有出國的機會,所以也著實從心裏為他們高興。

    此外,劉敏章也還有更深一層的考慮。

    此次出訪的人員中還有一位集團業務部鄭部長,劉敏章與其過從甚密,據鄭部長透露,此番出訪歐洲,主要是對英、德、比利時等國家的酒店行業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商務考察,詳細了解目前歐洲高檔酒店行業的發展方向及其現狀,應該說,這是一次極為重要、也是極為寶貴的學習與借鑒的機會。

    而對於林克峰和舒雨桐這兩個人來說,無論是從他們目前所處崗位對行業管理知識的需求上,還是他們自身業已具備的眼界開闊、善於借鑒的基本素質上,都是出訪的最佳人選。

    因此劉敏章認為,林克峰、舒雨桐的出訪,不僅正逢其時,而且非常必要。於是,一張胖胖乎乎的圓臉上溢滿了真摯的笑。

    劉敏章的笑容,立刻感染了鮑玉良,兩個人彼此湊近了些,小聲地交談了起來。

    舒雨桐聽到這個出訪的消息後,倒是一臉的“非常意外”。

    雖然此前她曾聽楊致遠提起過出國之事,但自從來到新東方的這些日子裏,工作一忙,她早已將之拋到了九霄雲外。現在乍一聽到此事,她還來不及興奮,倒先被自己心中的疑惑問住了:一個月的時間,我能走的開麽?

    因為此刻她猛然間意識到了這樣一個非常實際的具體問題:如果自己走了,那麽經自己一手安排布置的有關“旅遊節”的各項工作任務,以及事業部自身的整體運轉,又該如何安排呢?

    這倒不是說她舒雨桐有多麽的先公後私、公而忘私,遇到事情一點兒都不為自己著想,而是因為舒雨桐比誰都清楚地意識到,自從策劃、籌備“旅遊節”以來,事業部的領導工作已經開始出現“權力真空”的趨勢,先是羅義之調任,接著柳子君抽調出大部分精力,接手主持人以及“旅遊節”其他專題活動的組織工作,現在又要安排自己出國一個月,那麽事業部的日常工作該由誰來擔綱主持呢?

    麵對這個難題,舒雨桐不禁開始埋怨這不期而至的出訪任務,來的真有點兒不是時候!

    舒雨桐在腦子裏快速地轉了兩轉:自己作為當事人,應該如何對待這個令人有點兒“哭笑不得”的出訪呢?

    如果說心裏話,舒雨桐覺得這次出訪安排,對全局、對集團或許有意義,但對局部、對新東方,對她個人,確實是有點兒不合時宜,主要是時間上太不湊巧,自己手頭上的許多工作有些掰扯不開。

    但她心裏也非常明白,當著眾人,自己對集團此次的組團出訪,即不宜評價,更不宜拒絕,因為這不僅會令酒店和集團的兩層決策者感到難堪,而且也似乎顯得有點兒矯情和做作。

    因為一般說來,一個單位如果安排某人出國考察,所謂工作需要隻是其中的一部分因素,一個可以擺上桌麵的借口而已,出國考察說到底,終究還是這個單位給予這個“某人”某種待遇的一個象征。

    因此,這個“象征”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旦遇到了,也不是想拒絕就可以隨隨便便就拒絕得了的。

    倘若自己確有異議,隻可以單獨與領導私下裏交換一下意見,但在公開場合下,個人隻有服從的義務,卻絕沒有指手畫腳、說三道四的權力。

    因此,最簡單、最穩妥的辦法,就是隨遇而安。

    那麽,如果自己真的出國了,又該如何解決即將出現的事業部“權力真空”的問題呢?想到這兒,舒雨桐慢慢抬起了頭,一雙遊移不定的眼睛,不由投向了對麵那位已然笑成了彌勒佛的劉敏章,看到他,她的心裏卻突然來了主意:不如幹脆就請劉敏章來一次“友情客串”吧!他經驗多,人也熱情,這次“旅遊節”的主角主要是羅義之和鮑玉良,劉敏章還是能抽出一定的精力幫助自己打理事業部的。如果把事業部交給劉敏章,套用林克峰的那句話,她舒雨桐也就可以放寬心了。

    於是舒雨桐開始暗自拿定了主意。

    轉念之間,舒雨桐又想到了柳子君:她給自己做了這麽多年的助手和助理,如今翅膀硬了,也看得出來她心氣很高,心思也深,若是還想捂著,恐怕是捂不住了,倒不如借這個空當兒,索性給她一次牽頭的機會,讓她在完成主持人工作的同時,在劉敏章的帶領下,挑起事業部的大梁,也許還真能鍛煉出個人才來呢!話也說迴來,自己來新東方,主要目的之一,不就是幫助帶新人麽?人沒壓力輕飄飄。要出彩,就得加壓,就得給舞台。想到這兒,舒雨桐心頭一陣輕鬆,竟有點兒釋然了。

    舒雨桐心裏有了主見,終於輕緩地舒了一口氣,開始定睛斂容,從容地環顧四周,一下子就對上了坐在對麵的鮑玉良和劉敏章,隻見他倆一個笑吟吟的,另一個笑嗬嗬的,兩副喜氣洋洋的麵孔,於是她也微笑著迴應他們,泛起了一臉的喜悅之色。

    當舒雨桐轉過臉看了看身邊的羅義之,再向前望過去看一看坐在上首的林克峰時,她不由得又開始發起怔來,因為這兩個人的表情雖然靜如潭水,卻靜得諱莫如深,顯得很有些蹊蹺:

    林克峰臉上是淡定的,然而淡定的目光裏似乎流露出一絲焦慮!

    羅義之呢,臉上的表情也是寡淡的,但那雙漆黑的眼睛裏卻分明含了一縷憂鬱!

    他們倆這是怎麽了?

    何以焦慮?

    何以憂鬱?

    難道都是因為出訪一事麽?

    一個月後才走,一切還都來得及安排,他焦慮什麽呢?

    出去一個月也就迴來了,又不是不迴來了,他又有什麽想不開的呢?

    ……

    舒雨桐一時想不清爽,溫婉秀氣的臉上漸漸浮起了遊移不定的神色。

    舒雨桐當然猜不透林克峰和羅義之此時此刻都在想些什麽。但令她沒有料到的是,這兩個人的焦慮和憂鬱,卻竟然都是因“她”而起!

    其實林克峰、羅義之此時的心思,也並不難猜透:

    其中一個是在揣測:等從歐洲迴來後,舒雨桐的“新東方之約”就快滿三個月了,楊致遠還會不會放手,讓她“三進”新東方?該不會順時就勢的把她從歐洲直接收迴到集團去吧?

    另一個則在琢磨:舒雨桐已然在新東方協助工作一個多月了,可集團還楞是要抽調她以集團的名額出國考察,集團的決策者大概壓根就沒有打算再讓她返迴新東方來!

    如果說,羅義之聽到出訪一事的本能反應是完全排斥,那麽,林克峰則是一種非常隱晦而複雜的心理。

    上午在集團辦公會上,最後一項議程,便是通報組團考察歐洲一事。當時林克峰猛然間聽到楊致遠在宣布6名出訪人員名單時,竟叫了自己和舒雨桐的名字,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非常的驚訝和突兀。

    林克峰對此確實沒有一丁點兒的思想準備。

    當然了,憑著林克峰的敏感和閱曆,在他的內心深處,對此次的出訪安排,感激之情、感慨之意還是十分強烈的。

    但自從他當上新東方總裁的這半年多來,無數不曾遇到的問題、難題、困惑、焦慮,整天困擾著他,侵蝕著他,使他整個人完全變了,變得非常務實了,他已經不再是半年前的那位一心渴望獨自成就一番事業,一心熱衷於努力開闊視野、不斷提升自我的人力資源部長了。

    如今,他作為新東方的林總,考慮最多的,並不是有關個人的進修與完善,而是整個企業的具體運作,以及紮紮實實的經營實務。

    既然集團給了自己這次外出學習借鑒的機會,林克峰當然也覺得機會寶貴,不可以錯過,而且一個月的時間不算長,把企業暫時托付給鮑玉良,林克峰也還是比較放心的。

    特別是這次出訪,還有舒雨桐一路同行,他私下裏自然更覺得這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情了。

    如此這般地一想,最初的驚訝與突兀,便很快的就被一種喜滋滋熱騰騰的感覺替代了。

    集團辦公會一結束,楊致遠就單獨把林克峰留下了,說是已然到了午餐時間,留林克峰吃頓便飯。可那些和林克峰一起列席辦公會的其他公司領導,楊致遠卻一個都沒請。

    林克峰不由暗自琢磨,楊致遠可能是想和他再扯一扯新東方的“旅遊節”吧?便滿心期待地盤算著是不是可以乘機再申請到什麽“傾斜政策”。

    然而餐前餐後,楊致遠卻隻字不提“旅遊節”的事情,隻是突然對羅義之和柳子君發生了興趣,不停口的一連問了許多有關這兩個人的近期工作情況,接著又談到曾經到新東方協助開業的集團總裁辦的小嶽,後來又說起集團新近招來的幾名碩士研究生,說這些年輕人的專業理論水平很是了得,但就是缺乏在基層實際工作中的摔打與曆練,如果也仿照當初的小嶽,都派到新東方去掛職鍛煉鍛煉,一定會更快更好地成熟起來。

    說話聽聲兒,鑼鼓聽音兒。聽這話裏話外的,顯然楊致遠是對新東方高管人員的後續儲備問題有所關注,他想做什麽呢?

    林克峰悶葫蘆一樣的隻是聽,隻是笑,卻始終把不清楊致遠的脈動。

    最後,楊致遠意味深長地感歎了一句:“林總啊,新東方急需各種人才,這我非常理解!但咱們集團同樣也需要棟梁之才的有力支撐嗬!”

    林克峰眨動著眼睛,仔細品著楊致遠的話外之意,仍有些不得要領。

    直到臨分手時,楊致遠才終於微笑著點明了一句:“克峰呐,不要忘記我們倆可是有言在先喲,就借調三個月!”

    林克峰這才突然意識到,楊致遠的這頓便飯,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她”啊!

    從那一刻起,他心裏那一點點熱乎氣兒,便一下子跌到了零點。

    林克峰當然不願意舒雨桐從歐洲迴來就直接調迴集團,但隻要舒雨桐出國,那也就意味著她極有可能是迴不了新東方啦!

    因為舒雨桐出國一個月所形成的事業部的“權力真空”,以及為填補這個“真空”所采取的措施,很有可能就成為楊致遠果斷收迴舒雨桐的客觀佐證。

    舒雨桐出訪的一個月裏,事業部必定要被指派一位新人暫時牽頭坐鎮,等舒雨桐結束出訪,楊致遠完全有可能順水推舟,移花接木一般的讓林克峰繼續大膽地使用那位已經坐鎮一個月的新人,而他林克峰也就由此失去了留住舒雨桐的最佳借口。

    因此到了這個時候,林克峰是既想讓舒雨桐出訪,又不想讓她去,處於一種非常矛盾的兩難境地。因為他在心底裏已經完全舍不得對她放手了,他想讓她留在新東方,留在自己身邊。

    他也感到她對新東方似乎已經有了感覺,但她會不會同意因此而放棄出訪,會不會真的舍不得離開新東方,離開他呢?他卻是沒有十分的把握。

    林克峰剛才就是藏了這樣一份深切的焦慮,宣布出訪的消息的。

    他知道這種事情遲早是要宣布的,早一些說出來,也便於大家都做好相應的調整與準備。他也想就此試探一下她的反應,她的態度。

    對她剛一開始的怔忡,他完全理解。但對她後來的輕鬆與釋然,他卻有些沒把握。於是心底那層焦慮更深了,更迫了。

    羅義之是在場所有人中把自己的真實情緒掩飾得最為隱蔽的一個。

    當他聽到林克峰、舒雨桐出訪的消息後,他的臉上幾乎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也沒有什麽直白的表情,但他的心裏,卻是一沉,再一沉,最後沉到了底部,陷入一片無奈的黑暗。

    這次“旅遊節”中有許多活動是需要舒雨桐從中幫助協調、疏通、細化和落實的,柳子君的包裝工程及完美現身,也需要舒雨桐的幕後提攜與緊密配合,實際上,劉敏章和舒雨桐這兩個人,就像是他羅義之撐起整個“旅遊節”的軍師和管家,左膀和右臂,所以,她的即將缺席,對羅義之來說,對“旅遊節”來說,就像是剛剛出師,便平白折損了一員大將。

    為此,羅義之自然會心裏一沉,十分的憂鬱。

    舒雨桐人到新東方已然月餘,卻仍以集團名額出訪,集團想借此次出訪機會,一舉收迴骨幹的意圖是顯而易見的。由此,羅義之不由得想到了事業部將有可能最終是由柳子君來掛帥坐鎮的,他心頭竟生出了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溜溜的滋味。想當初,那個位置可是他朝思暮想的呀。有人拚卻了全力,最終卻仍未掙到;而意外出現的真空,卻使他人坐享其成!於是羅義之的心裏又是一沉,而且一下子沉到了底部。

    也是直到此時,羅義之才真實地麵對舒雨桐即將離開新東方這個問題,他也才真實地感覺到,盡管自己對她還有些看不透,還有些困惑,但自從與她一起共事以來,即便是不在同一個部門裏朝夕相處,但她對你的那份默默關注,那份如同及時雨一般的無私幫助,總是會伴隨在你的左右,那種事業中拳拳相助、心心相印的感覺,不僅讓人非常舒服、非常愜意,而且還令人難以忘懷、難以割舍。

    雖說這隻是一種緣於工作的默契和依戀,但在羅義之的心裏,竟是有些拿得起、放不下了。

    由此,羅義之才開始理解林克峰為什麽那麽始終如一的器重她,那麽千方百計地想把她挖來:那也是一種放不下啊!

    一個人,在他自己的私人空間和家庭生活裏,最需要的是一個溫婉細膩、貼心貼肺的伴侶。而在成就一番事業的過程中,最需要的則是這種善解人意、樂於援手的搭檔啊。

    然而,好的搭檔,誰都會搶著要,鑒於權力製約機製,自己也隻能服從上級調遣,聽憑命運的安排。

    又何況此次出訪,對於舒雨桐個人來說,畢竟還是一件幸事、好事,自己又怎能為了一己之私,橫刺裏插上一杠子,予以阻攔呢?

    羅義之思前想後左右為難,一時間竟理不清個頭緒,一顆心便沉到了底部,陷入了一片黑暗。

    善於洞悉人心的林克峰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下與會的幾個人,遂立刻意識到,被這個出訪所困擾的,不止他一個人!

    會議一結束,大家四散開來,各自又開始埋頭“旅遊節”的各項籌備工作。

    舒雨桐剛一迴到事業部總經理室,林克峰就撥通了她的手機,說想和她談談出訪之事,又說他現在手頭上還有點兒事情需要處理,所以想約她下班後去喝茶。

    舒雨桐一愣,輕聲反問道:喝茶?

    林克峰笑著說,實際上自己下班後隻是“暫時”沒事,大約兩個小時後還要和鮑玉良去應酬一個飯局,因此想利用這當中的時間差,和她聊一聊。

    舒雨桐慢慢“噢”了一聲。

    林克峰又笑著說,我知道你母親已經為你準備了晚飯,所以就隻請你喝茶了。

    舒雨桐輕輕“嗯”了一聲。

    舒雨桐放下電話,眉頭就緊了緊,出訪之行還有一個月呢,用得著現在就聊麽?況且,那已是定下來的事情,還有什麽可聊的呢?

    舒雨桐心裏認為沒有什麽可聊的,但又不好駁了林克峰的麵子,就對自己說:不必過於緊張,自當是和領導碰一碰工作吧,也借機溝通一下。

    於是,她也就沒怎麽多想,又兀自埋頭忙起了工作。

    林克峰掛了電話後,卻在腦子裏轉了兩轉,對晚上應該聊些什麽,怎麽聊,做了一點兒準備。

    下班後,舒雨桐來到林克峰所說的“品茗閣”,林克峰已坐在一個單間裏等她了。

    那是一間不算大的房間,四麵牆壁的裝飾和房間裏的陳設都古色古香的,燈光柔和而寧靜,背景音樂似有若無,兩個人相對著坐在兩張放著軟墊的硬木椅上,中間是一張硬木方桌,桌子上擺放著同樣古色古香的茶具。

    林克峰笑問道:“你想喝什麽茶?”

    舒雨桐是第一次出來喝茶,又是單獨和一個男人,心裏有些慌張,怕自己懵懵懂懂的露怯,就小聲道:“我不懂,隨您吧!”

    林克峰含笑望了望她,低聲問:“要一壺龍井吧?”他想起來有一天劉敏章好像提起過,舒雨桐喜歡喝綠茶。

    舒雨桐忙笑著應了句:“好吧!”

    林克峰知道舒雨桐喜歡吃堅果,便又點了一碟原味瓜子和一碟鹽焗腰果。

    不一會兒,茶點都擺上來了,侍者悄悄退了出去,屋子裏一片暖暖融融的安詳與靜謐。

    林克峰一邊為舒雨桐斟茶,一邊把兩個碟子推向她,輕聲說道:“瓜子不飽是人心!很香的!來吧!嚐一嚐,隻當是磨磨牙吧!”那口氣全然不似以往的沉靜平緩,語調有些輕輕柔柔的,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樣。

    舒雨桐望著他溫和的笑容,心裏突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不覺漲紅了臉,趕緊端起茶杯,低下頭小口地啜飲著,一時有點兒不好意思抬頭了。

    林克峰眼裏的笑意更柔和了些。

    過了一會兒,林克峰見她隻低頭喝茶,不再抬頭,想她可能是有點兒窘了,便趕忙收迴了目光,一麵伸出手慢慢把玩身前的茶杯,一麵細聲細氣地說道:“今天上午在集團,猛地聽說讓我們倆隨團出訪,我一下子還真是感到很有些意外呢!”

    舒雨桐靜靜聽著,不覺放下了杯子,抬起了頭,望著他。

    林克峰盯住手裏的杯子,好像在認真觀察什麽,嘴裏卻仿佛無意識地切入了一句:“你想去麽?”

    舒雨桐仔細看了看他,見他臉色如常,非常的沉靜平和,卻低著頭不看自己,便趕忙咬住了已經溜到嘴邊的話,鼓著小嘴望著他,故意不吭聲。

    林克峰見她不做聲,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小,她沒有聽清楚,便提高了幾個分貝追問她:“你想去麽?”嘴裏問得急,卻仍然低垂眼簾,把玩手裏的杯子,還是不看她,心裏卻不停地猜測著她的迴答。

    不曾想,停了一小會兒,仍沒有迴音,林克峰這才猶疑地抬起頭,望向她。

    舒雨桐這才迎著他的探詢目光,微微一笑,輕聲道:“您是想聽實話呢,還是想聽官話呢?”

    林克峰不由得盯住她看:“實話、官話都想聽,可以都告訴我麽?”

    舒雨桐笑了:“當然可以啦!”

    看見林克峰終於不再假裝無意,而是開始認真的聽自己說話了,舒雨桐便微斂了笑容,細聲慢氣的說道:“說實話,我不想去。您要問為什麽,原因隻有一個,時間太不湊巧了!咱們好不容易策劃了‘旅遊節’這麽一個大型活動,並想著借此機會把整體經營向前促一促,卻要為此半途撤出來,總有些不放心呀!”

    林克峰一愣,接口便問:“既然不想,那你打算怎麽辦呢?”

    舒雨桐不禁也愣了一瞬。她原想這隻是一個服從組織安排的問題,並沒有個人選擇進退的餘地,可林克峰當真這麽一問,倒從另一個側麵啟發了她,於是頃刻之間她心裏竟有了一個主意,便輕輕笑道:“我想,或許我應該找時間和楊總交換一下意見,看看有沒有可能放我一碼。”

    林克峰微微一怔,看了看她,轉而輕笑道:“出國的機會,畢竟不是可以經常遇到的,更不是人人都能夠趕上的。如果放棄了,也是一種遺憾呐!”

    舒雨桐笑了笑,有點調侃地說道:“所以說嘛,‘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呀!不過比起那個稀有昂貴的清燉熊掌來,我倒還是更喜歡家常紅燒帶魚哩!”

    林克峰又接口問道:“但如果楊總不同意呢?”

    舒雨桐戲謔地答道:“那我當然也不可以一意孤行嘍!個人服從組織,這可是天經地義麽!再說啦,我再怎麽愚鈍,也總不能‘不識好歹’呀!”說完忍不住笑出了聲。

    林克峰也不由得笑了,心裏卻很是有些佩服她的契闊坦蕩。

    在許多人眼裏,公費出國可是一件求之不得的“美事、肥差”,而她卻看得如此清澈,如此平淡,隻是這一份心態,就不一般呢,甚至都超越了自己。

    林克峰壓了壓心裏湧起的感佩,端起杯子啜飲了一口,又緩聲笑道:“對啦,再說說你的官話又是什麽呢?”

    舒雨桐故意拉長了聲音:“那自然是服從領導調遣,盡量把手頭的工作安排妥當,保證出訪、工作兩不誤嘍!”說著,還揶揄地衝著他眨了眨眼睛。

    林克峰望著她的笑臉,頓了頓,卻突然輕輕皺了皺眉頭,歎了一口氣,有些沉重的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舒雨桐不禁望著他,不知他為什麽就突然憂鬱起來,但她深諳應該怎樣掌握談話的節奏,所以一時並不吱聲,等著他自己想好了再開口。

    林克峰低頭默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方欲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猴猴視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猴猴視野並收藏東方欲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