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暮春的早晨,微風拂煦,朝霞漫天。

    新東方酒店--一座位於京城西站廣場西南隅的白色圓錐形建築物,頃刻之間便披上了一層暗金浮動的五彩斑斕。

    隨著整個城市的驀然蘇醒,這玉雕一般的四星級商務酒店,也開始了周而複始的新的一天。

    新東方酒店事業部總經理助理羅義之--一個麵色沉鬱的中年男子走進了首層大堂,順著右側螺旋型大理石步行梯拾階而上,穿過寂靜的走廊,進入到二層辦公區,在事業部門前停下來,掏出鑰匙插入鎖眼,輕輕轉動了幾圈,伸手打開了房門,未及抬腳,身後驟然響起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

    羅義之旋即猜到了來人是誰,但他不想理會,隻稍稍停頓了下,便欲推門而入,然而隨著那腳步的逼近,肩上早已落下了一隻寬厚而溫和的大手,耳邊隨之響起一個男子親切的聲音:

    “嘿!哥們!聽說了嗎?你們事業部就要來一位貴客嘍!據說今兒個上午人就到啦!”

    羅義之收斂起沉鬱的臉色,扭過頭去,定神俯向身後那位個頭比自己足足矮了三寸、身量卻比自己寬了三分之一、滿臉堆笑的男子,沉聲反問道:“貴客?”

    “唔!就是咱們東方集團總裁辦的舒雨桐,舒大主任哪!”身後的男子憨憨地笑著,語速略微緩了緩,語調卻是加重了,溫和的雙眸中隱約閃過了一絲怪怪的高深莫測。

    “哦。”羅義之敷衍的哼了一聲,便垂目迴首,波瀾不驚的踱著方步走進了事業部,“砰”地一聲,便把那男子擋在了門外。

    憨笑的男子望著陡然隱去的背影以及撲麵而來的一扇門,愣怔了片刻,便微微擺一擺頭,嘴裏嘟囔了一聲“這家夥!”遂收了笑,側轉過身子,趨前緊走幾步,折進了毗鄰的業務部。

    這男子就是新東方酒店業務開發部的總經理劉敏章。

    劉敏章今年36歲,年紀雖輕,卻已做了18年的酒店業務,他是從最初的客房服務員做起的,經過了領班、前台接待、外聯員、首席業務、大堂值班經理,乃至東方集團業務部助理、部長等諸多崗位的摔打曆練,終於在36歲這一年,調到了新東方酒店業務開發部任總經理,經驗已是相當的豐富,業績也頗為可觀。

    劉敏章屬於那種成熟而圓潤的男人。

    他的長相頗有些類似人們常說的大肚彌勒佛,一副抹去了棱角的五短身材,圓腦殼、圓臉盤、圓眼睛、圓鼻頭、圓嘴巴、圓耳朵,加上一個圓圓的腹部和一副團團的嗓音,整個人在體貌特征上算得上是阿彌陀佛圓滿到家了。

    就是這樣一個外表上圓潤溜滑之人,內心裏竟也是十分的溜滑圓潤。臉上永遠都是一副淡定恆常的微笑,脾氣永遠透著謙恭順遂的溫和。在外邊,劉敏章待人處事特別的講究分寸,心思縝密,謹言慎行。在家裏,他持家主事更加的循規蹈矩,家人和睦,風調雨順。無論是與人交集、應酬,抑或是迎來送往,他都絕對是溫文爾雅,禮數規整,處處得體,麵麵俱到,可以說是圓滿得無以複加,周全得登峰造極啦。

    方才,羅義之的故意冷落,對劉敏章來說那不過是小菜一碟,是全然不會往心裏去的。尤其是對這位性情乖僻的羅義之,劉敏章一向是禮讓三分,嗬護有加,甚至是有點兒過分的寵溺了。

    原來,這劉敏章與羅義之既是發小,也算得上是世家,兩人同庚,打小便是近鄰。兩位的父輩--老劉和老羅,都是幾十年來一直在東方集團供職的“老東方”,隻不過一個是乖戾倔強的行政總經理,另一個卻是寬和仁厚的庫房保管員。

    兩個父親的秉性雖相去千裏,脾氣卻十分的投合,個人履曆竟也十分的近似,同一年交的女友,同一年娶的老婆,同一年有的兒子,同一年迎的兒媳,同一年抱的孫女,同一年搬進新樓,最後,也是同一年退居二線,共同開始含飴弄孫、頤養天年。

    眼瞅這小劉和小羅一天天長起來了,倆人在外表上完全稱得上是父輩的拷貝,然而在脾氣秉性上,卻不知為何轉錯了輪迴,兩個小字輩竟反其道而繼承了父輩的衣缽:劉敏章沿襲且升華了老羅的寬和仁厚,儼然一個慈眉善目的“劉菩薩”,羅義之卻繼承並深化了老劉的乖戾倔強,十足一個孤傲清高的“羅遊俠”。

    如今,這劉、羅兩家都住在東方集團的宿舍小區裏,又在同一棟樓裏的同一個單元門裏的同一個樓層上,比肩而居,而小劉、小羅又同在新東方酒店任職,鄰室辦公,因此,這“劉菩薩”與“羅遊俠”也就越發的像父輩那樣聲氣相通、如影隨形了。

    然而今天,對於即將來新東方就職的舒雨桐,一向同心也同德、貌合神不離的“劉菩薩”與“羅遊俠”,卻是頭一次各自心懷了叵測。

    劉敏章與舒雨桐非常熟悉。來新東方之前,他在集團業務部做部長,舒雨桐在總裁辦當主任,二人在工作上常有切磋與交往,劉敏章喜她是個談吐文靜、收放得體的雅人,舒雨桐敬他是個寬厚穩重、古道熱腸的能人,兩人不僅工作上相互倚重、砥礪,心智上也是惺惺相惜,合作得一直頗為默契。所以,當得知舒雨桐終於要來新東方時,劉敏章那張團團的菩薩臉就越發光亮得像是一輪滿月了。對於新東方酒店的有心人而言,舒雨桐的到來,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憂。歡喜的人諸如劉敏章之流,這裏暫且不加贅述。然而憂愁的人,目前隻有一位--羅義之。

    實際上,羅義之也認識舒雨桐,但不十分熟悉,隻知道她大學畢業之後便應聘東方集團,曾做過幾年總裁秘書,近十年來已逐漸成為了集團上下一致公認的禦用筆杆子,是一個從外表看上去比較平實、沉靜的女人。

    這也難怪,羅義之常年蝸居在集團下屬的一家分公司裏,而舒雨桐終年奔波於集團總部,兩個人在工作上出現交叉的幾率小之又小,即便是在幾個月前兩個人前後腳的加盟了新東方酒店籌備處,但在將近100天的籌備過程中,他們卻如同是兩條平行線,羅義之一頭紮進了客房部,舒雨桐則早晚坐鎮在事業部,故而彼此的認知度,依舊隻停滯在了相互知曉對方名字的層麵上。

    按說,既然羅義之與舒雨桐不熟悉,那麽對她的來與不來,也就無所謂是喜是憂了。可自從聽說舒雨桐要來新東方的消息後,羅義之就生出一股莫名的煩躁與不安。

    而羅義之一向沉鬱清高、有些乖戾的性格,使他常常習慣於把內心的感受深深的包藏起來,不願意讓別人揣摸自己的心思情緒,更不習慣與別人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即便是那個幾十年來一直待他親如手足的“劉菩薩”--劉敏章。

    正是由於羅義之的這種極度自尊和過分敏感,所以,這天早上在走廊裏,當他從劉敏章的眼裏看見了那一絲高深莫測,便立刻撇下劉敏章,躲進了事業部。

    羅義之走進了事業部,因為時間尚早,偌大的辦公室裏空無一人,而這種空寂卻使他感到一陣放鬆,於是他習慣地摸出了一支紅塔山,點燃了,緩緩噴吐了一口,信步踱到窗前,凝視著新東方酒店大門前那寬敞整潔的停車場,陷入了沉思。

    隨著舒雨桐的到來,先前隻是隱約埋在羅義之心底的那一縷困惑,終於漸漸的浮上了心頭。

    從外形上看,羅義之屬於那種新新人類所追捧的“帥哥酷男”之類,隻是有一些陽剛不足、陰柔有餘。他身材頎長,烏發飄逸,臉上的膚色略顯暗淡,卻自有了一層平滑溫潤的光澤,天庭飽滿,鼻翼挺拔,一雙丹鳳眼微微吊起,射向四周時總是目光熠熠、炯炯有神,兩道濃重的劍眉靜臥其上,眉目間便多了一股英武之氣,薄薄的嘴唇棱角分明、色澤紅潤,一開口,一副低沉渾厚的男中音抑揚頓挫,別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磁性。

    平日裏,羅義之在穿著上雖不見得天天以名牌披掛,但始終卻以休閑簡約的白領風格一以貫之,加之多年來精心保養出的一副猶如健美運動員一般的體態,散淡倜儻之中凸現出一種孤芳自賞的鮮明個性,整個人便透射出了幾分沉鬱而自尊的貴族氣質。

    雖然氣質貼近貴族,但羅義之卻不是單身,他有一位曼妙輕柔的妻子和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兒。

    羅義之是獨子,高中畢業後便順利接了父親的班兒,進了東方集團,在總公司下屬一家分公司的後勤部門當辦事員,後來雖做到了行政主管,但這一窩就是18年。

    在這期間,羅義之沒有片刻放棄過從小就樹立的要成為一名企業家的理想,也不敢絲毫浪費掉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寶貴光陰,不僅自修完成了酒店管理專業大學本科的全部課程,還先後順利取得了經濟學碩士學位和經濟師的技術職稱。對羅義之來說,要想達到成功的彼岸,似乎隻欠缺一點點實際的崗位經驗和一個機遇而已。他一直都在等待著,時刻準備著。

    而這個機遇,終於讓他等到了。

    去年秋天,東方集團邁出了資產重組的新步伐,將京城西南一家瀕臨倒閉的公寓式酒店兼並過來,納入麾下予以盤活,經過重新裝修改造,整體上提升了一個檔次,更名為新東方酒店。東方集團擬借這個新東方在京城西南競爭日盛的旅遊市場中打開一片新天地。

    羅義之瞅準了這個機會,就在集團董事會剛剛任命由時任集團人力資源部部長的林克峰出任新東方酒店總裁的當天晚上,他便穿越了半個京城,一路尋到林家,向林克峰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毛遂自薦。

    當時,正值林克峰為籌辦酒店組建班子而頗感手頭人才匱乏的關鍵時期,加之他多年掌管集團的人才庫,對羅義之也略知一二,因此便欣然允諾,調任羅義之到新東方酒店事業部任總經理助理。

    與羅義之同一天調入事業部任助理的還有一位柳子君女士。

    在林克峰最初的打算裏,事業部隻有柳子君一位助理。而羅義之的出現,促使他果斷調整了自己的方案,決定暫時由這羅、柳兩位助理先行一步,共同撐起事業部,隻是這一次女士未能優先,羅義之的施政演說觸動了林克峰,他便將羅義之內定為領銜,牽頭事業部工作。

    事有湊巧,因為新東方客房部的助理一時不能到任,就在羅義之報到的當天,林克峰突發奇想,決定暫時抽調羅義之到客房部去協助開業,事先倒是和羅義之說好了,為他在事業部留著位置,然而第二天,舒雨桐就奉了集團之命,前來新東方協助籌備開業,她這一來便理所當然的直入事業部坐鎮,於是林克峰又暗自琢磨,準備開業後把羅義之留任客房部了。

    事又不巧,三個月後,新東方雖如期開業了,舒雨桐卻被集團三令五申的硬是收了迴去,事業部一下子就塌了台,林克峰不得不將羅義之又抽迴到事業部主事,隻是將事業部總經理一職空了下來,虛位以待。

    這個空位子,便成了羅義之心底的那一縷困惑。

    羅義之從一開始就認定了自己早晚是一定要坐到事業部總經理這個位子上來的,然後再從這裏一步一步向上走,但他卻不知何時才能夠遂心遂願,更不知林克峰心裏其實早有了理想的人選,而那個人選並不是他羅義之,而是當初曾參與過新東方籌備開業、但一直仍在集團總裁辦任職、且短期內似乎也無望調離集團的舒雨桐。

    事業部的編製並不大,總經理1人、助理1人,投資開發、政策諮詢、法律事務、公共關係、企宣策劃、行政事務、外聯協作、文秘、檔案文書等9人,此外還兼管酒店公務車隊的大小商務車輛12部及12位專職司機,以及一個行政大庫房和8位庫管員。僅此而已。

    然而,事業部的位置十分奧妙,它介於總裁與所有職能部門和業務單位的中間環節,既是一個在行政管理和業務運作上連接決策層與執行層的中介部門,又是一個在對外交往或協調事務上連接酒店與各主管部門、新聞媒介以及屬地各單位的公關部門,酒店首腦部門的所有決策通過它向下傳達以貫徹落實,向外延伸以公示於眾,酒店各個職能部門以及各個業務單位之間的交叉合作則由它從中協調與溝通。

    也就是說,事業部實際上是一個綜合性很強的職能管理部門,它所需要的是一種複合型的管理人才。

    既然舒雨桐要來事業部,按資曆必定是要坐上總經理那把交椅的,那他羅義之又將該往哪裏去呢?難道要等到舒雨桐升任副總裁之後、椅子空下來的那一天嗎?或者竟是要止步不前、固守助理一輩子嗎?

    羅義之臉上雖是風平浪靜,心底卻是暗流湧動。

    然而,令羅義之沒有料到的是,事業部的另一位助理柳子君對舒雨桐的到來,竟也不是無動於衷的。

    而柳子君和劉敏章一樣,是十分盼望著舒雨桐的到來的。

    柳子君曾在舒雨桐手下做過幾年秘書,十分仰慕這位慧心蘭質、氣韻舒緩的女人,尤其被她的為人從真、為事從容、為文從雅所折服,私下裏經常比照舒雨桐的氣質、做派乃至於一笑一顰,潛心鑽研,亦步亦趨,潛移默化之間,有時竟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譬如,常有人把電話打到總裁辦,乍一聽到柳子君緩緩的一聲“喂?您好!請問您是哪裏呀?”撥電話的人便認定了這接電話的應是舒雨桐,自然要迴她一聲尊敬:“舒主任,您好啊!”然後經過一番解釋,才得知是誤把柳子君當作了舒雨桐,撥電話的就都又免不了要驚歎一聲:“哎喲!柳秘書的聲音怎麽與舒主任竟是一模一樣的呢!”每每如此,時有發生。其實,別人不知,柳子君心裏卻明鏡似的,她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在她的眼裏和心裏,舒雨桐就是一個坐標,一個尺度,一個方向。

    實際上,舒雨桐與柳子君卻是完全兩樣的女人。

    單隻從外貌上講,舒雨桐便先輸了七八分。

    舒雨桐的長相十分尋常,即便勉強算得上是清秀、白皙、勻稱、大方,但決然與美麗不搭界。她是那種冷眼匆匆看過去,不易留下什麽印象,但走近了細細看一會兒,便又會覺的順眼的那種“耐看的女人”。

    與所有年滿36歲的女人一樣,舒雨桐也已然擁有了成熟女性所特有的那種自信與沉穩,加之自小家庭環境的熏染陶冶,以及幾十年來從不曾間斷的個人修煉,使得舒雨桐在掌握了較為嫻熟的崗位技能與十分豐厚的實踐經驗的同時,還逐漸形成了一種文靜而從容、溫和而純淨的個人氣質。這氣質,不僅使她贏得了領導的賞識與同事的尊重,也令她擁有了穩定的職位和平和的心態,還給她帶來了一段好姻緣。

    而那位與舒雨桐同歲的柳子君,卻是個典型的美人胚子,每每芳蹤所至,必定是人頭攢動“眾望所歸”,迴頭率極高。

    細分起來,柳子君應該屬於古典美之列:勻溜的體態,潔淨的膚色,烏黑濃密的發,圓潤纖秀的肩,細頸,蜂腰,標致的瓜子臉,眉角齊整的柳葉眉,晶亮嫵媚的大眼睛,尤其是她那睫毛,完全天生自然的濃密綿長,每當抬眼看人,就好似翻開了兩道茸茸的窗簾子,顧盼流螢,星光閃爍,加上一張小巧玲瓏的嘴,兩片鮮豔欲滴的唇,隻要一開口,兩排整齊劃一的玉齒晶瑩剔透,煞是可人。

    或許是“紅顏薄命”那句俗語在作祟吧,在柳子君那張美麗的臉上,不知為什麽神色卻總是有些遊移、迷離,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上等書房的幾案上一枝獨自芬芳的玫瑰,孤絕冷豔之中帶了一股夢幻的滄桑。

    柳子君的性格非常內向,沉靜而略帶孤僻,這使得她的個人生活一路走來頗為坎坷,與男友結交了七年卻少有激情,最後終於結婚了,但隻過了一年,便又勞燕分飛、形影相吊了。

    若從內蘊和氣質上看,舒雨桐與柳子君可以說是平分秋色,一個平和,一個平靜;一個溫潤,一個溫和;一個清遠,一個清婉,至多不過是蘭花、玫瑰各有千秋而已。隻是在雍容曠達的天性與善良清純的心境上,舒雨桐反倒是贏了八九分,特別是她那極其富有感染力和穿透力的縱情大笑,較之於隻會淺笑輕樂的柳子君,的確是如雷貫耳、魅力十足,常常令人在驚愕之後無法忘懷。

    也許就是因為柳子君的生活中值得開懷一笑的事情太少了,為了讓自己多一點兒快樂的機會,柳子君竟是十分的喜歡舒雨桐的開朗性格以及那近似於野蠻放肆的笑聲,盡管她自己永遠也不會這樣毫無顧忌的放聲大笑。

    然而無論是被人無端排斥,抑或是被人心心惦念,舒雨桐對自己來新東方任職一事,實際上的確隻是無心插柳之舉。

    去年秋天,林克峰在一開始著手籌備新東方開業之際,就已經計劃著要把舒雨桐調到新東方來了。

    十幾年前,林克峰從部隊轉業到東方集團人力資源部當幹事時,就認識了當時還是總裁秘書的舒雨桐。那時候,林克峰對這位慧外秀中的舒秘書就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特殊印象,雖然他們在不同的部門做事,少有來往,僅僅隻限於上下班在走廊或樓梯間擦肩而過時,相互間的一聲問候、一個微笑、一個點頭而已,但多年來從事人事管理的林克峰,對各類人有著超乎一般的獨特眼光,舒雨桐身上散發出的文雅氣質,以及從她的手中流瀉出的各種文稿,都給林克峰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待到林克峰當了組織部長,舒雨桐做了總裁辦主任時,這種印象造成的疊加效果,便愈加清晰地在林克峰腦海裏形成了這樣一個想法:一旦有一天,我做了一把手,一定要讓舒雨桐做我的助手。

    然而,正是由於多年來一直掌管全集團的人才庫,林克峰也深知舒雨桐是集團的人尖子,集團總裁楊致遠是決然不會輕易放手的,故而他在借調舒雨桐的過程中,采取了一種迂迴戰術。

    一開始,他當著楊致遠的麵,先是危言聳聽地擺了一大堆的困難,而最難的可歸納為兩條,一是人才緊缺,二是資金匱乏。

    資金嘛,這對於實力雄厚的集團來說並非難事。解決了這個難題後,林克峰才拐彎抹角、輕描淡寫的點到了正題:

    “我想暫時借調集團總裁辦的舒主任用三個月,幫助我進行籌備,以緩解目前人才緊缺的燃眉之急!”聽那口氣,倒是大有一種隻要新東方一經開業,他自會將舒雨桐完璧歸趙的慷慨。

    為了扶持新企業渡過轉型期的難關,也為了顯示集團的大度與氣量,楊致遠倒是爽快的一口應承了下來:“好!我可以把舒雨桐借給你!三個月為限!”可轉過身去,在私下裏,楊致遠卻一再的叮囑舒雨桐:“新東方是年底開業,正趕上集團年底年初工作最為繁忙的時期,你帶上總裁辦的助理嶽冠倫一起去新東方,讓他也到基層鍛煉鍛煉,過些天集團一旦忙起來了,你就先撤迴來,留下小嶽即可。”舒雨桐明白他的意思,雖覺得不夠光明正大,卻有些礙於情麵,便隻是點頭,並不點破。

    然而世間的事情總是變化莫測的。本以為淺嚐輒止、蜻蜓點水的事情,不曾想一旦陷了進去,卻又放不下、拔不出來了。等到木已成舟,舒雨桐真的把心思留在新東方了,楊致遠悔不當初,卻為時晚矣。

    舒雨桐一進入到新東方籌備處,便被鋪天蓋地的問題和難題糾纏得寢食難安,一下子就陷了進去,譬如:

    新東方決策層的行業知識結構不盡如人意;

    高層管理者的實際經驗嚴重不足;

    籌備處臨時辦公地點突然因故被業主收迴;

    原酒店負債沉重、帳務混亂,致使交接困難;

    新酒店各類人員,尤其是一線人員和專業技術人員招聘缺口巨大;

    籌建資金一時難以全部到位;

    加之籌備處各級人員均係從集團各公司借調而來,嫡出庶出魚龍混雜,幫派黨係盤根錯節,工作中一時難於磨合,各種膠著、掣肘,甚至是內耗爭鬥,不一而足,轟然而至;

    特別是市場競爭的日益激化和快速變化,使得新東方酒店麵臨著一種“早開早死、不開等死”的兩難局麵。

    舒雨桐與籌備處的決策層和廣大中層管理者堅定信念、和衷共濟,大膽開拓、勇敢拚搏,因勢利導、精耕細作,終於漸漸理清了千頭萬緒,推動著企業慢慢步入了正軌。

    正是因為有了這一番朝夕相處、摸爬滾打的切身體驗,等到了新東方酒店順利開業之際,舒雨桐竟不覺生出了一種難以放下的留戀。

    還在新東方籌備期間,楊致遠就兩次找到了舒雨桐,再三再四的要她即刻返迴集團主持總裁辦的工作,但都被她婉言推托了。

    新東方重張開業的那天,楊致遠到市裏開會,不能出席開業典禮,卻不忘派出自己的司機範雷去接舒雨桐迴集團。舒雨桐此時也感到使命已然完成,這才痛痛快快的答應離開。等到開業慶典的午宴結束之後,舒雨桐來到了新東方酒店總裁辦公室,向林克峰辭行。

    林克峰麵色微醺,微笑著看了看一臉鄭重的舒雨桐,慢聲道:“舒主任,你這一走,我的事業部可就塌台了!”

    舒雨桐微微一笑:“林總,您言重了!這段時間,柳助理進步得很快呢!事業部各崗位人員到目前配置得也算齊全了,下一步羅助理也該歸位了,兩位助理同心協力,年輕人終歸有闖勁兒、有魄力,再加上有您的引導、指點,我想應該沒問題的。”

    林克峰笑著盯住舒雨桐,略微提高了聲調:“集團工作再緊張,也不在乎這一時一地吧?”言外之意很是清晰。

    舒雨桐沉吟了片刻,緩緩笑道:“林總,目前已是年底了,集團每逢年底年初,決算、評比、總結、計劃、迎來送往的總是會有很多忙不開的事情需要操辦,還請您多多包涵!不如這樣吧,我一個人先迴去,小嶽可以再留一些時日,協助兩位助理搭一把手,什麽時候工作理順了,再撤迴去也不晚。如果還是理不順,或者確實人手緊張,也懇請您容我忙過了這個年關之後,再返迴咱們新東方來幫忙,您說這樣好不好啊?”

    林克峰聽後隻是笑著看她,不再說什麽。

    這時,站在旁邊一直聽著他們說話的新東方酒店副總裁鮑玉良小心翼翼地插了進來:“我說林總啊,我還是堅持我的意見,咱們不能放舒主任迴集團!不然的話,她這一迴去就再也要不迴來了!”

    舒雨桐聽了不由一愣:原先隻是說臨時借調3個月來協助開業,現在已經開業了,還要自己留在這裏做什麽呢?難道說一開始的借調,就隻是一個借口,林總實際上就是想要自己到新東方來任職的麽?

    林克峰看到舒雨桐一臉的迷惑,趕緊給鮑玉良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就此打住。

    林克峰認為,現在攤牌還為時尚早,因為他還沒有摸透舒雨桐的心思。

    鮑玉良卻是個急脾氣,又仗著平日與林總關係密切,說話沒有什麽顧忌,便想幹脆捅破了那層紙:“林總啊,我這人有點兒心事就憋不住,今兒個當著舒主任的麵,我可就敞開天窗說說心裏話了,要不我非得憋出病來!”

    這鮑玉良原是集團所屬一家大型購物中心的副總經理,幹了20多年的業務,從采購做到了高管,精明強幹,心眼活分,待人熱忱,口無遮攔,是個仗義執言、肝膽相照的爽快人。

    林克峰比鮑玉良大5歲,平日裏兩人私交甚篤,當初一開始籌備新東方,林克峰第一件事就是把鮑玉良挖了來,提為副總裁,視同自己的左膀右臂,就是想在開拓業務上放開了讓他施展手腳,幫助自己成就一番事業。

    林克峰聽了鮑玉良的話,微微一笑,並不言語。

    鮑玉良盯著林克峰,笑道:“林總,您不言語,那可就算是默許啦!我可就做一迴崔永元--實話實說啦!”說完便轉過身望向舒雨桐,爽聲笑道:

    “舒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方欲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猴猴視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猴猴視野並收藏東方欲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