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川是娘親與頭曼單於的孩子?」輕塵皺起了眉。


    莫談點了點頭,幾日不見,竟連原本挺直的背脊都有些彎曲:「頭曼是個多疑的人,即使昔日為了月宿不得不放下對這孩子的成見,但有了尋川,恐怕他就未必會再仁慈,至少若是岩止這孩子沒了,月宿還有尋川。但他沒有料到的是月宿比他想像中還要強,手心手背都是肉,當年為了保岩止,月宿忍痛毒殺還在繈褓中的尋川……」


    若論罪,他莫談才是千古罪人,隻可惜悔之已晚,月宿至死也不願再見他一麵……


    輕塵完全沒料到岩止與尋川竟是同母異父之手足,僅僅因為自己的娘親想保住兄長,便捨棄了還在繈褓中的自己的生命,這就是尋川為何如此痛恨岩止之故……


    莫談輕嘆:「也許是尋川那孩子命不該絕,被師弟莫論所救。當年的莫論一心與我鬥法,這孩子如今這般做法,恐怕也是他有意引導。莫論救是救下了尋川的命,但逼毒入腿,保住了命,廢了腿。」


    「昔日莫論老先生給您留了一句話,『勝負未分』。」如今輕塵終於明白,莫論此言何意。


    「果真如此執迷不悟。」莫談一愣,繼而無奈大笑:「尋川對岩止怨恨頗深,跟著莫論又早已入了邪門歪道,他在忘川崖等候岩止,隻怕早做準備,一切怨恨,直到殺了岩止的那一天才會休止。」


    莫談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輕塵,如今唯一能讓尋川毫無防備並殺了他的,恐怕隻有這丫頭了。


    岩止那孩子恐怕也早料到了會有今天,尋川隱忍二十多年,忍而不發,如今大動幹戈,隻怕是早做了完全的準備。岩止自是早料到有此一劫,他們兄弟二人終將自相殘殺,方才千方百計連尋川都被他利用了,逼他莫談出世,不就是為了要保護這個丫頭嗎?


    輕塵的臉色煞白:「岩止會輸嗎?」


    「他自小個性堅忍,論心智謀略都不遜色於尋川,尋川雖習了邪魔歪道,但未必就能贏得了岩止。」


    輕塵自然聽得出莫談說的隻不過是些寬慰她的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兄弟倆此劫到底鹿死誰手。


    「您與我說這些,定是有對策?」輕塵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咄咄逼人起來,仿佛要將人的身體都射穿了一般。


    莫談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丫頭比他想像中要通透,自己自進入這裏開始的第一秒,這丫頭恐怕就已經對他的目的瞭然於心了。


    岩止逼他出世,就是為了她和那兩個孩子安排好了退路啊,一旦他死了,他的妻兒可就是他這個當祖父的人的責任了。


    話既已說穿,莫談反倒坦蕩起來:「你可願意賭上這一把?」


    「即使要我性命為賭注,也無不可。」輕塵迴答得幹脆,她滿心滿眼如今隻牽掛著岩止一人,如今的她的確畏懼死亡,但若無岩止相伴,歲月再漫長,又有何意義?


    「傻丫頭!」莫談心中動容,岩止有這丫頭相伴,想必月宿地下有知,也會欣慰:「我既與你說這些,自然拚盡畢生全力也會保住你的性命。若讓你以性命冒險,莫說岩止不答應,即使是我也不可能答應。」


    「我也不答應!」童稚的聲音突然響起,銀兒氣唿唿地推門而入,雙手打開擋在了輕塵的麵前,怒瞪著莫談:「你不是銀兒的祖父,銀兒不讓娘親冒險!」


    「銀兒!」輕塵也是一愣,沒料到這狡猾的小傢夥竟然一直在外麵偷聽牆角。


    倒是莫談早有所料似的,笑著搖了搖頭,任由銀兒在身後惡狠狠地瞪著他,隻當沒看見似的走了出去。


    ……


    忘川崖似憑空出現,煙波浩淼,高矗於忘川之上,漠北人稱忘川為前世今生輪迴之地,傳說侍奉神廟的侍者與侍奉天神的祭師死後,多會實行天葬,為蒼鷹所食,然後蒼鷹將會把他們的靈魂帶入神殿繼續侍奉天神,如同脫胎換骨,而前塵俗事盡歸入忘川,成為那浩渺忘川的一部分。


    忘川崖邊,坐在輪椅上的男子雙腳之下幾乎就是懸空的萬丈深淵,而他坐在如此靠近邊沿的地方,竟然麵不改色,如履平地。


    白衣飄飄,纖塵不染,煙霧飄渺,靜靜坐著的身姿好像要融化在這淡淡的雲霧中。


    「爺,他們在朝這靠近了。」


    一直靜立在那尊輪椅身後的男子連表情都沒變過一下,好象正朝著靠近的不是前些日子所向披靡令人的可怕的黑色大軍。


    尋川的雙眼放空,聽到男子的話,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動,隻是唇角已經幽幽向上翹起:「終於來了……湛風,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再晚了,可就出不去了。」


    那名叫做湛風的男子垂下眉目:「屬下沒有打算活著出去。」


    「很好。」尋川滿意地點了點頭,唇角的笑意更深,可說話的聲音卻陡然轉冷:「那就讓他們有來無迴……」


    二十多年了啊!


    尋川修長的手指似有懷念地撫摸著輪椅扶手,他與這笨重的東西相伴二十多年了啊:「好兄長,忘川崖是個好地方,很適合埋葬像你這樣讓人討厭的對手。比起葬下烏孫王那廝的天山,忘川崖更適合你。」


    「岩止不會被困於此,埋葬在此的恐怕隻有你孤單一人。」


    清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尋川驀然挑眉,眼裏難得地閃過了一絲驚訝,他轉動輪椅後退了幾步,然後轉過身來,驚訝過後便恢復了平靜,說話的語氣甚至沒有一絲怒意,平靜得好像在談論天氣一般:「湛風,我以為有你在,不會有我意料之外的人出現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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