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懸空術變著法針對了一下言官們,順便給皇帝提供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去駁迴那些言官們的奏折之後,焦某人不出意外的,又被皇帝就近請到上書房內議政。


    牛太後則是按照先前的承諾,又領著南安郡主折迴乾清宮中,去瞧那電報機。


    可能是因為剛看過了現場表演,這傻大黑粗的死物件就有些不太入眼,再說了,乾清宮裏那幾個小太監隻會用,對於這其中具體是什麽原理完全是一竅不通。


    於是南安郡主圍著轉了幾遭,又一問三不知之後,對這東西的興趣很快便消失殆盡了。


    牛太後見狀,便把她們帶迴了自己宮中。


    原本妹妹和外甥女來了,她是要好生招待招待的,可也不知是累著了、還是熱著了,迴到慈寧宮裏,便覺得有些精神不濟。


    南安太妃見狀,忙拉著女兒告辭。


    太後挽留了幾句見她執意要走,便隻好托請皇後順路送上一程。


    南安太妃原本還想著路上和皇後套套近乎,不想出了慈寧宮,皇後的精氣神眼見也有些萎靡不振。


    於是她又推拒了皇後相送的好意,帶著女兒徑自出了宮門。


    等到上了轎子,她身上原本的活潑勁兒也瞬間消散了個幹淨,靠在車廂上,搖頭歎道:“這皇城裏穢氣就是重,瞧你姨母這一家子老老少少,就不見有幾個囫圇的——你瞧著吧,要再這麽熬下去,皇後早晚也得熬病了。”


    顯然,她也以為皇後會在外人麵前露出疲態,是因為在皇帝身邊操勞過度的緣故。


    郡主微微頷首,卻又小聲提醒道:“母親這話,可千萬別讓外人聽了去。”


    “若有外人在,我也不說這話了。”


    南安太妃擺了擺手,旋即閉目養了一會兒神兒,忽又問:“我記得工學成立時,你哥哥還親自去給焦暢卿的捧場來著,後來如何了?”


    “什麽後來如何了?”


    因方才她閉目養神,南安郡主也正迴憶方才在宮中的見聞,所以一時沒聽明白母親在問什麽,不過很快她便反應過來,忙又道:“哥哥當時不是為了和忠順王置氣麽?後來事情不了了之,他便再沒理會過工學的事情了。”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當時恰逢皇上中風,我聽說各家勳貴原本承諾的人力財力全都打了折扣,多的也隻兌現了三四成。”


    “荒唐!”


    南安太妃睜開眼睛,怒其不爭道:“你那表哥素日裏總說要搏一場富貴,重現世宗朝時的盛景,偏怎麽就不懂雪中送炭的道理?幹大事惜身、見小利忘義,似此這般怎能成事?”


    南安郡主雖也覺得勇毅伯這事兒做的有些欠妥當,但還是主動替表哥分辨道:“表哥雖說是八公之首,可當時別人都打了退堂鼓,他也是眾意難違,才……”


    “哼~”


    南安太妃輕哼一聲,倒也沒在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尤其橫向對比,勇毅伯牛繼宗雖然誌大才疏,可也總比自家兒子一味隻知道走馬飛鷹好狠鬥勇要強。


    於是她又重新迴歸了原本的話題:“我記得那焦順新娶的夫人,也是你們那詩社裏的?”


    “她是保齡侯的侄女,喚作史湘雲,為人最是爽利不過,寫的詩也是別具一格,不是等閑閨中氣象——上次聚會時,她有新作兩首,分別是……”


    說起詩社和史湘雲來,南安郡主明顯來了精神,說起來就滔滔不絕。


    南安太妃也不打斷她,偶爾還會頷首點頭,直到女兒說完了,這才笑道:“既然投你的脾氣,改日不妨請到家裏見見。”


    “那自然是……”


    南安郡主剛要歡聲應下,忽又警覺起來,嘟嘴道:“母親,我們是君子之交,你可別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你這丫頭!”


    南安太妃作勢在她胳膊上輕輕擰了一把,嗔怪道:“咱們家是什麽門第,還用得著跟她耍什麽小手段?”


    “那可未必,為了哥哥……”


    “難道你還要我立誓不成?”


    “那倒不用。”


    南安郡主順勢將頭枕在母親肩上,嬉笑道:“但要是真讓我瞧出什麽不對來,我可不依。”


    南安太妃笑了笑,輕撫著女兒滿頭烏黑的青絲,心道自己又何須耍什麽手段,隻要順其自然就好。


    …………


    與此同時。


    鍾粹宮吳貴妃處,一場茶話會已經漸入佳境。


    就隻見七八個中低品的嬪妃,眾星捧月般將吳貴妃圍在當中,三句話裏恨不能有兩句半是在逢迎吹捧。


    正將吳貴妃哄的飄飄然之際,忽有一位昭儀姍姍來遲,她嘴裏連聲賠罪,卻還是被幾個起哄的罰了三杯酒。


    這昭儀吐著舌頭‘斯哈’幾聲,便迫不及待的道:“你們道我是因什麽來遲了?你們恐怕還沒聽說吧,上書房那邊兒又出稀罕事兒了!”


    說著,便將上書房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


    期間多有捕風捉影的言語,重點都放在那‘懸空術’上,至於焦順皇帝借機發難,打迴了奏折雲雲,卻隻是一筆帶過。


    這原也沒什麽。


    自打焦順入宮授課,他弄出來的那些新奇的玩意兒,就一直是宮內的頂流話題。


    按照平時,眾人也不過臨時又多了個談資,甚至還能順便再誇幾句繇皇子,間接達到討好吳貴妃的目的。


    但壞就壞在方才的三杯酒上,那昭儀仗著幾分醉意嘴裏就沒了把門的,順勢感歎道:“這也就差了太上皇,不然宮裏有頭有臉的可就都湊齊了。”


    一句話,吳貴妃臉上頓時就變了顏色。


    凡事就怕多說多想,原本她還沒覺得如何,但經這昭儀‘提醒’,才突然發現宮中排名靠前的妃子當中,就隻有自己沒有列席參加。


    雖然皇後是後來趕過去的,容妃和賢德妃也是適逢其會,可這畢竟是去圍觀自家兒子的課業,難道就不能臨時再知會一下她這個生身母親?


    吳貴妃越琢磨越是氣悶,不由又想起了先前皇帝驅趕自己,單獨與皇後密議的事情來。


    而那些中低品的嬪妃,要見她臉上陰雲密布,那還不知道是觸了她的黴頭?


    當下各尋借口,紛紛做了鳥獸散。


    原本熱鬧非凡的鍾粹宮,一下子就變得冷清起來。


    偏吳貴妃因此又想多了,懷疑那些人是因為自己受了冷落,所以急著轉投旁處——譬如說皇後那邊兒了。


    明明自己才是宮裏唯一一個誕下皇子的女人!


    她越想越窩火,越想越不甘。


    可事情已經錯過了,她就算想找迴場子,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就這麽無能狂怒了好一陣子,冷不丁的,吳貴妃忽然又想起容妃那番話,略略猶豫,她一咬牙一跺腳,便將原本的決定【等兒子登基再討要】拋在腦後,出了鍾粹宮直奔儲秀宮而去!


    真要論起來,這宮裏有頭有臉的嬪妃當中,她其實是最沒城府的一個,以前能平安無事全憑‘怯懦’二字,如今被富貴榮華迷了眼,卻連這賴以存身的根本都丟了。


    一時氣盛,竟就直接衝到了儲秀宮內,吵醒了剛剛躺下準備睡個迴籠覺的皇後。


    分賓主落座後,皇後萎靡不振的揉著眉心,無奈道:“難道是有什麽要緊事要跟我商量?”


    吳貴妃遲疑了一下,隱約覺得自己做法十分不妥,但轉念又一想,兒子馬上就要被封為太子,過不了幾年就是皇帝了,自己又有什麽好怕的?


    當下舌尖一頂上牙膛,直接開門見山的問:“我聽說,皇後手上有那焦順的把柄?”


    皇後揉眉心的動作一頓,下意識脫口反問:“是陛下告訴你的?!”


    這卻是誤以為皇帝因疑忌自己,所以才將此事又透露給了吳貴妃——若非如此,以吳貴妃膽小怕事的秉性,又怎敢直接找上門來逼問?


    “這……”


    吳貴妃猶豫了一下,覺得讓皇後誤以為是皇上更信任自己也好,於是含糊的反問:“這麽說,娘娘是承認有這東西了?”


    “唉~”


    皇後重重歎了口氣,失落道:“你既是奉命而來,那這東西……”


    說著,她起身到了角落裏拿起那木盒,原想立刻交給吳貴妃,但不知怎麽的竟就有些不舍,下意識摩挲了幾下,這才一咬牙轉身道:“那這東西你就替我還給陛下吧!”


    “這、這……”


    吳貴妃登時傻眼了,她是萬沒想到皇後會提出,讓自己把這東西轉交給皇帝。


    她急忙起身支吾道:“我也隻是聽說而已,又不曾……這怎麽好……若是……”


    吞吞吐吐好半晌,她才終於想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這我怎麽敢,這可是皇上親手交給娘娘保管的,我要是擅自收走豈不成了罪過?”


    見她這副樣子,皇後終於生出了些許疑惑,心道莫非不是皇帝有意透露的?


    可若不是皇帝慫恿,吳貴妃又怎敢如此放肆大膽?


    主要她也是萬萬沒想到,吳貴妃心理上的變化會如此之快、如此之劇烈,所以一時有些摸不清頭腦。


    於是隻能試探著道:“妹妹隻是聽了幾句,就跑來問我了?”


    “這、這……”


    吳貴妃依舊慌亂,不過這迴找理由倒是快了許多:“我也是擔心那焦順日後跋扈難製,所以才……”


    “原來如此。”


    這個理由皇後倒是信了,畢竟事關吳貴妃最寶貝的兒子。


    她旋即正色道:“這東西你知道就好,可千萬別再往外傳——陛下留下此物隻是為了以防萬一,可若是提前暴出來,那焦順是何反應且不論,陛下為了避免新政無人可用,多半是會保下他的,如此一來,這把柄豈不就作廢了?!”


    聽皇後說的嚴重,吳貴妃倒也不敢怠慢,忙賭咒發誓表示自己絕不會外傳。


    本來這件事情到此,也就該暫時告一段落了。


    但吳貴妃卻難忍心下的好奇,目光牢牢鎖定在那紅木匣上,不用開口,那滿臉的求知欲便出賣了她的心思。


    皇後見狀,下意識伸手護住,就想將那紅木匣放迴原位。


    但起身的時候瞥見吳貴妃臉上的幽怨與不滿,心中忽又冒出了一個念頭來:


    若把這兩份奏折給吳貴妃過目,她又會是怎樣的反應?


    是隻自己一個人看完之後……


    還是別人也這樣?!


    這念頭一起,便再也壓製不住了。


    若換個人,皇後是萬萬不敢‘分享’的,但吳貴妃卻不是旁人可比,她是繇皇子的生母,而這兩份奏折,正是皇帝留下來給繇皇子保駕護航用的。


    真到了要動用這兩份奏折的時候,難道自己還能不與她們母子兩個商量?


    既然早晚是要透露給她的,自己又何苦要當這個‘惡人’,白白惹她心生不滿?


    想到這裏,皇後又把紅木匣放迴了身前茶幾上,輕輕往吳貴妃麵前一推,道:“妹妹若是真想瞧,我也不攔著。”


    說著,又自顧自翻出了兩把鑰匙,並排放在了木匣頂部。


    吳貴妃眼見這兩把鑰匙藏的隱秘,更斷定這匣子裏必是存著什麽驚天大秘密,她不覺也激動起來,手顫顫的拿起那把大一號的鑰匙,就要去開紅木匣。


    哢噠~


    就在鎖扣彈開的瞬間,皇後突然又一把按在了那上麵,目光灼灼的盯著吳貴妃問:“妹妹果真要瞧?”


    這猛一下子,直唬的吳貴妃打了個激靈,差點就條件反射的搖頭否認了。


    她正猶疑著不知該做何反應,皇後卻又將手收了迴去,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妹妹早晚是知道的。”


    說著,皇後又自顧自起身,邊往外走邊說:“我去外麵替妹妹守著,也免得有那個不開眼的闖進來。”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貫徹到底!


    她若在屋裏,吳貴妃多半不敢仔細翻看,所以她幹脆選擇借故離開,讓吳貴妃可以毫無打攪的沉浸式觀看。


    而目送皇後離開之後,吳貴妃一時也有些糊塗,弄不懂皇後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再看身邊的紅木匣,也總覺得多了點兒洪水猛獸的味道。


    不過……


    自己的兒子是未來的皇帝,再說這本就是留給他製衡焦順用的,自己又有什麽好怕的?!


    就這麽給自己鼓足了勁兒之後,吳貴妃最終還是義無反顧的掀開了那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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