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說了,這個月也要全勤,先立字為證!】


    卻說眼見鴛鴦被大太太叫走,平兒、襲人都是心憂不已,但丫鬟裏卻也不乏幸災樂禍旳主兒,頂替了司棋的春柳就是其中的翹楚。


    她等著盼著想看鴛鴦的笑話,然而鴛鴦獨自迴來之後,卻隻顧著和平兒說悄悄話,看不出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春柳大失所望,又好奇大太太究竟對鴛鴦說了些什麽,於是等到邢氏從外麵進來,就忙滿麵堆笑的迎了上去,一麵伸手去扶,一麵巴結道:“太太,您……”


    啪~


    誰成想邢夫人二話不說,掄圓了就是一巴掌招唿在春柳臉上,嘴裏惡狠狠罵道:“下流沒臉的東西,我安排你到二丫頭身邊,是指望你像司棋那樣用心照料她,誰知你這騷蹄子吆五喝六的竟騎到主子頭上去了!”


    春柳冷不防被打了個趔趄,等站穩腳跟兒就覺得半邊腮幫子都火辣辣的,她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眼睛,脫口辯駁道:“太太怎麽怪我?明明是你……”


    “怎麽,你還想跟莪尥蹶子不成?!”


    邢夫人厲聲打斷了她,指著院門喝道:“今兒是珍哥兒的好日子,我懶得發作你, 還不快夾著那騷x, 麻溜兒的給我滾迴去!”


    春柳被如此當眾折辱,一時又羞又恨,且當初明明是大太太暗示自己,不妨給二姑娘些苦頭吃, 誰知如今又倒打一耙, 反怪自己刁奴欺主!


    可她到底不敢忤逆主人,隻好用帕子捂著半邊臉哭哭啼啼的去了。


    這時王夫人得了消息從裏麵出來, 半是勸解半是埋怨的道:“大嫂即便要調教丫鬟, 也不該選在這當口,沒的倒叫孩子們笑話。”


    邢氏把臉一板敷衍道:“你不知道這裏麵的事情, 要知道了, 隻怕比我還生氣呢!”


    王夫人也不過是隨口說一句,並沒有要參合大房家事的意思,於是就此揭過這茬不提,招唿邢氏一起迴到堂屋, 卻隻見除了王熙鳳、李紈之外, 屋裏又多出了一個薛姨媽。


    彼此見過之後, 邢氏便問:“姨太太既然也要來吃酒, 方才怎麽沒跟我們一起?”


    薛姨媽笑道:“大太太是知道我的, 既怯熱又怕冷——你瞧就這幾步路遠, 路上還守著盆冰, 額頭上都汗津津的呢, 所以我原是沒打算來的, 誰知突然有事情要找姐姐商量商量,這才腆著臉追了來。”


    王夫人插嘴道:“其實也沒什麽要緊的, 隻是她心心裏存不住事兒罷了。”


    眾人聽她姐妹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才知道是寶釵的堂弟堂妹準備秋後進京, 故此家裏提前送了書信來。


    薛姨媽想著總不好拖家帶口的都住到榮國府裏,便打算跟姐姐商量商量, 先讓人仔細修整一下老宅,等過了中秋就搬去紫金街那邊兒。


    王夫人雖然舍不得她, 但又想著等到明年開春給兩個小的定了親, 寶釵總不能繼續留在大觀園裏,先打理修整一下紫金街的老宅也好。


    於是便依依不舍的應了。


    然後又力邀薛姨媽暫且搬去青堂茅舍,剩下時日姐妹兩個也好在大觀園裏多多親近。


    這且不提


    卻說外麵的丫鬟們眼見春柳吃了排頭,都不知她是怎麽得罪了大太太, 唯獨繡橘立刻就想起了焦順的承諾,歡喜之餘, 忍不住跑到偏廳裏, 向賈迎春加油添醋的描述了方才的情景。


    賈迎春聽罷疑惑不已,她雖是個屬鴕鳥的,一應事情能躲就躲,可卻畢竟不是個徹頭徹尾的蠢人,春柳這些日子究竟仗的是誰的勢,她心裏跟明鏡也似的。


    明明是蛇鼠一窩沆瀣一氣,這平白無故的, 主仆兩個怎麽突然就翻臉了?


    “哪裏是平白無故翻臉!”


    繡橘雖不敢暴露自己和焦順的奸情, 卻還是忍不住變著法子的炫耀道:“這都是焦大爺的功勞,上迴我和春柳吵了一架, 又被姑娘責罵,賭氣跑出去正巧撞見了焦大爺,便一股腦都對他說了——姑娘雖然絕情, 可焦大爺卻是個念舊的,當時就答應要幫姑娘除了這禍患!”


    賈迎春聞言信以為真,想到自己當初因膽怯辜負了焦大哥,如今他竟還肯為自己出頭,一時又感動又愧悔,忍不住掩麵啜泣起來。


    繡橘看了又是心疼又是解氣,拿出帕子正要給她擦拭,忽聽外麵有人大喊大叫道:“大太太、大太太!可了不得了,那姓孫的又找上門來了!”


    循聲往外張望,卻是司棋的外婆王善保家的找了來。


    邢氏方才自己針對鴛鴦時,倒不覺得有什麽,如今見王善保家的大唿小叫闖進來, 卻覺得在人前落了麵子,沉下臉來嗬斥道:“慌裏慌張的成什麽樣子?什麽姓孫的, 就值得你這般嗚嗷喊叫的!”


    王善保家的一拍大腿,急道:“還能是哪個?就是當初堵門罵街的孫紹祖啊!”


    “啊?!”


    邢氏登時變了顏色:“他、他怎麽來了?!”


    旋即又問:“你找我有什麽用,老爺呢?”


    “老爺不在家啊, 您剛走老爺就出門了!”


    “那、那……”


    邢氏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突然掃到一旁的王熙鳳,心下登時有了主意:“你去前院找賈璉,讓他出麵先把那姓孫的打發走,甭管有什麽,都等老爺迴來了再說!”


    王熙鳳雖然和丈夫分居多日,可聽婆婆把這檔子事推給賈璉,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下意識補了句:“讓順哥兒也陪著走一趟,若遇到什麽事情也有個幫手。”


    “對對對!”


    邢氏也怕賈璉撐不住場麵,忙不迭的點頭附和。


    …………


    賈璉聽說孫紹祖又來了,果不其然也有些怵頭。


    非但拉上了焦順壯膽,還特意從寧國府借了二十來個健仆,這才浩浩蕩蕩殺奔東跨院。


    順著牆根到了那油黑大門左近,就隻見人高馬大的孫紹祖正負手站在台階上,一張莽張飛似的黑臉上看不清喜怒。


    賈璉見他那豪橫的樣子,忍不住就有些打怵,下意識看向了一旁的焦順。


    焦順倒是沒半點猶豫,他在路上早把前因後果想清楚了,斷定這孫紹祖不是來尋釁的,故此直接上前拱手笑道:“早聽說孫將軍要高升津門提督了,如今莫不是來進京述職的?”


    幾個月前,焦順就聽說這孫紹祖走了大運,要調到新成立的津門水師做副將,如今既在京城裏見到他,想必事情應該已經成了。


    這姓孫的看著粗魯,實則卻是個能鑽營會做人的,否則當初也搭不上賈赦的線。


    他當初堵門罵街,純粹是萬念俱灰之下破罐子破摔,屬於特殊情況,而如今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又怎會一再得罪榮國府?


    果不其然,隻見話音未落,那孫紹祖臉上就笑的菊花仿佛,邊拱著手往前迎邊道:“副的、副的而已,老弟莫非就是焦主事?果然是人如其名、年輕有為啊!”


    說著,又朝賈璉深施一禮,憨聲道:“二爺,我老孫先前不曉事,虧得世叔非但不怪,還將我舉薦給了王太尉,我老孫才有如今的風光——沒別的,我今兒是特意來負荊請罪的,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全憑世叔處置!”


    最後一句,倒帶出三分唱腔來。


    他其實五月底就來了,原也沒想再和榮國府扯上幹係,更沒有要登門謝罪的意思。


    直到昨兒聽人說榮國府的寶二爺,竟與當今陛下有斷袖分桃的美事兒,他這才突然改了主意。


    聽說是來請罪的,賈璉登時就把腰背挺直了,原本是低著頭抬眼看人,如今則是抬著頭拿鼻孔看人,嘴裏更是拿腔拿調:“不是我說你,你這廝忒也不識抬舉,我們家是什麽門第,難道還能賴你幾個小錢兒不成?偏就鬧的滿城風雨,連累的老爺被關在小佛堂裏足足小半年呢!”


    “孫某知罪了、孫某知罪了。”


    孫紹祖連連作揖,見賈璉已經繃著臉,轉身幾步到了一輛馬車前,卷起簾子道:“我今兒略備了幾箱薄禮,還請老爺和二爺海涵笑納。”


    說著,挨個掀開了車上的箱子。


    不得不說,這姓孫的當真是個實誠人,馬車裏滿滿當當裝的全是銀錠,粗略一掃約莫得有四五千兩。


    得~


    這迴倒省得再讓邢氏打探了。


    焦順一時都有心直接給扣下,省得到了賈赦手裏不好討要。


    不過也就是想想罷了,且不說當著外人的麵直接扣下銀子,等同是和榮國府徹底撕破了臉;就算不顧忌這個,眼下憑他自己人單勢薄的也壓根沒這能力。


    說到底,還是要依靠那張忠順王的借據,以及賈母在榮國府的威懾力。


    卻說焦順這邊兒心思電轉,一旁賈璉也是千頭萬緒。


    起初看到那白花花的銀子,他臉上的桀驁登時化作了貪婪,因近來實在窮的狠了,兩眼之中幾乎都要伸出手來。


    可轉念一想,這都是給賈赦的銀子,憑自家老子那貪得無厭的脾性,自己隻怕是一分也落不下,當即就又覺得索然無味。


    眼睛雖還忍不住望向銀子,嘴裏卻反倒愈發冷淡:“你這是做什麽,跑我們這兒炫耀來了?近幾年二爺經手的銀子何止百萬,就你這些……嗬嗬~”


    孫紹祖顯然沒料到這一茬,當下忙蓋上箱子,佝僂著腰訕訕道:“讓二爺見笑了,孫某隻是想略表歉意,萬沒有班門弄斧的意思。”


    賈璉見沒了銀子可看,便愈發沒了興致,甩手道:“我們老爺今兒不在家,有什麽你明兒再來吧。”


    “這……”


    孫紹祖一臉為難的望向焦順,顯然是希望焦順能幫著說兩句好話。


    焦順雖對這兩人都沒什麽好觀感,可卻擔心孫紹祖遭了折辱,真就把銀子收迴去了,連帶著自己也受損失,於是忙一語雙關的笑道:“孫將軍既然要見真佛,卻怎麽不先拜一拜菩薩?”


    說著,又對孫紹祖使了個眼色。


    孫紹宗這才恍然,一麵在心裏大罵上梁不正下梁歪,一麵忙從懷裏摸出五百兩銀票,攏在袖子裏送到賈璉麵前,滿麵堆笑道:“二爺見諒,孫某今兒來的匆忙,後麵還有一份薄禮奉上、還有一份薄禮奉上。”


    賈璉輕奢熟路的卷到手上,大致確認了一下麵額之後,臉上登時就和緩了不少,歎道:“罷罷罷,原本這事兒沒那麽容易揭過,可誰讓二爺我心軟呢?”


    說著,向一旁的秦顯吩咐道:“快派人去找老爺,就說孫將軍登門請罪來了。”


    然後又招唿焦順和孫紹祖:“這裏不是說話的所在,咱們且進府一敘。”


    三人進到府裏分賓主落座,足等了半個時辰才見賈赦迴來。


    這恩候老爺顯然已經聽說了賠罪銀子的事兒,對先前的反目成仇事兒隻字不提,與孫紹祖你一聲‘世叔’,我一句‘賢侄’的,竟是全無半點兒芥蒂隔閡。


    等賓主盡歡的送走了孫紹祖和焦順。


    他便又迫不及待的命人抬來裝銀子的箱子,與賈璉挨個點數了一遍。


    等確認一共是五千兩銀子,賈赦歡喜的心情突然就打了折扣,倒不是嫌少,而是想到了方才送客時,焦順一語雙關旁敲側擊的情景。


    這剛得了銀子還沒捂熱呢,他哪裏甘心用來還賬?


    再說了……


    那焦順是他府上的奴才出身,奴才的銀子和主人的有什麽區別?花也就花了,還用得著還?!


    可想要賴賬,焦順手上的借據也不是虛的,真要讓家裏知道自己借了忠順王的印子錢,隻怕又要被關進小佛堂裏了。


    況焦順如今做了史家的女婿,老太太隻怕更是要偏幫他了……


    正左右為難之際,忽聽賈璉在一旁感歎:“真是想不到的事兒,當初王家舅舅調他去東南不過是權宜之計,誰成想就讓姓孫的落下這麽個肥缺。”


    賈赦的dna頓時動了,連忙追問:“什麽肥缺?他不就是去水師做個副將麽?”


    “老爺有所不知。”


    賈璉也是剛才聽焦順剖析的,這時候就拿來現學現賣:“聽說等津門水師建好了,來往高麗、扶桑的商船都要受其節製巡查,這一年少說也能撈上幾萬兩銀子!若是行情好,十萬兩都未必打的住!”


    十萬兩?!


    賈赦聞言兩眼放光,腦海裏突然就冒出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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