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有點卡,隻有4000】


    卻說翌日上午,賈政果然又去求見了陳尚書,也並沒有忘記要給焦順開脫、鋪墊。


    隻是那陳尚書也是老於世故的,當麵似是句句都答複了,等賈政迴來和焦順細一琢磨,卻竟是什麽都沒說明白。


    好在上麵的態度雖然曖昧不明,內外兩處的消息倒還算及時。


    首先是趙彥迴報,說是若刨去運費不算,南方一些血汗工坊,確實可以照價做出符合太祖規製的槍帶。


    這意味著雜工所想拿成本說事兒,肯定是行不通的。


    緊接著賈政也命單大良捎了消息來,卻原來軍械司這次吹毛求疵,竟是籌謀已久的事情。


    當初虞衡清吏司一分為二,變成了百工司與軍械司。


    雖然大部分軍械工坊都撥給了軍械司,甚至還將兵部某些職能也一並劃撥了過去,但還有相當數量的配套工坊,留在了百工司內。


    原先同在一司還好說,如今分屬兩司難免扯皮,這讓軍械司頗感桎梏。


    於是就惦記著,想要將相關工坊的主導權納入囊中。


    因是不久前才剛完成的切割,如今想讓百工司將相關工坊調撥給軍械司管轄,顯然沒那麽容易。


    所以他們準備通過一係列的刁難打壓,讓百工司各所低頭服軟,同意軍械司派駐吏員進廠監管,借以達到實際掌控工坊的目的。


    而雜工所,正是他們挑出來當成突破口的軟柿子!


    對此,賈政的建議是,幹脆把事情捅到上麵,由百工司出麵與軍械司打擂台。


    但焦順卻覺著這法子不怎麽穩妥。


    雖說他如今得了蘇侍郎的青睞,但說到底仍是這工部官員裏的異類。


    若一切都委托給司內主導,屆時兩下裏做出利益交換,把雜工所和他焦某人當做‘代價’出賣掉,也並非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所以最好還是靠自己的力量解決此事!


    又或者……


    來個借力打力!


    想到自己幾日後的行程安排,焦順心下便有了計較。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在百忙中抽出時間,撰寫了一篇倡議書,隻等著時機一到便憑風借力。


    …………


    時日匆匆,轉眼到了這月二十三。


    兩部合議也到了第三天,鑒於工部大有一拍兩散的架勢,禮部官員終於也服了軟,不再糾結名義的問題,而是開始討論出巡期間的具體安排。


    隻可惜賈政期望中的場景始終沒能出現。


    顯然上麵也擔心步子太大會雞飛蛋打,所以並不打算給巡視組再增加額外的負擔。


    這些且都不提。


    卻說焦順這日散衙極早,先例行在工地上轉了一圈,向幾個管事的了解了最新進展,確保一旦賈政問起能夠言之有物,這才施施然迴到了家中。


    進門之後,就見香菱、玉釧兒、五兒並兩個粗使婦人,正在東廂裏搗弄些幹果蜜餞、牛乳冰糖之類的東西。


    他一麵平伸了雙臂,任由香菱、玉釧褪下大氅,一麵奇道:“不年不節的,這又是弄什麽花樣?”


    玉釧兒搶著答道:“二奶奶吩咐下來,說是要幫咱們家置備些冷飲——冷窖和人工都是府上出,咱們隻要準備些輔料就成。”


    城中冰室雖也提供冷飲,但多是中產之家過去嚐鮮,真正的豪門大戶更喜歡自己提前製備,最多也隻是從冰室裏買些消暑的白冰罷了。


    卻說焦順聽了這話,心中不由得一動。


    自打那次撩撥的平兒動心之後,平兒便整日裏躲著他,這十餘日竟是一麵都未曾得見。


    如今有這由頭,何不趁機找上門去續一續緣法?


    不過轉念又一想,明兒是個要緊的日子,還該再參詳周密些才是,左右這偷香竊玉的事情也不用急在一時。


    故此便收斂了心緒,命香菱備下筆墨紙硯,又沏了杯玫瑰絲杏仁茶,獨自進到裏間完善自己的計劃。


    卻說外間五兒見焦順迴到家裏,竟還有處置公務,不由奇道:“咱們大爺一貫都是這般忙碌麽?”


    “那當然!”


    玉釧兒與有榮焉的吹噓道:“大爺手底下管著十幾萬……”


    說到半截,她突然警惕起來,忙岔開話題道:“大爺既然已經迴來了,咱們也都散了吧,反正明兒再弄也不遲。”


    五兒到底不曾見識過丫鬟之間的勾心鬥角,非但沒瞧出玉釧兒的排斥警惕,反欣喜能早些休息,於是忙不迭脆聲應了,同玉釧兒約好了明兒吃過早飯再開工,便興衝衝的跑出了東廂。


    見她如此沒心沒肺,玉釧兒才稍稍鬆了口氣,又想著明兒大爺要請假,還是改在堂屋裏忙活才好,也免得一不留神就看對了眼。


    恰在這時,就聽外麵有人尖聲嗬斥道:“你這小蹄子亂跑什麽?險些撞我個跟頭!”


    玉釧兒忙挑了簾子往外看,卻竟是大太太邢氏的丫鬟秋桐找上門來,差點和五兒撞個滿懷。


    五兒被她訓的誠惶誠恐,垂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玉釧兒先是有些幸災樂禍,隨即又覺著秋桐在這裏高聲大嗓、耀武揚威的,分明是沒把焦家放在眼裏,於是跨過門檻不輕不重的頂了秋桐一句:“姐姐快小聲些吧,我們大爺正在屋裏批駁公文呢,可不敢胡亂攪擾!”


    秋桐因是賈赦開過臉的,雖不曾得過什麽寵愛,到底覺著與別人不同。


    吃了玉釧兒這一通排頭,她心下自是不喜,但想到太太如今也要求到焦順頭上,便不敢發作出來,強笑道:“勞煩妹妹通稟一聲,就說我們太太有事托付。”


    “姐姐跟我進來候著吧。”


    玉釧兒說著,又衝五兒揮了揮手:“太太估摸著也快迴來了,你還不趕緊準備準備。”


    五兒如蒙大赦,感激不盡的衝玉釧兒福了一福,這才低著頭迴了堂屋。


    打發了她,玉釧兒便領著秋桐進了客廳,又獨自尋到裏間向焦順稟報。


    “大太太有事托付?”


    焦順聽了這話就直皺眉,上迴邢氏召他過去,直鬧的滿城風雨,連賈母都給驚動了,這次卻不知又要作什麽妖。


    究其本心,焦順是不想與邢氏多做糾纏的。


    可無奈她畢竟是這府上的大太太,總不好一點的麵子也不給。


    於是隻得起身到了外間,問道:“卻不知大太太有什麽吩咐?”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那秋桐在焦順麵前自然不敢造次,規規矩矩的迴道:“隻是最近東跨院裏不太安生,太太請人算了一卦,說是要用天雷地火趨吉辟邪——故此想托焦大爺在衙門裏尋幾掛十萬響的上好鞭炮。”


    說到這裏,她頻頻拿眼斜楞一旁的玉釧兒、香菱,顯是希望焦順能支開這二人,好說上幾句私密話。


    焦順卻隻當是沒瞧見,正色道:“這倒不是什麽難事,隻是我明兒有些事情要辦——後日吧,後日我讓人送二十掛過去。”


    “這……”


    秋桐支支吾吾的滿麵為難。


    邢夫人買鞭炮驅邪,倒也確有其事——主要是賈赦一味瞞著她,不肯說身上的血是哪來的,邢氏難免疑神疑鬼胡思亂想。


    但這鞭炮又不是什麽稀罕物,何至於專門托到焦順麵前?


    真正的目的,還是想避開府裏眾人的耳目,約焦順私下裏見一見,好把迎春這香餌拋出來。


    偏焦順這般不解風情,讓她壓根沒機會道明來意。


    猶豫半晌,秋桐又試探著問:“卻不知焦大爺明兒要辦什麽事情?”


    這刨根問底兒的!


    焦順不耐道:“馮紫英馮公子請我和薛大爺幾個去城外打獵——怎麽,我是不是先要跟姑娘報備一下才行?”


    “不不不!”


    秋桐忙把兩手亂搖:“奴婢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既如此,我就去迴太太了。”


    說著,就躬身退了出去,匆匆迴到東跨院裏去見邢氏。


    邢氏原正拉著迎春,和顏悅色的說要給她添幾件頭麵首飾,聽說秋桐隱晦的表示事情沒辦成,當下就又換了顏色,丟開迎春嫩白的小手,冷道:“姑娘先迴去歇著吧!”


    添首飾的事兒,竟就再不提半句。


    等迎春唯唯諾諾的去了,邢氏又罵道:“你這沒用的蹄子,卻怎麽傳幾句話的事情都辦不好?!”


    秋桐躬身道:“他屋裏兩個丫鬟都在身邊,我使了幾次顏色也不肯支開,實在是沒有機會開口。”


    頓了頓,又道:“不過奴婢倒是打聽出來,明兒焦大爺和薛家表少爺,要和馮紫英馮公子一起去城外打獵。”


    邢氏將帕子一甩,惱道:“你打聽這些有什麽用?!”


    “太太容稟。”


    秋桐往前湊了兩步,賠笑道:“這府裏人多嘴雜的,便太太再怎麽小心謹慎,也難免傳出些風言風語,又怎比的上那荒郊野地裏便宜?”


    “你是說……”


    “咱們先打聽好去處,明兒太太帶著二姑娘去城外上香,屆時半路巧遇一番,再喚他過來閑話幾句,豈不是合情合理?”


    這主意其實也是從戲裏學來的。


    蹩腳是蹩腳了些,但邢氏如今急著分一杯羹,好緩解家中的財政危機,便也顧不得許多了。


    當下忙找來王保善夫妻,命他二人設法打探馮公子慣去何處打獵——這念頭京城周邊想尋幾頭野物可沒那麽容易,故此必是人工圈養的,所以地址也該是固定的才對。


    隨後又命人把賈迎春喊了迴來,親熱的攬著她到了裏間梳妝台前,把自個的妝奩鋪散開,大方的表示任憑迎春挑揀。


    迎春這些日子受慣了邢氏的冷落嫌棄,今兒突然變臉似的,更嚇戰戰兢兢惶恐至極,卻那敢按照邢氏的意思挑揀?


    邢氏見狀倒就急了,選了幾個金貴的胡亂插在迎春頭上,又取了胭脂水粉一通塗抹。


    這還不算。


    她端詳半晌,覺著迎春雖是青春美貌,卻到底太過稚嫩了些,怕未必迷了那焦順的心竅。


    便又命人尋來裹胸、束腰等物,硬生生擠出了兩團白膩。


    這也虧得迎春是個早熟的,若換成是黛玉那樣柔弱纖細的,隻怕勒斷了肋骨也擠不出多少景致來。


    隻是……


    這裝扮大冬天裏如何出的去門?


    邢氏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領,到最後隻得強行要求迎春裏麵如此打扮,外麵再套上寬鬆的遮掩。


    想著若屆時事有不協,說不得就隻能祭出這殺手鐧了!


    就這般,入夜後迎春滿頭珠翠的迴到了下處,鑽進裏間便埋頭痛哭起來。


    司棋雖近來與她不睦,卻到底是自小伴著長大的,見她哭得如此傷心,便指示繡橘上前探問究竟,自己也在一旁支著耳朵細聽分明。


    迎春起初隻是一味的哭個不停,後來聽了繡橘幾句掏心窩子的話,這才抽抽噎噎道:“原想著忍一時就罷了,不成想太太竟半點不顧惜體麵,隻將我當成是案板上的肉,恨不能掂斤論兩的往外發賣!”


    說著,又哭的泣不成聲。


    司棋見狀忍耐不得,上前拉了她問道:“姑娘這話是從何說起?快別哭了,你說出來咱們商量個對策就是!”


    三問五問的,迎春才將先前的事情說了。


    又敞了襟擺,露出那一身緊束的小衣。


    司棋個高,離得又近,當下竟就一覽無餘,不由驚道:“這、這如何能穿出去見人?”


    迎春登時哭的更狠了。


    司棋咬牙跺腳道:“這真是沒天理了!堂堂國公府的千金小姐,豈容得她如此作踐——依著我,幹脆告到老太太麵前,且看她這迴怎麽分說!”


    說著,幫迎春掩了襟懷,便欲拉她去尋老太太告狀。


    迎春嚇了一跳,卻是拚命的往後縮,嘴裏道:“你千萬莫再害我了!若真跟太太撕破了臉,這家裏如何還有我的立錐之地?!”


    司棋寬慰她說,等拆穿了太太這些日子種種刁難,老太太自然會把姑娘接迴去住,再不用受太太折辱欺淩。


    迎春卻仍是不肯出首,瞻前顧後東拉西扯。


    最後與司棋吵了幾句,她竟就自我催眠道:“她既要賣我,不管真心假意總要厚待幾日,且若能早些賣出去,豈不也算是就此解脫了!”


    司棋見迎春油鹽不進,一跺腳也憤憤的到了外間。


    但她終究是放心不下,遂打定了主意要和繡橘護住二姑娘周全,甭管是哪個登徒子要來窺探,都要讓其铩羽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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