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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靜輝呈送皇帝趙頊關於廂軍問題的劄子裏麵的內容沒有什麽太多的新意,新式花樣都讓他在楚州玩過了,這本劄子主要是將裁減廂軍的方法係統的總結了一番,當然著重於說明了分流廂軍最大的方式――屯田。


    沒有什麽方法比廂軍屯田更能夠裁減廂軍規模了,事實上采用屯田的方式來分流廂軍的想法也不是王靜輝第一個想到的,以前就有人這麽建議過,甚至還試行過,結果除了少數能夠獲得成功之外,大多數都以失敗為告終,弄得朝廷對屯田的事情一直也提不起心氣來。


    王安石讀到這裏嘴角翹了翹,顯然對駙馬提及廂軍屯田的方法有些不屑一顧,畢竟前麵這麽多失敗的例子擺在眼前,這個時候提出廂軍屯田不過是個嘩眾取寵的由頭罷了。不過當他看到王靜輝居然主張將廂軍屯田的土地所有權歸屯田士兵所有的時候,他的心中也是一動: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王靜輝這麽一手可謂是將裁減下來的廂軍給綁在了土地上,要知道這些廂軍原本就是在災害中失去土地的農民,他們最大的心願便是能夠重新獲得土地從而擺脫廂軍的身份。


    “但是將屯田土地的所有權返還給廂軍,這條路能夠走通麽?!”


    王安石向旁邊正在喝茶的王靜輝問道。他的身份雖然訪問駙馬這樣的外戚是有所不便,但他也是灑脫之人,對禦史台那些說風就是雨的老家夥自然是不屑一顧。讀完劄子便來敲駙馬府地門了。


    對於王安石的來訪,這可是駙馬府的稀客,王安石說明了來意之後,王靜輝幹脆把司馬光也給請了來,省的到時候還要多費口舌來說服司馬光一起來幹。三人就隨意坐在王靜輝的書房中,趙公公在一旁端茶倒水。有他在王靜輝才不會去擔心那些禦史來嚼舌頭。


    “介甫先生所提的問題正是解決廂兵屯田地關鍵,兩位先生見識廣博,可否迴答學生:為什麽前代人不斷的試圖用屯田來消化多餘的廂軍而屢遭失敗呢?”王靜輝笑著問道。


    王安石和司馬光都麵麵相覷。因為他們兩人誰都沒有過屯田地經驗,王靜輝一看兩人的樣子便心領神會的說道:“大宋立朝以來,曆代大臣都沒有放棄過屯田殖邊地想法。最主要的兩個方向便是河北諸路和西北的秦鳳、永興,這兩個方向正是大宋強敵遼國和西夏的方向,朝廷原本是想靠屯田來滿足邊關戰事所需要地糧草供應,就地取食。免去長途後勤供應之苦。以往屯田的時候,當地負責此事的官員無非就是簡單的給廂軍分配土地、種子和工具了事,但為什麽最後會導致失敗?關鍵的便是屯田土地地所有權不在廂軍手裏,等土地真正被開發成熟地的時候,此時朝廷便要跳出來。官奪屯田之事的發生也就不足為奇了!”


    以前還是英宗趙曙當政的時候,就曾經多次詢問王靜輝有關裁減廂軍的問題,王靜輝知道自己實行的那些政策對於幾十萬的廂軍而言還是杯水車薪,最見效地便是屯田。為此他也參閱了不少曆代屯田的劄子,發現這個屯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失敗者比比皆是,成功的可謂是鳳毛麟角。


    對此王靜輝也是十分疑惑。記得以前看三國的時候,曹操不就是靠屯田發家致富的嗎?怎麽在和平年代還這麽費勁?!經過細致的研究才發現屯田得到士兵是沒有土地所有權的,往往都是官奪屯田的時間屢屢發生,國家把這些屯田奪迴來後,又不能妥善處理,最後還是荒廢掉了事,要知道那些屯田的所在地都是兵戰兇危的地方,普通老百姓就是看到那裏的地價便宜,誰敢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耕種?!


    王安石所問的問題正是屯田能否成功的關鍵,皇帝趙頊接到這個劄子的時候也對土地所有權歸廂軍所有產生過疑問,認為這是沒有必要的,更何況為此要去說服中書的幾位相公實在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因為宋朝國家每年流向土地市場的土地份額是非常龐大的,這也是一筆額外的收入,如王靜輝在楚州興修水利所產生的淤田交給廂軍開墾後,形成熟地那便是一等一的良田,在加上楚州那裏缺少棉花、油菜籽等經濟作物,市場價格極高。


    不過皇帝趙頊最終還是被王靜輝說服了,不過屯田試點的秦鳳、永興和河北諸路內的屯田地權歸廂軍所有,其他地方依舊采取老政策。這對於王靜輝來說是一個極大的讓步了,條件便是海外貿易來彌補這一政策所產生的缺口,而他還要搞定中書政事堂的幾位相公才可以,所以今天即便王安石不來找他,他也會到王安石的府邸裏麵去兜售。


    “商人是趨利的,不過天下百姓也都是向往著好的生活,由此可見隻要給百姓足夠的好處,所行使的政策不難化為現實!學生以為以前屯田方式的重大缺失便是這地權不歸開墾者所有,自然就無法調動廂軍屯田的積極性,最後導致屯田失敗也就在理所當然之中。廂軍原本便是太祖太宗皇帝為了憐惜天下百姓而將貧民收入軍中供養的一項善舉,在國力強盛的時候自然是沒有什麽問題的,但現在國家財政緊缺,無力供養這麽多的廂軍,簡單的裁撤而沒有給他們找好飯碗,那以後自然也會演化出新的問題。學生以為隻要給他們土地,稍微一下,便可以無聲無息的消化幾十萬廂軍……”


    王靜輝不知不覺便開始朝王安石和司馬光畫餅鼓動了,在他看來,他原來生活的時空中。那場深刻影響到中國的改革開放,其導火索不就是鳳陽山村幾個農民點起來地嗎?正是這幾個農民用最樸實的方法說明了一個道理:利之所向。現在廂軍屯田的狀況倒是多少和後世有些相似,王靜輝要用土地所有權做誘餌,來推廣廂軍屯田從而達到順利裁減廂軍的目的。


    司馬光和王安石此時也在心中盤算著,王靜輝的話已經說地很明白了,他們聽後也覺得把土地所有權交給廂軍可以極大的激發廂軍屯田的積極性。不過正如皇帝趙頊所顧慮地那樣,他們也比較心疼土地轉讓的收入。


    “改之的想法還是好地,不過這每年出賣土地的錢也是大宋財政的主要收入來源之一。如果將土地所有權交給廂軍,那財政上難免要出現一個窟窿,這可不好補啊!”王安石在一旁說道。本來裁減廂軍是一件好事。王安石在這方麵也沒有少下功夫,尤其是研究王靜輝在楚州任上的所作所為,但才發現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做得和駙馬一樣好,無論是郵政係統、工程兵。還是保鏢、榨油、紡織聯盟,這都需要天馬行空般地設想。他王安石雖然平生以文章學問自負,但要是讓他發明榨油機、棉紡機什麽的,那難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王靜輝轉身從書架上拿出一本奏章,交給司馬光和王安石。兩人打開一看那字體便知道這是駙馬獨有的“硬筆書法”,以前司馬光曾經看見過,自駙馬婚後,駙馬和外界來往的書信、奏章等一切文字性地東西都是由蜀國長公主或是旁邊的那個內侍來抄寫的副本,像這樣“原汁原味”的出自駙馬親自手書的劄子是很少能夠看到了。


    這本奏章是王靜輝在取得了皇帝趙頊在土地所有權的許諾之後,便開始對廂軍屯田的各個要點地一個計劃說明。王安石被人稱為過目不忘,雖然和王靜輝這個變態相比是個假貨。但一目十行的本領是少不了的,他最先看完這本劄子,看過之後連他也倒吸了一口氣:不能不說這是一份龐大的計劃,在這份計劃書中,王靜輝打算最初的五年當中要用廂兵屯田來消化三十萬廂軍,隨後的二十年當中還要陸續在河北諸路和秦鳳、永興繼續投入廂兵開墾土地屯田,甚至在北方屯田的同時,還要慢慢的將屯田的目標轉向荊湖兩路。


    司馬光和王安石兩人心中默算了一下,如果照王靜輝這本劄子這麽幹下去,那大宋幾十萬廂兵還真不夠用的!事實上王靜輝考慮的不僅是廂兵屯田這麽簡單,他要在北方和西北建立糧食生產基地,使得大宋南北糧食供需能夠維持在一個相對平衡的基礎上,最重要的便是北方屯田一旦成功,那以後和契丹與黨項大打出手的時候,大宋不用為後勤付出沉重的代價,後勤需要盡最大可能在北方自己消化掉,還有便是減輕大宋運河的運輸壓力,分擔因為自然災害造成運河不暢而導致的風險。至於對荊湖兩路的開發那是遲早的事情,“湖廣熟,天下足”這個口頭禪他還是知道的,不過荊湖兩路自然條件現在還是非常惡劣的,屬於官員流放區。


    與司馬光不同的是,王安石從這本劄子中讀出了另外的味道――廂軍屯田的重點不是在河北諸路,而是西北的秦鳳、永興!第一個五年當中裁減的三十萬廂軍有二十三四萬要用在這裏,在時間上和數量上,這都是非常耐人尋味的舉動,按理說有韓琦的奏章,廂兵屯田的重點應該在河北諸路,但王靜輝卻把重點放在了西北,這到底是為什麽?!


    司馬光也看完了這本劄子,有些憂慮的說道:“改之,如果真的能夠按照這本劄子順利執行成功的話,那對大宋來說自然是功在千秋的事情,不過你在文中寫到不僅要把土地的所有權給廂軍,為其提供種子和工具這也都罷了,但還要提供耕牛等牲畜,那這廂軍屯田還沒有見到結果的時候,朝廷要為此花出一大筆的啟動資金才可以。現在朝廷財政剛剛有所好轉,這麽做可能會使以前的財政盈餘全部搭進去也不夠啊!”


    王安石對司馬光的話倒不是很在意,在他看來隻要能夠把廂軍這個大包袱給解決了,那花出去的錢和以後地長遠利益相比是極為劃算的。


    他更在意的便是王靜輝把這麽多的廂軍全部塞到西北去,還要限時,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王靜輝笑著說道:“君實先生的擔憂是十分有必要的,不過這筆錢學生已經想好了出路,朝廷隻要掏出一小筆錢,甚至不用掏錢便可以解決廂軍屯田地啟動資金!”


    廂軍屯田的啟動資金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把種子、農具、耕牛、安家費等這些亂七八糟的費用算在一起,每一萬廂軍屯田地啟動費用不會低於八十萬貫,第一年糧食沒有見著還要繼續投入口糧錢。第二年才能夠逐步走上正軌,這中間又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數字,所以說屯田也不是朝廷想幹就能夠幹的了地事情。司馬光隻是一瞬間便明了這筆啟動資金的規模恐怕不會低於一場戰爭的費用。此時說出來也是非常中肯的,不過王靜輝地迴答也是夠讓他們震驚的。


    駙馬不是一般的大財主,估計大宋能夠比他更富有的人也就是皇帝了。“難道駙馬想出這筆錢來推動廂兵屯田?!”王安石和司馬光心中都浮現出這麽一個想法,不過王靜輝很快便對此做出了解釋。


    “我們可以鼓勵商人。讓他們也參與廂兵屯田!”這便是王靜輝早已經想好的退路了,這麽大地一筆財政開支要是全讓朝廷來掏腰包,估計他會被政事堂的相公們五馬分屍的,當初他也曾為這筆啟動資金而發愁,不過後世那些“先畫餅。後付錢”風險投資的事情聽多了,他也不知不覺的拿過來先用著,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王靜輝打算給大宋的商人畫餅,讓他們來買單。此舉雖然不是很厚道,但確實是雙方都能夠得利的事情,王靜輝說什麽也要在“詐騙”這條路上走上一遭了。


    雖說是“君子不言利”,但王靜輝可沒有少在朝堂之上言利。不過就是不敢公開站在士林地對立麵上來高唿言利罷了,經常參加福寧殿議事的大臣們都知道王靜輝那張“充滿銅臭”味道的嘴臉――這是以前參知政事趙忭老兒的評價,不過趙忭已經因為司馬光彈劾他家人貪墨被放逐了。


    王安石和司馬光都知道大宋皇家海運的事情,駙馬把太皇太後到參知政事曾公亮在內全部一網打盡,連皇帝都掏了三十萬貫的“份子”,不僅聚集了恐怖的資金來做生意,還用豐厚的利潤討好了各方勢力,許多人都打破頭加入其中,奈何人家的資金缺口全都補上了。聯想到這樣通天的本事,兩人對王靜輝放出的“豪言”先是信服的點了點頭。


    “兩位先生,隨著大宋海外貿易的深入發展,海外夷國對我大宋的貨物需求量與日俱增,不過製造商品是需要原料的,棉布離不開棉花,食用油離不開油菜籽和花生……學生在楚州任職的時候就想到由於紡織和榨油利潤大,會誘使農戶大量種植棉花、油菜等作物,但這就影響到糧食的種植,雖然做出了限定,但這就像往開水的鍋裏麵加水一般,隻能暫解燃眉之急。”


    “嗬嗬,改之難道想在屯田的地上種棉花嗎?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這又和屯田啟動資金有何關係呢?”王安石笑著問道,他隱約的猜到王靜輝的方法了。


    “介甫先生所料雖不中但亦非遠矣,廂軍在屯田的時候不僅要種糧食,棉花和油料作物獲利倍於糧食,可以快速緩解朝廷在屯田上的壓力,自然是要大力種植的。不過此計還需朝廷做些配合,雖然楚州在學生離任的時候就對糧食和棉花的種植麵積做了限定,但這並不能夠擋住別的地方,所以隻要朝廷明文宣布糧食的種植必須保證在一個安全的範圍內,則可以使紡織商人和榨油商人將目光投向廂軍的屯田,朝廷隻需從中以利誘之便可以獲得屯田所需要的啟動資金了!”


    “這樣算來確實可以彌補朝廷屯田的費用!”王安石笑著說道,旁邊的司馬光也點點頭表示同意。


    “那麽學生以為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不知兩位先生對將土地所有權交給廂軍還有何異議嗎?”王靜輝也笑著說道。土地所有權畢竟是十分敏感的事情,如果自己先不給他們兩人畫餅,恐怕屯田計劃還是會受到兩人的阻擊而流產。


    王安石和司馬光這才明白過來駙馬的用意,兩人互視一眼笑著說道:“政事堂上我二人自然要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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