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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讓王靂感到奇怪的便是王靜輝就是在給那部分考科舉的孩子講課的時候,也沒有涉及到很多他最擅長的詩詞知識還有現行最通用的經義。待王靂把心中的疑問問出:“改之為何不教這些孩子經帖墨義呢?這可是考科舉的主課啊!”


    王靜輝笑著說道:“元澤兄,你可能還不知道,這些孩子原本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我看他們可憐所以才收留下來的。你說這天下讀書人能在考場揚名者有幾人?除了考科舉之外讀書可曾能夠養活一個人?”


    王靂本是心思通透的人,王靜輝一反問便知道了原因,笑著說道:“天下讀書人不知繁幾,但每三年一次大考能夠魚躍龍門者甚少!”


    王靜輝說道:“在下收養他們、教這些孤兒讀書,如果其中真有天資絕佳者自然會讓他們深入學習,但天資絕佳者甚少,為了他們以後生活安定,能夠自食其力,所以便教他們一些雜學,好能夠讓他們早日**生活!”


    王靂手中的折扇一收在手掌中輕拍一下說道:“改之此乃真善舉也!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王靜輝笑著說道:“元澤兄過獎了!其實就是這些繼續深入學習的資質上佳的孤兒,在下也是有考慮的,之所以不授以經帖墨義這些常規考試項目,還是因為這些東西害我輩讀書人甚深!”


    王靜輝知道曆史上王安石對宋朝的科舉製度考經帖墨義的意見極大,以至於在變法之初便開始著手強力改革。他是後世之人,對這科舉製度自然是深惡痛絕。但凡事都有個過程。科舉製度就是再差勁,以他現在的能量來推翻它是一件不可能完成地任務。現在還不是淘汰科舉製度地時候。與其費力不討好的去做無用功,還不如在此基礎上進行改良更加現實些。現在地科舉考試考的便是經帖墨義,都是看誰能背誰就有把握考場奪魁,遠不如宋朝立朝的時候。太祖太宗皇帝以策論來選拔人才的科舉製度。想來以王安石地見識絕對看到了這一點的弊處,曆史上他便是改經帖墨義為策論,雖說也是為變法搖旗呐喊從中選拔他所中意的人才,但總比選上來一堆書呆子要好的多,所以王靜輝想借這個由頭來博取王氏父子的初步好感。


    王靂聽和驚訝的問道:“本朝科舉製度以選拔人才,怎麽經帖墨義會害讀書人呢?!”


    王靜輝知道王靂是故做姿態來試探自己,所以笑著說道:“詩賦經帖墨義之學,於國於家並無半點用處,無非是陶冶情操,不學也罷!想太祖太宗時便是以策論取士。這些人才即便詩賦沒有什麽傳世之作,但卻奠定了大宋今天繁榮的基礎。”


    王靂笑道:“改之可真是有識之士,不過本朝慶曆年間也曾罷考過詩賦經帖,久而久之這習慣可是不好改啊!”


    王靜輝說道:“事在人為嘛!不過當今學子為了魚躍龍門把很多精力都放在了這幾項上,要是驟然改變恐怕會遭來士林的反對,還是緩圖之。”


    王靂說道:“計將安出?”


    “詩賦經帖等考試項目已經都用了幾十年了,絕對不能驟然變革,先將策論取士加入科舉考試中。每三年一次大考,所以隻需要兩次考試便可以用策論來逐步替換掉詩賦經帖,這樣反彈會小的多。在下想大宋終歸是有識之士比較多,他們一定會認識到科舉考試項目的不合理,但驟然罷考已經考了幾十年地項目,想來沒有幾個人願意冒這樣的風險。所以用這種漸進的方式會爭取這部分人的理解,到時候阻力會小的許多!”王靜輝不疾不徐的說道。


    王靂聽後鄒著眉頭說道:“時間太長了,中間發生什麽變故也不好控製!”


    王靜輝心裏想到:“就是因為你們父子兩個人急於求成才會把好事辦砸!”心裏想歸想,他還是溫言說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試想天下讀書人十數年的寒窗苦讀,雖然到不至於連策論都寫不出來,但終歸不是他們所長,還是需要給他們一定地時間來準備。若是急於求成驟然改考,那定會被天下讀書人所嫉恨,到時候才是容易從中多生變故呢!”


    王靂似乎天生就是個玩扇子的高手,一把折扇在他的手中玩得上下翻飛,似乎正如他的思維一樣敏捷利落。“啪”的一聲,王靜輝通過幾天與王靂的相處知道這是他心中有些想法表現的先兆。


    王靂說道:“看來改之對大宋科舉考試製度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嘍?”


    王靜輝笑著說道:“元澤兄,說來慚愧,在下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剛才不過是你問起後咱們兩人聊到這裏所發的一點兒牢騷而已,不過說到這裏我倒是覺得科舉考試的內容是應該變上一變,觀近幾十年大宋官員不乏類似晏殊這樣大詞人,但能夠堪稱能吏的便是百裏無一了!為了大宋以後的發展培養有能力的官員,在下倒是想向聖上進言慢慢的開始科舉考試製度的改革了,不知道元澤兄對此有什麽忠告?”


    王靂說道:“前段時間我還在汴都的時候,便和家父談及科舉考試內容的問題,其中倒是和改之的想法有些不謀而合:詩賦經帖墨義對國家來說沒有什麽用處,無非便是多幾個無病呻吟的詞人罷了!不過對科舉考試製度進行改革已經勢在必行,這速度可不能太慢,而且罷詩賦經帖墨義後,該以哪幾本書做為考試的基準,這中間又是一個問題!”


    “相對於冒著得罪整個士林的危險來強行推行科舉製度改革,必然會遭到空前的反對,這也許會重蹈慶曆年間地覆轍。所以緩緩圖之相對起來更有效果。也更容易得到士林和朝堂上有識之士地!至於選哪幾本書作為取士之法,這倒是一件相對容易的事情。《論語》必須居於首位――本朝趙普相公曾有言:半部《論語》治天下!《孟子》、《易》、《詩》等經也可入列。”


    王靜輝所列地這幾本書中《孟子》是專門說給王靂聽的,天下的讀書人都知道王安石治《孟子》,估計在這個時代沒有誰能夠在《孟子》上麵比王安石更有資格發言了。而至於科舉製度改革到底是激進還是緩進的問題上,相信自己把態度表明。就是他老子也不會有什麽辦法――此時地王安石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還遠不如自己,他現在不過是個翰林學士,還不是曆史上神宗趙頊手下的參知政事!


    王靂聽後雖然知道王靜輝所列的《孟子》似乎是在向他們父子示好,但也感到了王靜輝在這件事上態度堅決,基本體現了他“寒暑派”的行事風格――穩妥。王靂也對這種想法是非常讚同的,畢竟能夠減少風險便減少風險,但科舉大考每三年才一次,就算真的如王靜輝所說的那樣順利,那要見到成效也需要六年甚至是九年以後了,這個時間跨度太長了。王氏父子希望能夠以最快的速度來培養一批今後能夠用得到的人才,王安石雖然借著丁憂地機會在金陵收了幾個有著同樣誌向的年輕人做學生,但這些人是遠遠不夠的,所以便有些心急了。


    王靜輝看到王靂鄒起的眉頭,知道他對自己這種漸進式的做法不滿意,說道:“元澤兄,所謂欲速則不達,我輩年齡遠比富韓之流要年輕的多。若不能夠及時掌控自己,說不得不僅事情會前功盡棄,而且也會使自己聲名受損!更何況你我年齡尚輕,隻要我們能夠推動車輪向前行走,終究會平穩到達終點!”


    王靂聽後沉默了一會兒,雖然他聽不進去王靜輝的“漸進”之策,但也明白在這個問題上隻能是王靜輝來做主導,自己的父親雖然也能上書言事,但滿朝上下誰都知道這個駙馬一出手幾乎很少有被駁迴的可能,不能不承認由駙馬去辦這件事成功地可能性要遠比自己父親去辦高的多。


    “有總比沒有的強!等阿父一朝掌權便不會有這麽麻煩的事情了,現在還是需要這個‘寒暑派’的駙馬來做事!”王靂心中有些無奈的想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駙馬地重要性,感到過去幾天和王靜輝相處的時候自己對駙馬的態度實在是不夠恭敬。想到臨來楚州的時候,王安石曾經囑咐過他要對王靜輝態度謙恭,雖然年齡和自己差不多,但無論是在官職還是地位上都是和王安石差不多的,所以王靂現在才為自己這些天的言行舉止有些後悔,不過好在這個駙馬隨和的很,從來不擺什麽架子,對自己也是十分尊重,這讓王靂心中感到安心了許多。


    王靂對王靜輝拱手說道:“改之兄此策甚善,國家之福也!”


    這幾天和王靂相處的時候也讓王靜之有些惱火,畢竟這小子是曆史上是有名的目中無人,沒有想到居然這麽無禮,自己和王安石都可以平起平坐,王靂按禮自稱“學生”也不為過的,不過剛才王靂向他示好的舉止倒是把他給嚇了一跳,還以為太陽從西邊升起來呢!


    王靜輝說道:“元澤兄過獎了,此事還是在元澤兄的提醒下我才能夠想到,如有什麽不當之處還是要請多多指教!不過涉及到科舉考試、國家取才,這可是非同一般的小事,在下會盡快上書聖上早做決斷,但此事還需要介甫先生大力相助才可成事!想介甫先生負天下大名三十年,在士林當中聲望無有可比擬者,所以還請元澤兄修書一封致以介甫先生在朝中代為說項!”


    王靂說道:“這個請改之兄放心,元澤相信家父不會袖手旁觀!還請改之兄能夠先寫下一個奏章條陳,在下好給家父修書取得他的!”


    王靜輝心中想到:“雖然不知道你這條小狐狸心中是怎麽看待科舉考試的,但是你老爹卻是百分百的厭惡考詩賦經帖,不然我也不會在順著你地話題來提科舉考試製度了!”


    王安石認為當今大宋內外憂患已經到了不能不采取雷霆手段不足以解決問題地時候了。所以便采用狂風驟雨般的變法政策橫掃大宋。王靜輝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好幾年了。老王同誌對大宋時局地看法他是讚同的,但卻決不讚同采取這麽激烈的手段來改變現狀。那樣隻會把大宋這潭死水攪渾,讓類似呂惠卿、蔡京這樣的政治投機者鑽空子。他想利用自己千年地見識,給這潭死水開源,注入新鮮的血液來逐步替換達到興盛大宋的目的。所以凡是他有能力主導的事情。一定要壓住王安石急切的心理,這一次在科舉考試問題上雖然是偶然間提及的,但王靜輝需要這個主動,所以在王靂麵前擺出了強硬的姿態。王靂目中無人,但王靜輝隻要一強硬起來,他還是原形畢露了――雙方的資曆和地位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上,這也無形中給王靂敲了記警鍾,讓他收起了輕視之心。


    宋人治理國家是十分注重“先例”的,隻要能夠在曆史上找到合適地“先例”加以援引,就算是遇到反對的聲音也可以放手一搏。科舉製度涉及到今後帝國將會以何種方式來取才。其中各方利益牽扯甚重,王靜輝和王靂談論這個問題的時候看似輕鬆,但兩個人誰也不認為就這麽像吃飯喝水般容易,搞不好便是臭名昭著――士林的嘴巴和禦史諫官手中的筆都等著呐!


    王安石現在還沒有把對現行科舉製度的不滿明目張膽的表現出來,王靂是他的兒子,自然知道父親心中對此的看法,雖然他剛才和王靜輝講要以激進的手段來解決完成科舉考試製度的改革,但也意識到對科舉製度改革可沒有這麽簡單。其中所蘊含的風險可不是一個翰林學士所能夠承擔的,即便是當朝宰相也不敢貿然動手。王靜輝自己願意寫奏章上書皇帝對此進行改革,王靂心中自然樂得從旁看看結果如何,自己所付出的不過是搖旗呐喊而已,這對王氏父子極為有利。


    王靜輝告辭王靂後迴到書房準備寫奏章,他非常清楚的知道科舉考試製度改革是個雷區。不斷的搜刮著肚子裏麵那點兒可憐的東西。趙公公看他在書案上一會兒便將廢紙簍給填滿了,知道他在為什麽事情寫奏章而為難,悄悄地把紙簍倒在外麵準備焚燒處理,不過他還是沒有忍住好奇心從中揀出幾個廢紙團打開一看便明白了駙馬為難的地方。


    趙公公曾經服侍仁宗皇帝幾十年,在皇帝身邊待的時間長了,自然對政治上的事情洞若觀火,其老練程度不讓韓琦之輩,看在蜀國公主夫婦平常對他照顧的份上,趙公公決定給這個傻小子提提醒,免得在那裏為難了。


    借著給王靜輝斟茶換水的機會,趙公公和他閑聊了一會兒,對此王靜輝早就習以為常了:趙公公待在這間書房中的時間恐怕比他都長,如果兩個人不說話的話,那他們之間是非常尷尬的,而且趙公公年紀大,看得多,雖然有些事情不便說,但是他對朝廷各種典章、規矩、故曆非常清楚,就是一本政治活字典,所以時間長了王靜輝也非常願意主動找趙公公聊天。


    畢竟是在皇帝身邊待了幾十年的人,就是見多識廣,王靜輝和趙公公看起來像是閑聊,但趙公公對他的啟發還是非常大的。王靜輝剛涉足政治還不到兩年,對朝廷的慣例和典章製度都不是很清楚,他參加的是製舉科考試屬於特科,其考試內容和進士考有很大的差別,僅是這考試中的門道若是沒有趙公公詳加解釋,他這份奏章要是遞上去可是會被人笑掉大牙的。不過趙公公也很隱諱的提出,王靜輝這份奏章是一份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最好不要在這方麵白費功夫。


    對於科舉考試製度,王靜輝是必須要下手的,王安石暫時被他壓得沒有任何作為,想要讓他來頂缸還需要一段時間,但人才的培養可是等不得的,帝國不僅需要敢於直言能諫的正直文人,更需要有真正治國本領的人來領導國家,他很難想象一個晏殊式的人物能夠為百姓生活水平提高做些什麽。


    曆史上王安石雖然改革了科舉製度考試的內容規範,但改革的成果完全是依照他的意誌而進行的,所采用的幾本基準教材也都是王安石善治的《孟子》等書,刊印《三經要義》,這在王靜輝的眼裏比以前好不到那裏去,也難怪王安石在動科舉考試的時候會遭到這麽強烈的反對,要不是皇帝的強力,僅那一次考驗便可以把王安石打迴原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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