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此起彼伏的打唿嚕聲充斥著牢洞,偶爾可以聽到一兩聲夢中的囈語。


    燭九慢慢睜開了眼睛,屏住唿吸,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


    其他人應該都睡著了。


    他緩緩坐起身來,動作小心翼翼,以免發出聲音驚擾到其他人。


    這牢洞挖的很深,由於下麵是懸崖,跳下去不死也殘,所以也沒有人會想著從這裏逃出去,因而洞口也隻簡單的樹了扇簡陋的木門。


    牢洞不保暖,大雪季時,寒風更是直往牢洞內鑽。雖然今年有木炭,但是伍揚他們怎麽可能會管別人冷不冷?所以木炭一般都是讓他們那些流浪獸用了,而他們這些人湊不到跟前去,也隻能自己想辦法取暖了。夜晚,大部分人都是睡在牢洞後麵,防止風雪侵擾,他們這些受流浪獸排擠的人,就隻能睡在洞口附近擋風。


    不過這正好,也方便了他。


    他之前悄悄觀察過了,雖然懸崖很高,但是懸崖上正好生了幾顆歪歪扭扭的樹。以前不是沒有人想著要借這幾棵樹逃跑,隻是他們要麽身體太重,跳下去之後,樹便被壓斷了,不是死就是殘,要麽就是即便跳下去也被守衛發現了。死了的他們就給處理了,還活著的就又被扔了迴來自生自滅,少有逃脫的。


    但是他們銀環蛇族身體輕盈,他若是化作獸體,應該不至於壓壞樹木,,至於會不會被發現,也隻能隨機應變了。不管如何,總要試一試!


    燭九打定主意,周身淡淡的紅色光芒隻亮起一瞬,地上瞬間便多出了一條約莫成年人一條胳膊長的蛇。蛇身細長,背上一圈圈銀環和黑環相間排列著,光滑的鱗片散發著冷冽的光。


    蛇的視力比較差,不過他們銀環蛇族不用眼睛也可以感知周圍的事物。


    它身體在地上快速滑行著,口中吐出細長的信子探知方向。


    到了洞口之後,燭九的蛇身可以很輕易的穿過木門,他按照記憶中的方向,催動魂力縱身一躍,雖然他的魂力很低,隻有一星,不過這也足夠了。


    按照他的計劃,他的身體恰好落在了下麵的那顆樹上,樹身發出輕微的響聲,這點聲音算不了什麽,隻是夜裏格外寂靜,再加上獸人本就耳力好,負責收守衛的獸人瞬間便往那邊看了過去。


    燭九心中一凜,悄無聲息的收斂了自身的魂力,他的魂力雖低,可這也恰好使他不易被其他人感知到,他們隻會以為他是普通的蛇。


    “撲棱棱”幾聲,樹上落著的幾隻鳥飛了起來。


    守衛的獸人看到是鳥,也沒感知到任何魂力的波動,也就放下心來,迴過了頭。


    這種鳥不怕冷,雪季倒是很常見。


    燭九一動不動的匍匐在樹枝上,夜晚冷得很,他感覺他的身體已經快被凍僵了,不過他還不能動,得等到他們換崗的時候才能行動。


    他等了很久,差不多已經接近淩晨了,隻是雪季天亮的遲,現在還是漆黑一片。


    下麵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有火光在閃動著,要換崗了。


    燭九支起身子,屏氣凝神,注意著下麵的動靜。


    “這鬼天氣,怎麽這麽冷!”


    下麵傳來說話聲。


    獸人不像普通蛇族,他們的耳力比不上別的族類,但是比普通的蛇強得多。


    “沒辦法,守衛嘛,就是這樣!你們迴去吧,交給我們就行了!”


    “好,迴家烤會兒火去!你們仔細著點啊!”


    “那當然了!趕緊迴去吧!”


    燭九趁他們說話的空擋,從樹上慢慢滑了下來,隻是這樹到底還是距地麵有好些距離,摔下來時,他感覺整個身體仿佛都要摔碎了一般,原本就有傷,這下更為嚴重了。


    隻是他還算幸運的,那些人並沒有注意到他。


    他緩了緩那股眩暈,忍著身上劇烈的痛感,刻不容緩的往通往山路的地方遊走。這裏的路有兩條,一條是通往魔都森林的,走河上的那根獨木橋容易被發現,而且一旦進了魔都森林,就真的活不了了,要想出去,隻能往山頂走,進幽冥帝國內,再找機會出去!


    ……


    天已大亮,今日出乎意料,竟然沒有下雪,帝國內久違的有了幾分嘈雜。


    有小孩兒穿著暖和的獸皮,在屋子外麵玩兒雪。


    搓成雪球,你追我趕的打來打去,嬉笑著,吵鬧著。


    “咦?這是什麽東西?”有小孩兒發現雪下麵似乎藏著什麽東西,毛茸茸的,像是動物的皮毛。


    “是動物嗎?”有幾個小孩兒圍過來,好奇的盯著。


    他們將雪慢慢扒開,底下的東西漸漸露了出來。


    “啊……是死人!”小孩兒尖叫了聲,迅速抽迴了手,連忙退了幾步,臉上滿是驚恐。


    其他的孩子們都驚詫地四散開來,有小一點兒的直接被嚇哭了。


    “怎麽了?哭什麽啊?”周邊的人聽到之後都從各自的屋子裏出來了。


    不知道誰家小崽子,在外麵又叫又哭的!


    “父親,有死人!”小孩子抱著雄性的腿,哭著指了指。


    “死人?怎麽迴事?”


    周邊的人聽了朝那處走了過去。


    帝國內怎麽會死了人?


    果然,那雪地裏確實好像埋了個人。


    有膽大的雄性過去將雪刨了開來,露出底下的人。


    “這不是離寒嗎?”


    看到那張臉,有人驚叫道。


    赤月看到那張被凍的僵硬的臉,瞳孔猛地一震。


    “離寒,怎麽會是離寒?”他喃喃說道。


    “這不是你弟弟……”有人看到赤月,直接說道,看到他的臉色,又自覺地止住了話題。


    赤月愣愣地搖了搖頭……


    昨日離寒出去後,他趁齊娜睡著了,又出去找了一趟,但是雪下得太大,他找了好多地方也沒找到,最後隻能作罷。本來想著他會不會迴以前的舊房子了,打算今日再去找一趟的。


    但是,沒想到,他,原來就在附近……


    赤月走到跟前蹲了下來,他手有些微微發抖,湊到離寒鼻下頓了頓。


    沒有,沒有唿吸了!


    他抱著頭,無聲地蹲了會兒。


    雪下得這麽大,誰能受得了!但是他知道,天寒不是唯一的原因,離寒,是因為齊娜的拋棄才死掉的!


    為什麽,為什麽獸神要對雄性獸人這麽不公平!


    他定了定神,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


    “告訴尊上吧!”


    “赤月,你……”千川聞聲也趕了過來聽到他的話,下意識想反對。


    “我說告訴尊上!”他紅著眼,怒不可遏地喊道,胸膛急速起伏著。


    千川被他吼得愣了愣,呐呐張口道:“赤月,你冷靜點。不能告訴尊上,否則齊娜……”


    “那又怎樣!”赤月冷聲打斷他,“告訴尊上又怎樣?你關心齊娜,那離寒呢?他就這麽白死了嗎?”


    “可是……”


    “沒有可是!”赤月沉著臉,將離寒被凍得已經僵硬的屍體拉了起來,“你不去我去!我去找尊上,去找鳳兮大人!”


    “鳳兮大人不是能救活牧野嗎?那他一定也能救活離寒的!”他將離寒拖到背上。


    “可是,齊娜她要是生氣了怎麽辦?”千川拽著他的獸皮衣。


    赤月閉了閉眼:“齊娜,你現在還提她!”


    他猛地伸手揪住千川的領子,怒聲道:“生氣?……離寒的一條命難道還比不上她生氣嗎?”


    周圍的人總算知道這是怎麽迴事兒了!


    原來,是被雌性給拋棄了?


    他們一直聽說被雌性拋棄的雄性會死,可是以前他們也沒見過這種事,原來是真的?


    “赤月,你……你先別激動!”千川看了看周圍的人,小聲說道。


    “你讓我別激動?”赤月紅著眼眶,嘴唇都有些發白,“是,你是不激動!你眼裏隻有齊娜那個雌性!”


    他狠狠地給了千川一拳,一拳下去,千川的嘴角頓時被打得滲出了血。


    “我告訴你!離寒是我弟弟!我後悔之前對你們的忍耐!你告訴齊娜,除非我死了,否則我一定會給他報仇!”他指著地上的千川,一字一頓說道。


    千川吸了口氣,捂著嘴角,看著他背著離寒走了。


    周圍的人都讓開了路,唏噓的討論著。


    天氣依舊很冷,但是赤月感覺不到。


    他心裏滿是後悔!當初為什麽要和齊娜結侶!為什麽沒有阻止齊娜和離寒結侶!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齊娜!為什麽沒有保護好離寒!他昨天為什麽不再多找一會兒!


    要是他再多找一會兒,離寒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天這麽冷,他該多冷啊……


    他感受著背上僵硬的身體,腳步沉重地一步步往梅林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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