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裏的人們這才明白,哭佛上山為了用阿蛋來找野和尚當年在天劫中逃逸的另一段元魂。


    玉刀裹環開口了,語氣裏充滿了詫異:“元魂慘碎,禁不住日精月華,要是找不到容身之處活不過幾天,一千年過去了你還不死心?”


    “師父在進鬼肉之前說還在,就一定還在!”妖僧三斷的聲音偏執的讓人難受,死氣沉沉的目光卻始終盯住老和尚不樂。


    老和尚不樂沒怎麽猶豫,對著他鄭重點頭:“我盡力而為!不過怎麽找還要靠你指點。”


    妖僧三斷似乎想搖頭,結果脖頸中隻發出了讓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腦袋終於沒能再稍稍動一下:“兩段魂魄之間隻是存了些感應,會有天生的親近,也隻能帶著小僵屍四海遊走,看他的反應吧!”


    妖僧三斷剛說完,溫不做突然嘿嘿一笑,對著大夥說:“阿蛋…好像和小神僧希聲挺親近的。”阿蛋和小和尚希聲在苗疆一見如故,他們的友誼能用十個字概括:阿蛋很開心,希聲挺無奈。


    老和尚不樂胸有成竹的一笑:“試試就知道了!”


    溫樂陽攥著半根胡蘿卜:“怎麽試?”


    “多叫幾個細皮嫩肉的小沙彌來,或者光頭小胖子也行,看看阿蛋是見到小光頭就親熱還是隻和希聲要好。”老和尚的主意雖然不著調但是簡單可行,溫大老爺笑道:“這個好辦!吞海,去把村子裏那些小囝囝都剃禿了領到阿蛋麵前。”


    溫吞海領命去了,不多時村子裏就傳來阿蛋驚喜的歡唿……大夥都不知是失望還是放心的長出了一口氣。


    妖僧三斷見到老和尚不樂答應了他,卻並沒有放鬆下來,而是鄭重的囑托:“這件事一定要在僵屍娃娃天劫之前完成,否則他若成功渡劫再生成人,師父的魂力就會盡數消解,再也感應不到什麽,如果渡劫失敗,魂飛魄散就更不用說了。僵屍娃娃第一次天劫被人引走,第二次天劫隨時會至,你可要......還請你抓緊去找師尊。”


    說完之後,妖僧三斷才垂下眼皮,剪斷了自己死魚一樣的目光:“如此就多謝不樂禪師了!時間不多,還有什麽要問的,盡快問來吧!”


    溫不做毫無意外的第一個發問:“你怎麽知道的阿蛋在九頂山,還知道第一次天劫被人引走?”


    妖僧三斷坐在木板床上,除了剛才猛烈抬頭之後就再沒動過一下:“師父被僵屍吞掉的元神,和這座哭佛一起在煞地裏修煉了千年,我和哭佛煉成同體之後,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他的所在。要不是因為來了一次天劫,我怕再晚就來不及了,這才不等神通煉成就急匆匆的趕來!嘿,想不到,師父當年留下的老妖僧,最後殺了我這個半路判出佛門的小妖僧。”


    老和尚不樂嗬嗬笑了兩聲,笑聲雖然中正平和不帶一絲世俗心,但是眼神裏卻還蟄伏著幾分不服氣:“功德仙女是天地靈氣凝聚而成,單單憑著哭佛的銅皮鐵骨,是抵擋不住的。”哭佛上山以後,雖然五福高手都奈何不了它,但是說到神通,哭佛除了銅皮鐵骨力大無窮之外,也隻有哭眼了。


    妖僧三斷也是在笑聲裏迴答老和尚:“哭眼之上,還有哭白頭,哭斷魂、哭破天,最後一重叫做空悲切!”他活不了多長功夫了,自然犯不著再說大話唬人,這種事也就溫不做在臨死之前還可能幹。


    溫不做用極低的聲音嘀咕了一句:“要是真的,這門子功法要的!”


    玉刀裹環突然嘿了一聲:“這門子邪法,威力雖然不小,但是煉到最後還是害人害己。”


    妖僧三斷發出了一聲無所謂的笑聲:“其中的痛苦你們想不到的,我和哭佛煉成一體之後,也就成了頭鐵皮畜生,除了‘師父’這兩個字之外,什麽都記不得。功德仙女以無畏印破去銅佛哭眼的時候,我口中嘶吼,心裏卻在大笑,嗬嗬,死前能安寧片刻,總是好的。”


    老和尚不樂歎了口氣,不知該說些什麽,過了片刻才再度開口:“苗疆煞地已毀,哭佛斷了戾根,你又再哪裏修煉的?”


    妖僧三斷淡淡的答了句:“祁連山裏,有個銷金窩。”


    溫樂陽滿臉納悶的重複了一句:“銷金窩?”


    老和尚不樂笑嗬嗬的給他解釋:“五行中的金行之地,在修真道上叫做銷金窩,不是夜總會的那個銷金窩。”


    溫樂陽也樂了:“神僧還知道夜總會?”


    老和尚不樂直接岔開了話題:“金行至戾,木行至生,水行至柔,火行至烈,土行至厚,所以銷金窩裏會滋生戾氣,雖然和煞地中的陰戾之氣不盡相同,但是修煉哭佛應該也可以了。”


    妖僧三斷嗯了一聲:“哭佛的銅皮鐵骨,就是借用那裏金行的淬厲之勢煉成的,可惜時間還是太短。”


    妖僧三斷在一千年裏,為了尋找野和尚的另一段元魂,幾乎踏遍了天下,一次無意中發現祁連山深處,有一個五行金行之地,從苗疆重傷逃遁之後,扛著哭佛一路逃進了祁連山的銷金窩。


    玉刀裹環倏地甕聲甕氣的笑了起來:“事情有點意思了。玲瓏冰聚斂天地靈元,當年祁連山也算是一處福地,不過後來小萇狸毀了玲瓏冰,山勢的靈秀也就荒敗了。”祁連仙宗當年在修真道上的地位,比著現在的五福隻高不低,結果沒招誰沒惹誰,人在洞裏坐禍從天上來,被萇狸毀掉了聚斂真元的靈物,最終偌大的一個門派樹倒猢猻散。


    裹環的語氣裏笑意越來越濃:“五行相生中銷金成水,玲瓏冰這種柔水靈物下麵,想來就應該有座銷金窩才對!”金行至性生水,也不知道幾十幾百萬年下來,結成了至寶玲瓏冰為大山聚斂天地靈元,是祁連山成了天下福地之一,而玲瓏冰在聚斂靈元的同時,既遮住了銷金窟的淬厲,也把山陰戾氣鎮在了腳下。


    銷金窩生出玲瓏冰,玲瓏冰引來山陰戾氣又滋養銷金窟,銷金窟得了滋潤,玲瓏冰長的更旺。


    本來是個相乘相生的天作之合,結果一天貓妖祖宗上山,嘎巴一聲折斷了玲瓏冰,山石遮掩不住金行的淬厲,銷金窩才重見天日。


    玉刀裹環的話說起來沒完:“祁連山當年是福地沒錯,不過祁連仙宗,嘿,就憑他們也敢稱個‘仙’字?就衝這個仙字,也不怪當初小萇狸找上門去折了他們的玲瓏冰!”


    裹環這話聽著很有拍師祖馬屁的嫌疑,溫樂陽嘿嘿笑著搔搔後腦勺:“恩,萇狸師祖就是去追祁連仙宗的護山神獸,大穿山甲‘破土’去了。”


    裹環笑得更響亮了:“那隻穿山甲也配叫神獸?當年萇狸拔了它一身鱗片,光禿禿的看上去像隻沒殼的王八!”


    大穿山甲破土‘沒殼的王八’這個稱唿,看來老一輩的妖怪都知道。


    這時候妖僧三斷突然接過了話茬:“大穿山甲?不久前我倒是在祁連山見過一隻。”


    三斷的話沒說完,所有坐在椅子上的人都同時竄了起來,溫不做再次先拔頭籌,像機關炮一樣搶先開口問了出來:“什麽時候見到的?穿山甲是獨臂嗎?可是叫做破土?除了他還有其他人沒有?”


    溫樂陽也神色凝重:“事關重大,請您……”


    他的話沒說完,妖僧三斷就淡淡的笑了:“將死之人,不會再隱瞞了,自然記得什麽就說什麽。就在我臨行前,一座小丘和我擦肩而過,我能認得那小丘裏是一頭成形的穿山甲,不過他既不來煩我,我自然也不會去招惹它。”


    妖僧三斷當時隻想著抓了阿蛋去找師傅,至於那個大穿山甲叫什麽,是不是獨臂根本就不清楚,不過在大穿山甲之後,也沒再遇到過什麽其他人。


    任誰也沒想到,他們竟然從妖僧三斷的嘴裏,得到了一個如此震驚的消息。


    殺妖擷元的勢力,至少在兩千年前就能重創山魈裹環,更和拓斜師祖打了個不知所終,絕不是血宗餘孽瘌痢頭老者那麽簡單的實力,一群人本來就替萇狸著急。


    現在又聽說大穿山甲現身,萇狸卻不見了,刑房裏空氣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萇狸當初是留下了手機號碼,但是就沒有一次打通過。


    溫不做勉強笑了笑:“也許…這個穿山甲不是破土。”


    老和尚不樂哼了一聲:“總得去趟祁連山!”說著身體顫抖著在椅子上掙動,卻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最後氣的一張老臉鐵青,後悔不跌的罵自己:“和尚混賬!要不是為了換迴妖僧的片刻清醒,何至於現在連動都動不了!”老兔妖關心則亂,現在有了萇狸先祖的線索,自己卻神通消耗殆盡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一時氣的方寸大亂。


    天下的事情大都是這樣,不樂要是想留下去力氣去找師祖,就不能救醒妖僧三斷,可是不救醒妖僧三斷,也不會得知萇狸的線索。


    溫樂陽趕忙站起來攔住老和尚不樂,對著刑房裏三家的魁首說:“我先去祁連山。”


    事關萇狸的下落,玉刀裹環一百二十個支持:“我跟你一起去,就找個穿山甲,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危險,那隻沒殼的王八要是真敢造次,大不了我再崩條裂隙,喚陰錯陽差削它!”


    溫樂陽聞言大喜,裹環要是肯用的‘斷妖身’,再大的危險也不用怕了,一臉的輕鬆對著溫大爺爺說:“我的傷一夜之間就好了不少,等到了祁連山,應該就沒啥問題了,這一趟我先過去,要是一時找不到‘破土’,等神僧傷愈了再來接應我。”


    溫大老爺略微猶豫了一下之後才說:“那我多派人助你,我們幾把老骨頭也跟你一起去……”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裹環打斷了:“人多倒會誤事。驚動了那隻沒殼的王八,再跑了可不好捉,選兩個手腳麻利精明能幹的就好。”


    溫大老爺也沒再廢話,讓溫樂陽立刻迴到村裏準備出發。


    老和尚不樂的臉色更難看了,大慈悲寺裏五大主持外加一個小結巴希聲都因為施展法陣元氣大傷,其他的弟子和佛宗同門,不樂說話沒用,隻有現任方丈小兔妖善斷才能調遣。善斷現在潛行隱蹤,手機怎麽也打不通。


    溫吞海也跟著老和尚一起著急:“您就不能放個飛劍傳書什麽的?”


    不樂一臉頹喪:“放飛劍?我現在放個屁都費勁!”


    妖僧三斷也到了強弩之末,把銷金窩的位置說完之後,就沒有了一絲生息,而一顆枯瘦的頭顱,還極不自然的揚著,和佝僂身體形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


    老和尚不樂雙手合十,在別人的攙扶下,顫巍巍的走到床前,低聲說:“去吧,答應你的事我盡力而為。”


    話音剛落,三斷昂起的頭顱倏地低垂了下去,和整個身體蜷成一團,皮膚肉眼可見的變成了灰黑色……


    溫樂陽掛著玉刀準備出發的時候,見到家裏給他準備的五個同行者,卻足足嚇了一跳。


    嬉皮笑臉的說不完溫不做;一言不發的三寸丁溫不說;滿臉興奮的溫小易;還有已經長大了一些,正皺著眉頭假裝心頭沉重的蚩毛糾;還有一個以前沒見過的駱家少年,年紀比著溫樂陽小一點,眉眼五官和慕慕很像,但是沒有那股辣勁,而是一臉和氣的笑容。


    不說不做兄弟,一個江湖經驗豐富,一個隱忍強悍敢拚命,他們兩個隨行倒是在溫樂陽的意料之中,不過小易和小蚩毛糾也跟著一起去,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二娘先走過來,雙手搭在小蚩毛糾的肩膀上,笑嗬嗬的對著溫樂陽說:“蚩毛糾再過兩年,就要正式接過大龍根的位置,跟你去曆練曆練吧。”


    溫樂陽哪敢答應,要是曆練死了怎麽辦?雙手亂搖著正要拒絕,二娘搖著頭笑道:“放心,這小子這兩年裏巫蠱學的快的離譜,比著我當年也不差!你進山入林,帶著他會方便很多。”


    二娘在苗疆與妖女蚩椋的惡戰中,毀了自己的本命蠱施巫,幾乎把自己一生的巫力都搭了進去,到現在也沒能完全恢複,而小蚩毛糾的進步,快的讓所有苗不交都目瞪口呆,現在已經能施展不少高深的巫術。


    而且二娘一定要小蚩毛糾跟著溫樂陽,其中自有自己的苦心,溫、苗、駱三家都是拓斜門宗,其中溫、駱兩家因為溫樂陽、小易和慕慕的關係,都和萇狸師祖的關係親密。苗疆內亂,現在不僅實力大損,更錯過了峨眉山營救萇狸之行,為了苗疆,為了小蚩毛糾能坐穩大龍根的位子,二娘無論如何也要和萇狸的關係彌補迴來。苗不交中當然有高手比小蚩毛糾的巫力更高深,但是誰去也不如小蚩毛糾去合適。


    駱家大爺等二娘說完了,笑著對溫樂陽說:“這是慕慕的弟弟,駱旺根!”


    駱旺根笑著對溫樂陽點點頭,跟在他身後的屍煞竟然也擠了一下青黑的臉,似乎也再向溫樂陽打招唿。


    去找萇狸先祖,溫家派人了,青苗派人了,駱家肯定不會袖手旁觀,至於派的人到底是幫忙還是添亂,可以再議。


    四老爺慢吞吞的走到溫樂陽跟前,用極低的聲音說:“從今天開始,在沒查出到底誰是‘關係正邪氣運’那人之前,小易就始終跟在你身邊。九頂山裏的人,隻有三個不姓溫,不過狼孩和猿孩都不可能的。”


    溫樂陽一驚,瞪圓了雙眼低聲說:“您懷疑是小易?”


    四老爺神色沒有一絲變化,緩緩的搖搖頭:“還不知道,已經派人去追查丫頭的身世了,不過十幾年了,一時還查不到什麽。”溫樂陽這才明白,幾位大家長安排小易和溫樂陽同行,是為了讓這個丫頭暫時避開風頭,萬一雞籠道把消息泄露出去,小易的境地堪危。


    大老爺走過來拍了拍溫樂陽的肩膀:“遇事小心,家裏不用擔心!”說著,有踮起腳尖向著村子裏望了一眼,連聲催促:“趁著那七個胖子吃飯,你快走,要不被他們纏住你就麻煩了,快走快走!”


    溫樂陽帶著一行人腳步匆匆的下山,路上的事情自有溫不做去安排,根本輪不到其他人操心,無論是乘車還是住宿吃飯,全都被他搭理的井井有條。溫不做抖擻著精神特意顯示手段,住宿的時候又給所有人都置辦了新衣服,還特地給溫樂陽買了條口袋多的褲子。


    溫樂陽等人從上到下煥然一新,穿著班尼路和小易走在一起,把她的prada映襯的跟假貨似的。


    玉刀裹環對溫不做的印象大為改觀,由衷的讚歎:“當初我行走天下的時候,就想尋個像他這般機靈後輩,結果始終找不到!”


    溫不做一點不領情:“少拿我跟妖怪比!我伺候的是我兩個弟弟和兩個同門兄弟…....呃,還有小易。你純屬跟著沾光。”


    山魈裹環勃然大怒,甕聲甕氣的罵道:“你若再對我不敬,等我恢複了身體,免不了你一頓好打!”


    溫不做毫不示弱:“你再得罪了我,趁早就別再做在世為人的春秋大夢!”


    裹環怒叫著又要拚命……溫不做也不搭理他,又湊到駱旺根跟前:“兄弟,你們姐倆這名字誰給起的?雖然……但是都挺吉利了。”


    駱旺根還有點拘束,恭恭敬敬的迴答:“迴溫大哥的話,都是我們大爺爺給起的,您叫我阿根就成。”


    小蚩毛糾在苗疆內亂的時候,就已經跟不說不做、溫樂陽等人混得極熟,還沒下山的時候就已經原形畢露,早把一臉假正經扔到天邊去了。


    小易的興奮和快樂全都寫在了清澈的小臉上,笑容裏始終蕩漾著由衷的歡喜,行程住宿都有溫不做安排,但是溫樂陽的起居食宿全都由她一手承擔起來,進了飯館就直接挽起袖子去廚房,誰也攔不住,搞得廚子和溫樂陽都挺無奈。


    川西九頂山距離祁連山不算太遠,一天半之後,就已經到了山腳下,溫不做在路上意外的發現了個好幫手——駱旺根的屍煞背後,背了一個小山一樣的大包。


    屍煞望向主人的眼神裏,似乎有話要說。


    溫不做還沒心沒肺的對著駱旺根笑道:“阿根,你的這個屍煞還有表情?”


    駱旺根充滿得意的一笑,沒說話。


    時值春夏之交,祁連山是西北名川,踏青的遊人不少,溫樂陽一行人也不引人注意,按著妖僧三斷臨死前的指點,沿著大山一路向著西北而行,漸漸荒無人煙,當大山甩開了文人矯揉造作的題字鐫杯、甩開了世人自以為是的園林修建紅黃映襯之後,那份隻屬於原始的蒼涼與壯烈,終於浩浩而出、湯湯雄踞!


    冰川與綠地交疊,一座座巨大的寬穀經常會在他們翻過山梁之後毫無征兆的出現在眼前,寬廣的山脊與雄偉的湖盆接踵相連。


    西北的山勢雄奇壯觀充滿野性,和蜀地的山光靈秀相比,另有一股狂放暴戾的氣勢,一群青年人在大山裏迅速穿梭,任由一幅幅線條剛硬潑辣的山崗斷嶺衝進自己的眼睛,不知不覺的在胸中都添了幾分豪爽和痛快。


    溫樂陽身體裏生死毒流轉歡快,在溫家村受得的硬傷幾天的功夫已經基本痊愈了。


    玉刀裹環睡了兩千年,現在雖然還沒能重獲自由,但是在山間也開心無比,忍不住哈哈大笑著高唱:“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小易也咯咯笑著隨聲附和玉刀裹環:“殷其雷,在南山之陽。何斯違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他們兩人一個唱楚辭,一個唱詩經,玉刀裹環唱得是名篇山鬼,倒是名副其實,小易卻是隨口亂唱的,但是聲音清脆,也明明白白的把心裏的痛快勁和山勢融為一體。


    溫不做也眯著眼睛滿臉興奮,跟著唱下去:“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玉刀裹環暫時忘了和溫不做的恩怨,雷霆般的讚歎了一聲:“好詩!”


    溫樂陽哈哈大笑著剛要說話,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好像萬劍交擊,金龍騰挪、無數鈴鐺一起震動的金屬震鳴聲,一時間在山巒間棲息的鳥群盡數被驚起,遠遠望去就像一片鋪天蓋地的黑雲,在山峰之間輾轉奔騰,說不出的壯觀!


    一群人都嚇了一跳,趕忙停止了附庸風雅,凝神遠眺,金屬的震鳴聲距離遙遠,聲音不算太大,但是其中的那股淬厲與鋒銳,依舊清晰的裹在被割裂的空氣中,穩穩送進了所有人的耳鼓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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