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不知是因為受了傷還是蘇曼的存在,顧延川的工作效率出奇的低,一直忙活到很晚也沒將積壓的事情做完。


    蘇曼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陪他。


    見他受了傷還要熬夜加班,蘇曼心裏怪不是滋味的。


    他才18歲,若是生在尋常人的家中,根本無須關心工作的事。尤其他還住院了,要是一般的孩子,說不定還會借機向父母討要惦記了很久的東西。


    從前的他紈絝得讓人頭疼,如今倒是懂事得讓人心疼。


    時針即將指向十二,擔心晚睡影響顧延川傷口恢複,猶豫再三,蘇曼勸道:“延川,早點睡吧。工作的事可以等明天再做。”


    蘇曼想說先把項目給別人,沒有什麽比身體更重要。


    但同時也明白這是顧延川經手的第一個項目,是證明自己的機會。他為此付出了那麽多,她就算不能提供什麽幫助,也不該扯他的後腿。


    更何況,蘇曼並不想幹涉他的決定。


    這麽多年她都對他不聞不問,現在又有什麽資格站出來指手畫腳呢?


    顧延川的手頓了頓,抬眸看向蘇曼,發現了她臉上的擔憂和疲倦。


    她……特地飛過來看他,應該累了吧?


    思及此,顧延川默默將筆記本電腦和書籍收了起來。


    蘇曼見狀起身幫著他收拾,不太確定他是否能下床走動,順口問道:“我去接點熱水過來幫你洗臉吧?”


    “不,不用,我自己去洗手間。”


    他隻是後背開了一道小口子而已,腿還是好好的,哪裏需要在床上洗漱?這女人晚上又是端水又是切水果,現在還要幫他洗臉。


    她,她突然對他這麽好是想彌補他嗎?


    哼,別,別想他會輕易原諒她。別想!


    顧延川麻溜地下床趿著拖鞋就要往洗手間走。


    蘇曼不認為顧延川真的隻受了點小傷,畢竟薑瀾雪都說了當時流了很多血,連醫生都誤以為他可能傷了心髒。那可是實打實的子彈啊!


    流那麽多血,還動了手術,身體應該還很虛弱。


    可不能又磕碰著了。


    “我扶你過去。”蘇曼忙不迭上前扶著他的手臂,執著地要送他去洗手間。


    顧延川板著臉任由蘇曼送他進洗手間。


    站在鏡子前,顧延川瞥了眼身側虛扶著他,生怕他摔個底朝天的女人,心裏深深地歎了口氣。


    唉,女人可真麻煩。


    他顧延川縱橫京市那麽多年,會怕這麽一丟丟小傷嗎?


    不過,顧延川的嘴角輕輕翹了翹,這樣的感覺好像還不賴。


    這天晚上,顧延川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


    在夢裏,他的爸爸媽媽像很多夫妻那樣恩愛,並在愛和期待生下了他。他可以跟其他的小朋友一樣騎在爸爸的肩上,在媽媽的懷裏撒嬌。


    沒有爭吵,沒有暴力,沒有黑暗,沒有饑餓。


    他們彼此相愛。


    一切都是那麽美好啊。


    ……


    第二天。


    薑瀾雪和盛北北做了些補血的吃食送過來,還特地為蘇曼打包了一份飯菜。


    “曼曼,先吃早餐吧。”薑瀾雪將飯菜遞給蘇曼,“等會兒我帶你迴酒店換身衣服,讓北北在這就好了,再說外麵還有保鏢,你不用擔心。”


    盛北北附和道:“阿姨,要是放心不下的話,可以等會再過來。”


    “真是謝謝你們了。”蘇曼有些動容。薑瀾雪可以說是掏心掏肺對延川這孩子好了,之前延川還天天去盛家蹭飯。唉,真是比她還像延川的母親。


    還有北北,以前她對這孩子那麽壞,結果人家半點都沒有懷恨在心。


    蘇曼羞愧極了。


    盛北北將食物端到床上的醫用餐桌上一一擺好:“延川,這些都是補身體的,要多吃點哦。”


    要不是空間出品的藥丸,這小傻瓜怕是小命不保,就算藥丸會修複他的身體,盛北北還是不敢掉以輕心。該補的還是得補一下。


    “嗯嗯。”顧延川嘴上應著是,卻傻乎乎地盯著盛北北瞧,也不懂得要動筷子吃飯。


    嘿嘿,真好,在昨天晚上的夢裏,小姑娘沒有走失,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哼,季宥禮那個家夥還說什麽他和小姑娘青梅竹馬十幾年,可真是太討厭了。


    如果那個夢是真的就好了。


    見他遲遲不肯不吃飯,蘇曼還以為他的手又“沒力氣了”,提議道:“延川,我喂你吧?”


    顧延川登時漲紅了臉:“不,不,不用了。”


    他都已經十八歲了,還要媽媽喂飯,這多毀他在小姑娘心裏光輝偉岸的形象啊。不妥不妥。


    而且,這女人自己也沒有吃飯啊。


    等會兒都涼了。


    “你快吃你的吧。”


    “行。”蘇曼見他臉紅了,還以為這是當著北北他們的麵不好意思,便也不再堅持要喂他。


    唉,這孩子平時看著桀驁不馴的,其實還挺單純的。


    難得他遭遇了這麽多還有著一顆赤子之心。


    飯後,蘇曼將關機了一晚上的手機打開,登時有一大堆的消息和未接電話彈了出來。


    不等她仔細看清楚,電話撥入,鈴聲瘋狂響起。


    是鍾管家。


    蘇曼蹙起了眉頭,肯定是季修辭吩咐他打來的。


    遲疑了幾秒鍾,蘇曼點了接聽。


    她如果要在國外留幾天的話,肯定是要說清楚的。


    “喂。”


    電話那端傳來鍾管家驚慌焦急的聲音:“夫人,您終於接電話了,出大事了!”


    蘇曼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怎麽了?鍾管家,發生什麽事了?”


    “先生昨天不是摔倒了嗎?傷到了腦袋,醫生說情況非常嚴重,要您趕快迴來看看。”


    “什麽!”蘇曼驚得直接站了起來。


    昨天她是有看到季修辭摔在了地上,還以為頂多隻有一點擦傷,結果竟然磕到了腦子?


    “夫人,您快迴來吧。”


    蘇曼並未迴答,神情有些恍惚地將電話掛了。


    病床上的顧延川張了張嘴,似乎想問發生了什麽事,最終還是沒有問出聲。


    一旁的薑瀾雪直接問道:“曼曼,這是怎麽了?”


    蘇曼不敢看顧延川的眼睛:“瀾雪,修辭他出事了,醫生說情況非常嚴重,我必須得迴去看看。”


    聞言,顧延川落寞地低下了頭。


    又要拋下他了嗎?連二十四小時都沒有到。


    這個女人又要迴到季家了。


    迴去之後,她會不會把他忘光光了?或者像從前那樣又開始討厭他了?


    “這,既然情況嚴重,你迴去也是應該的。”薑瀾雪並不清楚季總的真實情況,不過既然是非常嚴重的話,那蘇曼作為妻子是應該迴國。


    薑瀾雪勸慰道:“你放心,延川這邊還有我們呢。”


    好不容易才緩和了關係,蘇曼並不想讓顧延川誤會。


    兒子還住在醫院裏,她作為生母卻將他丟給女朋友一家,自己飛迴國看望現任丈夫。


    這怎麽說都不太好。


    “延川,對不起,修辭他是因為我才摔傷腦袋的,我不能坐視不理。”


    顧延川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隻不過心裏有些不好受罷了。


    “沒事,你迴去吧。”


    鍾管家說得那麽嚴重,好像季修辭馬上就要死翹翹了似的,怕季修辭真的摔出個好歹來,蘇曼都沒來得及迴酒店換衣服,徑直就要往機場趕。


    “我送你去機場吧。”薑瀾雪跟著走出病房。


    砰。


    門被關上。


    沉默幾秒鍾後,病床上的顧延川突然起身跑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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