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之上,擺放著整整齊齊的幾排牌位,那是孫家的祖祖輩輩,最年輕的便是孫書羽。


    孫夜依舊跪在火盆前,將一張張紙錢扔進火盆,機械地重複著這個動作。


    在火焰跳得很高的時候,孫夜拿起手邊的一個黑壇子,拔掉塞子,將壇子裏的土全部倒進火盆裏。


    火盆裏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燃燒著那些灰土。


    跳動的火焰,仿佛是鮮活的生靈,熊熊的火光映在孫夜冰冷的雙眸。


    隻見孫夜的眼中,漸漸升起了幾分笑意。


    他抬頭,一雙清澈的丹鳳眼望向孫書羽的牌位,輕啟薄唇。


    “書羽,我讓爹去陪你了,這樣你就不會害怕了。”


    盆中的火焰陡然爆了些聲響,骨灰在火盆中燃燒殆盡,隱約有一層幽幽的藍光。


    那是孫華的骨灰,仿佛在對這個親手養大的義子,做出最後憤怒的呐喊。


    然而,一切都無濟於事了。


    火焰映著孫夜的側臉,他的表情是那樣的癡戀,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時候,卻顯得十足詭異。


    “爹不救你,不肯為你報仇,那就由我來,殺掉徐南意,我就去找你。”


    “今後,孫家有我。”


    ……


    賑災一事,朝廷的局勢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民間百姓總以為,大官們的興衰,這不關他們的事。


    後院的婦人,也這樣以為著。


    陳家三姐妹知道弟弟陳以恆被革職,父親陳升官降一級,她們並不放在心上,認為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因為她們還是穿著昂貴的衣服,用著名貴的首飾,住著陳府的大宅子,好吃好喝,一切和從前無二。


    她們想,就算官降一級,父親該撈的油水不會少,什麽都不會改變的,直到她們出門逛街時,才發現不對勁。


    陳雅詩和陳雅竹姐妹聽過戲之後,便去逛街買布料。


    “雅竹,這家布莊的料子都不好,我們什麽時候穿過百兩以下的布料?”陳雅詩不屑地笑笑,拉著陳雅竹去了對麵一家,更為奢侈的布莊。


    布莊的老板笑臉相迎,奉為貴賓。


    陳雅詩眼皮都不抬一下,漫不經心地掃了眼櫃台上的布料,隨口道:“我要最上等的絲綢。”


    “小姐稍等,小人這就去拿。”


    老板點頭哈腰,剛一轉身,陳雅詩又叫住,直接越過他,走到櫃台的角落,拿起一匹布仔細摸著,笑說著:“就這個了,這可真是不錯的料子。”


    “哎呦陳小姐,這個可不行……”


    聽到這話,陳雅詩立刻不高興起來,轉過身來,嗤笑一聲:“怕我們買不起?”


    陳雅竹風風火火走過來,撞了老板的胳膊,橫聲道:“陳家,從不缺這點錢。”


    老板苦著臉,“這是張府小姐預留好的布料,這個是真不成……”


    “張府小姐?哪個張府?”陳雅竹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


    若說陳雅竹不懂事,陳雅詩是在心裏仔細思量過的,這上京城比她父親高的高官中,就沒幾個姓張的,隻有那麽一兩個,生的也是兒子。


    什麽勞什子張府,都敢在她們麵前攔路?


    陳雅詩幾乎要用鼻孔看老板了,“這個我要了,多少錢,你說。”


    她就不相信,沒有錢和權辦不成的事。


    “小姐,您這不是為難小人了嗎……”


    正在老板為難之際,門口迎客的夥計高唱道:“張小姐大駕光臨,您是來取貨的吧……”


    聽到張這個姓氏,陳雅詩的耳朵都敏銳起來,立刻望向門口。


    見到來人,兩姐妹懸著的心紛紛落下,陳雅竹誇張地嘲諷道:“我還說是哪家張小姐這麽尊貴……”


    進來的小姐,微胖,長得沒有多出眾,帶了兩三個下人,看起來也沒什麽排場。


    這的確是張府小姐,她父親是陳升手下任職的。


    她們認識這位張小姐,從前有很多小姐約著一起去看戲賞花,這位張小姐其貌不揚,父親官位不高,自然而然成了她們的附庸。


    陳雅詩和陳雅竹,壓根不把這隻小菜鳥放在眼裏。


    張小姐很有禮貌,“陳二小姐,陳三小姐。”


    陳雅詩笑笑,卻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張小姐,這匹布我看上了,麻煩你割愛吧。”


    話很客氣,語氣卻很看不起人。


    在這上京城中,官大一級壓死人,陳雅詩自然是比張小姐高一等的。


    陳雅詩給隨行丫鬟遞了個眼色,這就要付錢拿貨了,張府下人卻攔了下來。


    陳雅詩立刻拉下臉來,冷笑道:“張小姐,就這麽小氣嗎?”


    張小姐很溫和,“陳小姐,凡事講究先來後到,若你想要也可以,自然是價高者得了。”


    “哈哈哈哈……張小姐,你也太不自量力了!”陳雅竹立刻笑了,一雙眼睛像是淬了毒似的,“二姐,就跟她叫價!”


    這店老板自然是不敢插話,一直賠著笑臉,店裏的客人們、夥計們也都來湊了熱鬧。


    陳雅詩也來了氣,什麽狗屁張小姐也敢跟她叫板?


    “老板,這些布料總共多少錢?”陳雅詩發問。


    “迴小姐的話,共是二百兩。”


    陳雅詩冷嗤一聲,“我……”


    “既然是我提出來的,那我先說吧,也不讓陳小姐為難了,”張小姐笑著打斷她的話,“我出四百兩。”


    “四……”


    陳家姐妹立刻皺著臉,她們這趟出門,可能總共就帶了六百兩,這些錢還想去買些胭脂水粉,到時候再剩一些留做私房錢的。


    可是,這個張小姐實在太不長眼,真是騎虎難下!


    陳雅詩怎麽可能讓別人越了風頭?


    “四百五十兩!”


    “五百兩。”張小姐依舊從容。


    此時,陳雅竹已經不淡定了,她暗中扯了扯陳雅詩的袖子,示意收手,她還怕一分錢都撈不著呢。


    比父親官職低,怎麽還敢叫板?


    陳雅詩咽不下這口氣,甩開陳雅竹,直接喊了:“六百兩!”


    陳雅竹都快氣死了,可她從不敢違背這個二姐,隻能默默發火。


    張小姐沉默了一會兒,陳雅詩這才得意地笑:“怎麽,張小姐不打算加了?”


    “這麽高的價錢,我們張府出不起的,隻能割愛了。”張小姐笑著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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