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的人馬朝法場趕來,馬蹄踏地,將地麵輕柔的雪花震得跳動,這異樣的聲音牽動著人們敏感的神經,紛紛循聲迴頭望過去。


    威武的棕馬在法場圍欄跟前高高揚起前蹄,長長的嘶鳴聲令人的心尖發顫,這才站定。


    金邊黑袍掠過半城風雪,猶如霸道兇猛的蛟龍來到人間。


    他下馬,視那法場圍欄如無物一般,長腿跨越過去,徑直走向徐南意。


    身後跟著的那個軍隊,全都下馬來,整齊排列在法場前,手握長纓槍的架勢,仿佛此地就是他們作戰的戰場,隻要主帥一聲令下,他們就敢屠殺。


    遠觀那監斬台上的人,神色各異。


    紀青烽的瞳孔驟然緊縮,眼中閃過一絲懼意。


    紀夢舟和紀東行則是鬆了一口氣,臉上也有了淡淡的笑。


    似乎是視線受到了阻隔,他劈手扯掉了腦袋上的金盔,渾不在意地扔在了路上。


    就是這樣,才露出了他的麵龐——


    在拿下金盔的一瞬間,墨發高高飛揚,細雪落在了他那雙入鬢的劍眉上。


    冷峻的黑眸中是泰山崩於頂也所向披靡的堅定和傲然,高挺的鼻骨之下,那雙薄唇輕抿,沒有一絲微笑的弧度,更添幾分難以接近的淩厲之色。


    他的雙眸一眨不眨,若是能趴在他近前瞧,便可以瞧見,他眼中全是那個被迫跪在法場都從容淺笑的徐南意。


    一縷發絲從額前滑落,刮在徐南意的臉上,癢癢的。


    她無奈一笑,輕聲道:“清宸,幫我捋一下頭發,否則你二叔不知道要嘲笑我有多狼狽呢!”


    紀清宸一愣,循著徐南意的視線而迴頭看過去,喊聲十分興奮,連小臉蛋上掛著的淚珠都震掉了。


    “二叔!”


    這一聲二叔,讓所有知情的不知情的看客,都知悉了來人的身份。


    紀如珩,他迴來了。


    小家夥光顧著眼巴巴看二叔,完全沒有理會徐南意眼前那一撮亂飄的頭發,她隻好低下頭來,輕輕晃動,試圖借著風力讓碎發乖乖掛在耳後。


    頭發沒有那麽乖乖聽話,隻是低垂的視線中有一角黑袍在飄動著,似有一雙手在幫她捋頭發,隨即她感覺到了溫熱的指尖無意中觸碰到了她的耳朵。


    兩相對比,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耳朵有多冰涼。


    徐南意的嘴角輕輕上揚,剛擺好微笑的表情抬頭時,隻聽紀如珩熟悉的嗓音在低聲責罵著。


    “讓人綁到刑場來,徐南意,這就是你的本事!”


    聽到此言,徐南意上揚的唇角,狠狠一抽。


    當真是打臉呐!


    當真是丟人!


    徐南意剛抬起頭,紀如珩沒用幾分力氣就將她從地上拽起來。


    紀如珩摸到她身後,那雙被士兵剛綁上的雙手。


    像是憑空多了一把匕首,紀如珩輕巧地割斷繩子。


    被緊勒的手腕忽然被鬆開,徐南意感覺到了皮膚的痛感,還沒等疼幾秒,紀如珩已經麵對著她,低著頭,粗糲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紅腫的手腕。


    “有藥膏和紗布嗎?”紀如珩低聲問。


    看不到紀如珩的神色,徐南意卻能想象得到,他此刻看著自己的手腕,會是怎樣的專注。


    “有。”


    鬼使神差一般,徐南意也不怕將自己的秘密暴露出來,手摸進袖子裏,假意是從袖中取紗布,實則是直接探入係統中。


    她將紗布和藥膏遞過去,紀如珩抬眸,看了她一眼,再度低下去,專心致誌地給她包紮著手腕。


    他沒有多問,可徐南意卻敢篤定,他不相信這紗布是從袖中拿出來的。


    不過有什麽要緊呢?此刻徐南意並不在乎這個。


    徐南意隻是想看他,繼續專注的模樣罷了。


    周圍有那麽多的人,剛才還喧鬧不止,此刻見到紀如珩,仿佛都啞巴了一樣,安靜得能聽到雪落的聲音。


    午時早就過得不著邊際了,紀如珩給徐南意包紮著,旁若無人一般。


    包紮好之後,紀如珩將徐南意的一雙手捧在手中,拇指反複摸著紗布,終於開口了。


    “是誰,敢動我夫人?”


    他並沒有抬頭,語氣也沒有聽出半分憤怒,卻令聞者不寒而栗。


    或許百姓們是不知者無畏,可他們長了眼睛,瞧得見監斬台上的官員已經麵如死灰,如同大限將至一般。


    雪下得緊密,更顯這裏空曠無聲,似是陰雲壓頂,令人喘不過氣來。


    半響,隻見紀青烽硬著頭皮站出來,說話的聲音還算平穩。


    “二哥,今天對二嫂行刑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父皇認定二嫂不是真正的徐家嫡女……”


    “她不是……”紀如珩抬頭看過去,眼風淩厲,“誰是?”


    雖然紀青烽讓自己說話盡量平穩,但紀如珩看過來的一瞬間,他不可否認的是,真的有畏懼這種情緒浮上心頭。


    紀青烽勉強保持鎮定,微微頷首示意。


    身邊的官員會意,抬起顫抖的手,指向人群中阿憐的方向。


    “真正的徐家小姐,就是她……”


    “嗬嗬……”


    清鈴鈴的笑聲,把這個小官嚇得腿軟,差點跪下,出了一身冷汗之後,這才反應過來,是徐南意發出這樣莫名其妙的笑聲。


    被點到名的阿憐,猛一抬頭就與紀如珩的視線在空中有了交匯,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仿佛血液都在此刻凝固。


    阿憐隻顧著自己害怕,卻沒注意到身邊的人。


    見紀如珩看過來,陳雅詩姐妹和林聞弦像是躲避瘟疫一般,急於將自己和這個垃圾撇清關係。


    他們各懷心思,卻也有相似之處,那就是希望在紀如珩那裏落個好印象。


    理直氣壯的他們,恨不得殺她而後快的人,怎麽到這個時候,卻嚇著了?


    一場荒唐啊,徐南意她笑。


    紀如珩也隻是掃了眼阿憐,完全不把她這幾分相像放在眼裏,便再度望向了監斬台上的紀青烽,繼而掃向場上一眾人等。


    “又是誰,向皇上進了讒言?”


    這一句話,便全然否定了紀青烽。


    紀如珩在告訴這天下人,徐南意是無辜的,可誤判也不是皇上的錯,罪責全在朝中進讒言的奸佞上。


    霎時,鴉雀無聲,無人敢應。


    和往日冷酷無情的行事作風別無二致,紀如珩用一句話就將這場很難化解的鬧劇收場了。


    【作者題外話】:久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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