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跟花劍鋒說好了,今天下午徐南意便應約去了花府,紀如珩也一同前去。


    她這是費了多大的勁,才真正走進花府,得以見到花劍鋒。


    站在花府門口正唏噓感歎時,一道紅影從府門口飄出來,幽幽的看著她,似有幾分無可奈何的氣憤。


    徐南意笑眯眯地打招唿:“花公子,又見麵了。”


    花淩玄收迴目光,斂眉垂首,恭敬做請的手勢:“歡迎小侯爺和意夫人大駕光臨!”


    就算他有一百個不願意,隻要花劍鋒那邊鬆口,他也沒什麽辦法了。


    跟著花淩玄進府,府中早就擺好了豐盛的酒席,徐南意他們也得到了花家的熱情招待。


    淺酌幾杯後,花劍鋒便請夫婦二人去了自己的書房。


    徐南意寫了幾個字,花劍鋒讚美有加,眼中都放了光亮。


    “意夫人這一手字,老朽苦練多年都不得其法啊!”


    徐南意謙遜笑著:“是大學士自謙了,我這書法原本隻得其形,沒有神骨,是受了小侯爺的一番指點,這才敢來獻醜的!”


    “哦?這麽說來,小侯爺才是個中高手?”花劍鋒饒有興趣的看向紀如珩,他那灼灼的目光透出對文學書法的無比熱愛。


    紀如珩也毫不吝嗇,走上前來接過徐南意手中的筆,在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下了一首詩。


    “好,好!小侯爺和夫人這書法各有千秋,令老朽佩服啊!”


    花劍鋒拊掌大笑,再看他們時,那是一種惺惺相惜的目光。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書法,便坐下來喝茶。


    稍許沉默之後,徐南意淡笑著抬頭:“大學士,想必您已經從花公子那裏聽說了,我是為救我父親而來。”


    終於切入正題了。


    花劍鋒沒有一點驚訝,他緩緩放下手中茶杯,大笑長歎道。


    “看來,老朽是躲不了清閑了!”


    從昨天讓徐南意勝出,並邀請他們過來,花劍鋒已經打好主意了。


    “活在這世上一天,永遠不可能獨善其身,何不乘風破浪?”一直沉默的紀如珩淺淺抬眸,望向花劍鋒。


    歲月畢竟催人老,花劍鋒臉上的紋路緩緩皺起,透出幾分惆悵和猶豫。


    徐南意望著他,心中盤算該如何繼續勸說。


    此時,紀如珩忽然起身,十分恭敬地遞上一份名冊。


    花劍鋒猶疑地接過,打開,“這是……”


    紀如珩淡聲道:“近十年間,文官無所作為,犯下的種種罪狀。”


    花劍鋒打開名冊,密密麻麻的名字全都是眼熟的同僚,那是他曾經與之共事過的文官們。


    曾經他們都心懷對文學的夢想和熱情,滿腔忠勇正義,指天誓日地承諾著,修文撰書,必定要在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而現在這名冊之上,寫滿了他們犯下的種種罪過。


    貪汙行賄,欺上瞞下,每一個字仿佛都戳痛著花劍鋒的心,從這名冊上哪裏還能看出昔日忠義文臣們的影子?


    徐南意觀察著花劍鋒,他臉色慢慢變得難看,握著名冊的手都忍不住發抖起來,忽然狠狠地摔在了桌上,氣得嘴唇都在哆嗦。


    “追名逐利,喪失良心!真是在給文官隊伍抹黑啊!”他滿腔遺憾,嘴唇都在發顫。


    紀如珩雙手負於身後,望著他道:“文臣人心鬆散,逐漸膽大,貪汙行賄,官場風氣敗壞,這一切都發生在大學士不問朝政之後。”


    花劍鋒一怔,抬眼看向紀如珩,曆經滄桑的雙眼漸漸浮現淚水,他歎道:“是老臣,太過自私了!”


    十年前,康王爺紀康反叛被斬,新皇紀晟剛繼位,便查出清風閣這一叛亂組織,竟然順藤摸瓜,揪出朝廷中一大半懷有異心的官員,斬首流放判刑。


    那一年朝廷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官員大換血,留下的老臣也不多了。


    十年前的巨變,令如今的老臣仍然心有餘悸。


    也是從那時候起,作為文臣隊伍領軍人的花劍鋒,放權退隱,隻是掛著官職,卻不再管朝廷之事。


    十年來的明哲保身,卻在今天被紀如珩和徐南意打破。


    忠勇仁義的花劍鋒,看到自己昔日帶領的文官隊伍竟然腐敗至此,痛心疾首!


    花劍鋒不忍再看那份名冊,拿了帕子擦掉眼角淚水,忽然搖頭苦笑。


    “小侯爺和夫人煞費苦心,老臣也不能再做縮頭烏龜啦!”


    徐南意心中一喜,“大學士的意思是……”


    花劍鋒慢慢站起身來,麵色變得肅然,對著紀如珩恭敬行了一禮。


    “老臣花劍鋒,願以一己之力助小侯爺,肅清朝野!”


    也就是說,花劍鋒同意出山了!


    這些年花劍鋒隻是不問朝政,可他眼明心亮,很清楚現在的局勢。


    可五年前紀如珩也將自己置身事外,可年過半百的花劍鋒,已經見過太多人,他看得很明白,即使紀如珩退出十年八年,若是想翻身,也隻是頃刻之間的事。


    有人善為人臣,有人善為人君,大抵如此。


    話已經說開了,花劍鋒很果斷地說,明天就會重迴翰林院,暗中配合紀如珩的計劃。


    見徐南意仍舊愁眉不展,花劍鋒輕然歎道:“意夫人,你想救父的心思,老臣理解,不過我知道的並不多。”


    花劍鋒目光曠遠,似乎穿越了時空迴到了十年之前那令滿朝文武都為之心驚膽戰的動蕩時日。


    “想必意夫人事先了解過,十年前清風閣造反一事,牽連甚廣,當時很多官員下獄的下獄,流放的流放,徐太師應該是那一批官員中地位最高的一個,但沒有太多的證據,所以也隻是下放到永州,你也才有機會留在上京城中。”


    “那,究竟是為什麽呢?”徐南意不解道,她曾看過很多記載,這件事卻被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隻列出該處以罪責的官員名單,連具體原因都不曾說。


    花劍鋒那雙帶著些許皺紋的眼睛,變得深邃起來,望向她,“你大概是清楚了老臣和徐太師交情匪淺,這才找上門來的吧。”


    當花淩玄告訴花劍鋒,徐太師的女兒想找他時,他就已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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