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補充一句,“還越來越墮落了。”


    桃花觀主沒理會陸白,而是長歎一聲對邋遢道士道:“師叔祖,這事關桃花觀的臉麵和前程,由不得我不動手,我這也是為了桃花觀。”


    “好一個為了桃花觀。”


    邋遢道士瞥了一眼駝背道士,“若真為了桃花觀,你們為什麽要做下那等見不得人的事?”


    他一臉嚴肅的審視倆人,顯然邋遢道士雖然不在桃花觀,但對桃花觀還是有舊情的,“裏應外合盜皇宮的銀子,你們膽子可真大。”


    駝背道士略微一怔,一臉疑惑的看著桃花觀主,“裏應外合盜內庫的銀子?道玄,怎麽迴事?”


    原來這桃花觀主名叫道玄。


    這駝背道士看來是不知道這其中緣由的。


    陸白聽見了不由地翻白眼,“敢情你什麽也不知道就對我下死手。”


    駝背道士從門口走進來,“你難道不是為了我們道觀而來?”


    桃花觀主告訴他陸白要在京城建門派,位子就在京城以北。


    不巧,桃花觀所在的這座桃花山就在京城以北,因此在得知這個消息以後,桃花觀主告訴駝背道士,陸白此次上山是為了趕走他們桃花觀。


    “世人都因為我桃花觀失去了飛升之途而日漸看低。現在陸大人身後有仙人撐腰,自然更看不起我們桃花觀,現在更是要把桃花觀趕走建立自己的門派了。”駝背道士說著看向陸白。


    他絕不允許這事兒發生。


    因此在見到陸白同桃花觀主動手,而且遊刃有餘後,他毫不猶豫的出手了。


    他不見得要陸白的性命。


    他隻是想告訴陸白,雖然桃花觀分崩離析日漸沒落了,但觀裏還是有幾個老家夥,不是陸白想欺負就能欺負的。


    陸白一想,還真是。


    在皇上劃撥給他的地盤中,的確包含這座桃花山。


    不過,他讓駝背道士放心,“我犯不著搶你的桃花觀,我的門派雖也建在這北邊,但我這門派不同於你們的門派。”


    他那與其說是門派,不是說是大學,修行的功法不止於酒意,還有書法,劍法等等。


    他覺得他這門派最大的特點就是有海納百川之心,倒不是陸白有寬闊的胸懷,其實是陸白一人難以兼顧那麽多修行功法,因此以後少不得要吸收一些別的門派進來。


    也可以把他這門派當做一平台。


    無論八大派還是十大派都可以派弟子進來當教習。


    當然,內書堂的有點難。


    “嗬,一山不容二虎,這京城之北本就是我們桃花觀的,陸大人在這兒開宗立派,未免太看不起我們桃花觀了。”桃花觀主陰沉沉的說。


    “這有什麽,你們桃花觀也可以來我浩氣門傳道受業。”陸白一點兒很客氣的說,“指不定你們桃花觀還可以因此實現複興呢。”


    “好哇!”


    桃花觀主陰惻惻的,“陸大人還懷了吞並我們桃花觀的心思。”


    “吞並?”陸白樂了,覺得這些人未免太小看他了,“莫說我沒吞並的意思,就是我有吞並的意思,我也懶得吞並你這桃花觀。”


    陸白左右掃視一眼,“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我本就師出仙劍派,同屬於道門,還不如另立一道門呢。”


    陸白目指邋遢道士,“到時候就讓你們這位師叔祖當教習,不比你這桃花觀有前途的多。”


    “狂妄!”


    駝背道士怒道,“我們師叔祖是你能差遣的?”


    陸白無奈的雙手一攤,“可他現在是我徒弟啊。”


    “什麽?!”桃花觀主和駝背道士一驚,忙看向邋遢道士。


    邋遢道士一臉無奈,“我也不想的,實在是他的酒太好喝了,我原打算騙一壇子酒就走的,誰知道陷進去了。”


    後來又是《道德經》又是仙釀的,邋遢道士覺得不當陸白的徒弟都不好意思了。


    桃花觀主和駝背道士的臉色難看起來。


    他們的師叔祖當了別人的徒弟,算起來他們憑空低了陸白許多輩,這個剛才同他們劍拔弩張的年輕人登時成了他們的長輩。


    這換個人都不會高興的。


    這裏麵唯一理直氣壯的或許隻有邋遢道士了。


    他覺得讓桃花觀並入浩氣門也挺好,“這可是桃花觀的大機緣。”


    邋遢道士這是真心的。


    旁的不說,陸白手裏似有全本《道德經》。


    桃花觀的《道德真經》是殘本的,但已然可以飛升,若得到了全本《道德經》,或許他們即便不能再飛升,也可以求得長生不老與天地同壽。


    然而,桃花觀主果斷拒絕了。


    “師叔祖!我敬您是師叔祖,但在這等大是大非麵前,我作為桃花觀主是絕不會允許您胡來的!堂堂桃花觀不能落這麽一個被人恥笑的下場!”桃花觀主說話擲地有聲,有餘音繞梁。


    邋遢道士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我就一個建議,我才懶得管你們呢。”


    “那你也不能把我們桃花觀的功法……”桃花觀主還有話說。


    “夠了!”


    邋遢道士聽了不高興了,“怎麽,我傳誰功法還要請示你?!”


    邋遢道士本就是一個無拘無束的人,一直覺得門派敝帚自珍不大好,在碰到陸白以後,見陸白收徒不問出身高低,在傳道傳功時更不因為他出自道門,缺德和尚出自佛門就吝惜。


    陸白這種沒有門牆之隔和出身貴賤之分的行徑很符合他的脾性,現在邋遢道士見桃花觀沒落於此了卻還有門戶之見,以為陸白要偷取桃花觀的功法,不由地有點兒恨鐵不成鋼。


    桃花觀主被邋遢道士喝住了,但心裏還有些不服氣,覺得邋遢道士這是要出賣桃花觀,嘴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又不敢讓邋遢道士聽見,隻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駝背道士。


    駝背道士正要開口,陸白說話了,“咱們還是迴到正題吧。”


    他轉身盯著桃花觀主,“你為什麽要裏應外合盜竊皇上的內庫?你若不給我一個交代,恐怕桃花觀過了今兒就要隨著那漫山凋零的桃花一起化為塵土了。”


    駝背道士也記起來,“對,道玄,這事兒真是你做下的?”


    桃花觀主沉默了。


    邋遢道士雙眼一瞪,怒道:“怎麽不說話了?剛才還說絕不會讓桃花觀落個被人恥笑的下場,現在怎麽啞巴了?!”


    一想到這裏麵還可能牽涉到太監吃孩子的案子,他就覺得怒火上湧想要從雙眼裏噴出來。


    桃花觀主長吐一口濁氣,緩緩地說道:“我這一切都是為了桃花觀。”


    駝背道士一怔,“這事兒真是你做下的!”


    這可是萬劫不複的大罪。


    “不是。”


    桃花觀主接著搖了搖頭,讓駝背道士多了幾絲僥幸。


    “三年以前,一個人找到我,托我讓清心殿著火,我為了桃花觀……”桃花觀主閉上雙眼,“最後還是答應了。”


    他召喚了城隍,讓他找到了清心殿的那些女鬼,讓她們連續三年在清心殿縱火。


    “就這些?”陸白皺眉。


    他還以為查到大魚了,結果就這些?


    不可能吧。


    “就這些!”桃花觀主接著睜開雙眼,“我當著祖師爺的牌位發誓,我隻讓城隍做了這些事,至於內庫失竊與桃花觀沒有任何關係。”


    他語氣軟下許多,對著陸白說道:“陸大人,我隻在中間做了這個,而且那些宮女本就含恨在心,以前就曾多次燒了清心殿,你……”


    他有心讓陸白給遮掩過去,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誰找到的你?”陸白問,“他許諾給你了什麽,竟然可以讓你甘願去做這等一旦事發必然讓桃花觀萬劫不複的事?”


    桃花觀主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仙靈牌。”


    “什麽!”


    邋遢道士和駝背道士驚訝出聲。


    “仙靈牌?”駝背道士踏前一步,逼近桃花觀主,“道玄,仙靈牌在他手中?”


    桃花觀主點了點頭,“他正是以仙靈牌誘惑我,我才答應幫他這忙的。”


    仙靈牌對日趨沒落的桃花觀十分重要。


    倘若他們可以聆聽仙言,得到天上桃花觀的前輩或仙人傳法,他們就可以再次複興桃花觀。


    倘若能聯係到桃花觀的先賢和諸神,讓他們求天上諸神網開一麵重開飛升之途,那桃花觀便可以再次成為國教。


    可以說,仙靈牌關係到桃花觀的前途與命運,因此清心寡欲的桃花觀主,在這等誘惑麵前不得不答應幫助這人火燒清心殿。


    陸白大致聽明白了。


    如此看來,是這人以仙靈牌誘惑桃花觀主,讓鬼燒清心殿,然後這人再派一些工匠潛入其中挖出那條通往內庫的同道。


    “這人是誰?”陸白問。


    這人既然手握仙靈牌,還惦記皇上的內庫,顯然不是常人。


    桃花觀主搖頭,“我不知道。”


    陸白驚詫,“你不知道?不可能,這麽重要的事,你連人都不知道,你就敢幹?”


    桃花觀主苦笑,“他手裏有仙靈牌,你覺得我有的選?”


    陸白不說話了。


    是啊,仙靈牌對桃花觀如此重要,桃花觀主見到了仙靈牌,即便不知道這人是誰也甘願冒這險。


    他心裏一陣氣餒。


    本來以為這案子差不多要結案了,而且這麽大一樁案子,在結案抽獎時想來抽到好東西的概率非常大,陸白卻想不到這案子還得費一番周折。


    也罷。


    這案子如此繁雜,牽涉的人還多,到時候抽獎得到好東西的概率更大。


    “你為什麽不直接從他手裏搶過來?”陸白問。


    他準備從桃花觀主這兒問出一些東西來,即便不知道這人是誰,但樣貌、身高和聲音總應該知道一些的。


    桃花觀主搖了搖頭,“他境界同我相當,他又極為戒備,隻要我出手硬搶,他便會毀了仙靈牌。”


    陸白默默地點頭,心想這是一個重要的消息。


    從剛飛他們的鬥法看的出來,他對付桃花觀主遊刃有餘,因此桃花觀主境界應當在洞玄境,這人同觀主境界相當,應當也在洞玄境。


    這下要盤查的範圍一下子小了很多。


    “他年紀在多大?”陸白又問。


    “他見我時都是蒙麵,聽聲音似乎在中年,嗓音儒雅醇熟不急不躁。”桃花觀主為了讓陸白放桃花觀一馬,現在知無不答。


    “蒙麵?”陸白皺起了眉頭。


    他還以為桃花觀主至少知道這人長相呢。


    陸白又問了一些東西,奈何那人來曆神秘又很小心,桃花觀主得到的消息很少,陸白沒問出什麽。


    “行吧。”


    陸白揉了揉自己的眉頭,做好了跟著案子打持久戰的準備。


    桃花觀主見陸白不再說話,再顧不上麵子,幹澀的笑道:“陸大人,這事是我不對,但我也是為了桃花觀,還望您看在……我師叔祖的麵子上,能把這事兒給……給遮掩下來。”


    陸白抬起頭,看了看桃花觀主,又看了看邋遢道士。


    邋遢道士沒什麽表情。


    陸白沉吟道:“前天內書堂的魏公公要殺我滅口,你看來也不知道為什麽了?”


    桃花觀主忙搖頭,“不知。”


    如此就怪了。


    陸白暗記在心裏,抬頭笑道:“想讓我替你遮掩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一個要求。”


    “什麽?”桃花觀主問。


    “那人應當把仙靈牌給你了吧?我想看看那傳說中的仙靈牌子。”陸白太想看看這寶貝了。


    桃花觀主聞聽此言,臉色灰敗,雙目失去了光澤,長歎一口氣後緩緩地點了點頭,“好。”


    他轉身去取仙靈牌。


    那仙靈牌就放在大殿的神牌旁邊。


    駝背道士見桃花觀主神色不對,忙問道:“怎麽,這仙靈牌不對?”


    桃花觀主一麵取,一麵搖頭,“仙靈牌是仙靈牌,同師父留下來的圖冊絲毫不差,就是這仙靈牌……”


    他把仙靈牌取出來,遞給靠近他的駝背道士,“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桃花觀主在神殿前拜神拜了九九八十一天未曾離開神殿一步,到現在已經拜夠一百多天了,然而這仙靈牌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就像……


    “神已經放棄了我們。”桃花觀主語氣哭喪。


    這幾乎是他們桃花觀崛起的唯一憑仗了。


    邋遢道士聞言卻笑了,“廢話,要有用早就用了,還用在當初分家時丟了?”


    他讓桃花觀主放下那飛升的心,“飛升有什麽好的,不如在這方天地間逍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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