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公公突如其來的襲擊時,陸白本來可以全須全尾退到領域中的。


    但在最後,陸白不甘心留了一個心眼,取出鬼碗,隨便封了一個女鬼在裏麵,然後才鑽到領域裏子。


    如此一來,慢了一拍,陸白這才留下一條胳膊。


    陸白本來懊悔不已,覺得自己不應該如此魯莽的,但現在這胳膊在那酒葫蘆的幫助下完好如初,他又慶幸起剛才留了一手,把一女鬼抓緊了鬼碗。


    此刻,他手在碗邊一抹,把女鬼放了出來。


    女鬼還在驚恐中,陡然出現在外麵,嚇的登時大叫起來,“啊!!!”


    “住口!”陸白喝住她。


    女鬼果然住了口。


    這女鬼是陸白隨手抓來的,現在看起來怯弱的很,雖然是鬼,卻是一個膽小鬼。


    “你剛才也看見了,你的姊妹都死了。”陸白說。


    他見女鬼的雙眼又要放大,忙說道:“這可不是我做的,我差點也死在了那襲擊之下,動手的是內書堂的老祖宗魏公公,你認識吧?”


    女鬼驚恐地睜大了雙眼,“魏公公?”


    陸白點下頭,他把邋遢道士惦記他紫金酒葫蘆的手打走,問女鬼:“你覺得他為什麽要殺你們滅口?”


    陸白是真想不通。


    倘若說桃花觀借女鬼縱火,挖地道盜銀子的話,內書堂的魏公公是為了什麽?


    也為了銀子?


    這不是自掘墳墓嘛,作為內書堂的老祖宗,內書堂又作為皇上的u左膀右臂,相當於皇室的底牌,平日裏都被上香供著,而且是合法的搜刮全國百姓的民脂供奉者,魏公公何苦了去對這些銀子下手?


    他若是用銀子,陸白估計皇上再不情願,也會打開內庫門任由魏公公去取的。


    對於皇上而言,這魏公公就相當於一枚核彈,有很大的威懾力。


    就像陸白,雖然這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整天什麽都不做,陸白都是好吃好喝的供應著,現在還把酒敞開供應了,原因無他,有這麽一個人在身邊,這就是威懾。


    陸白估計剛才邋遢道士所言不虛,若不是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在身邊保護,內書堂的那幾個老祖宗估計就要動手殺他了。


    所以,魏公公殺陸白滅口,絕不會是為了銀子。


    那為了什麽?


    女鬼茫然的搖了搖頭。


    陸白見他的樣子是真不知道,於是決定從頭開始捋一捋,“你們縱火是城隍向你們下的令,對吧?”


    女鬼又搖頭。


    陸白一怔,難道城隍告訴他的信息是錯的?


    女鬼很快為陸白解了惑,“城隍威逼我們做的,如果我們不縱火的話,他就把我們給收了。”


    女鬼們並不想投胎。


    當初清心殿的一把火是她們見事不成後,自己放火把自己燒死的。在燒死之前,她們的領頭大姐,也就是那位同陸白搭話的宮裝女鬼曾發下誓言,她們要眼睜睜地看著這腐朽吃人的皇宮葬身火海,萬劫不複;看著南朝的皇室跌落凡塵。


    隻可惜,她們現在看不到了。


    “好。”陸白點下頭又問,“城隍威逼你們防火後,他們在清心殿的廢墟下麵挖了地道,是也不是?”


    女鬼點頭。


    這些人挖地道的時候瞞過了別人,卻瞞不過她們。


    她們這些鬼一直盤桓在清心殿,無論廢墟還是建成以後,所以她們知道的頗多。


    陸白見女鬼點了頭,忙跟著問一句,“誰挖的,桃花觀的人?”


    女鬼搖頭。


    她告訴陸白,動手的是工匠。


    “大約在去年入秋後,一批工匠逃了,但工期耽誤不得,因為每年過年時,皇上要在清心殿祭祖,給太祖的畫像行三叩九拜之禮,因此就地臨時征調了一些工匠。”女鬼對這些倒是門兒清。


    主要是她們當鬼有些年頭了,實在無聊,所以經常呆在工匠們旁邊聽他們說話,順便聽一些外麵的故事和八卦,當做她們姐妹們在一起時的談資。


    “這些工匠動工後,就悄悄在廢墟上挖了一個地道。”女鬼說。


    這些征調的工人不少,因此行事便利,而且動工很快,差不多用了小半年的時間,挖出了那條地道。


    “哦?”


    陸白皺起了眉頭,他倒是見過那些逃走的工匠,方千戶的兒子,那位錦衣衛舍人就是抓在逃的工匠時碰見陸白的。


    他想不到朝廷還臨時征調了一些工匠。


    如此看來,那些服勞役的工匠逃走,也是蓄意為之了;至於這些臨時征調的工匠,更是早就準備好的。


    這幕後之人下了一盤好棋啊。


    “你有沒有見過這些工匠往外搬銀子?”陸白又問。


    女鬼再次搖頭。


    她隻看見這些工匠從裏麵往外麵搬土了,一筐一筐的,這些圖都隨廢墟上的木料等東西一起送到了宮外。


    陸白再次佩服,“好算計。”


    這些都是做工的工匠,進出皇宮時,即便起初侍衛還盤查,久而久之就懶得盤查裏麵的東西了,陸白覺得這內庫的銀子就是在那時候不翼而飛的。


    對,不翼而飛。


    陸白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即那些銀子如果是這麽運出去的話,那銀箱的封條為什麽好完好無損?在肯定了內書堂也參與其中後,陸白覺得這竊賊盜銀時,估計真用了隔空取物的法術,這才神不知鬼不覺。


    “若迴隔空取物的法術,說明這人的境界挺高。”邋遢道士說。


    陸白點下頭。


    一位修行者偽裝成工匠,從地道潛入到內庫,然後在魏公公的默許下,用隔空取物的法術把銀子取走。


    這差不多是盜銀的經過了。


    陸白問女鬼,“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修行者,就是讓你感到害怕的人進地道?”


    女鬼表示他沒看到。


    “倒是有小孩子進去過。”女子忽然記起來,忙對陸白說。


    陸白一愣,“小孩子?有多小?”


    “不是很小,在垂髫之年,一共三個小孩,有一個樣子癡癡傻傻的,還玩兒撥浪鼓呢。”女鬼記得很清楚,她告訴陸白,就進去了那麽一迴,後來就再也沒進過了。


    陸白這下把眉頭皺緊了,“那三個小孩出來沒有?”


    女鬼又搖頭,表示她沒看到。


    她玩兒性大,見到三個小孩隻是好奇,待他們下了地道,女鬼就去冷宮找那些關起來的嬪妃玩去了。這些嬪妃人不人鬼不鬼,比她們這些做鬼的還淒慘,女鬼最喜歡的就是同她們在一起數落皇上的不對了。


    “難道是去什麽地方鑽不見去,讓小孩兒代勞?”邋遢道士在旁邊猜測。


    陸白搖了搖頭。


    他從懷裏取出在地道撿起來的腐朽撥浪鼓,“這幾個小孩十有八九根本沒有出來。”


    陸白忽然記起一樁事。


    那還是他在晏城當差時,那位死在他手上的東廠公公經常去野外的妖怪酒館裏去吃童男童女,他們相信吃童男童女的頭可以讓他們把那活兒長出來。


    當時他就探聽到,太監們這是從京城帶出來的邪法。


    陸白望了望手裏的撥浪鼓,心想這邪法既然是從京城帶出來的,那麽宮內想必就是重災區了。


    這幾個孩子帶進地道,指不定就做這用途了。


    如此一來,陸白查到這地道的時候,內書堂的魏公公當然不希望陸白查到,於是就痛下殺手了。


    陸白恍然大悟後一聲輕歎,“我說呢。”


    陸白好歹是錦衣衛鎮撫使,奉皇上之命查案,而且身處皇宮之中,旁邊更有懷了身孕的皇後所居的鳳棲宮。


    在這種情況下,魏公公敢對他痛下殺手,那必然是陸白查到要命的地方了。


    這吃孩子,可不就是要命的地方。


    陸白覺得恐怕還不止這三個孩子,他們肯定另有別的門路,隻是陸白暫時沒查出來。


    “不是,你知道什麽了?”邋遢道士還在旁邊一頭霧水呢。


    他伸手又試圖去拿陸白手裏的紫金葫蘆,再次被陸白一巴掌給打走了。


    陸白還等著迴去讓顧清歡嚐一嚐這紫金葫蘆裏的酒呢。


    邋遢道士嘀咕了一下,望著紫金葫蘆流下了口水,然後又問陸白一句。


    於是,陸白把他在晏城辦過的這個案子說了。


    “阿彌陀佛。”


    缺德和尚聞言,閉眼,雙手合十輕歎一聲。


    陸白看他一眼。


    若不是今兒蹦出來的子“阿彌陀佛”,陸白都快忘記他是一個和尚了。


    邋遢道士則在沉吟。


    至於女鬼,她驚訝的合不攏嘴,“不,不是吧,那,那些太監,比,比皇上還不是人?”


    陸白瞥了她一眼,心中好奇起來。


    當年宮女給皇帝下毒,然後衝進去試圖殺死皇上一案,始終是一個謎。


    有傳聞說這些宮女受賊人蠱惑才給皇上下藥,試圖刺殺皇上的;還有的傳聞這說這些宮女受盡了皇上欺辱——傳言皇上因為修煉走火入魔,每天需要夜宿女三十,而且淫念攻心,於是太上皇讓這些宮女們無論寒冬酷暑,都不許她們穿衣服。


    這傳聞還不是最離譜的。


    陸白聽到的最離譜的傳聞是說皇上為了飛升已經到了入魔的程度,每天必須吃一位宮女,最好是現放血的,把人肉淩遲一樣片成魚生那麽薄,然後就著血下肚。


    宮女們不得已才想要殺死皇上的。


    這則傳聞裏還塑造了一位犧牲自己的宮女,就是這宮女喝下了毒藥然後讓皇上吃,皇上這才中毒,功力盡失,從而給了宮女們刺殺他的機會。


    當然,這些終究隻是傳聞而已,至於真相如何,恐怕當今隻有這位女鬼知道了。


    不過,陸白還沒問,沉吟許久的邋遢道士開口了,“關於吃童男童女腦袋長出那活兒,我活了這麽大年紀了,還真是聞所未聞,但我倒是聽過與之相近的傳聞。”


    “哦?”陸白迴過神,等著他的下文。


    邋遢道士告訴陸白,他在年輕時作為一名道士,曾四處巡遊斬妖除魔,在臨海的一座小鎮上曾斬殺一個邪徒,“這個邪徒信仰一個名為長生教的魔教。”


    長生教,顧名思義,就是得長生的教派。


    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無不求長生,所謂的修行,其終究目的飛升也是為了長生,足見這長生的吸引力有多大,因此這長生教曾吸引了許多教徒。


    “這些教徒之所以邪,是因為他們認為吃人可以長生。他們認為,吃了人以後,就把這人的壽命轉移到了他們身上,因此吃越年輕的人越好,因此當時那個鎮子吃嬰幼兒蔚然成風。”邋遢道士現在年紀很大,閱曆也很豐富了,再惡心和匪夷所思的東西都見過了,但想起這昔日的案子,還是皺著眉頭覺得惡心不已。


    他當時還是一個年輕小夥,心裏一腔正義,當即出手,把那個邪教連根拔起了。


    邋遢道士之所以現在想起來,是因為他發現一個很要緊的問題:“內書堂的太監們修行,一為了居於人之上,成為強者,掌握權力,不被人所辱;還有就是為了長生——”


    邋遢道士表示,除了看的很開的人,幾乎所有人都想長生。


    太監們自然也想。


    “但他們的飛升之門至始至終是不存在的。”邋遢道士說。


    從古至今從來沒有太監飛升的先例。


    哪怕是曆史上有大功德的太監,最後都化作了黃土一抔。


    “內書堂的幾位老祖宗,尤其魏公公,他的年歲可都大了,即便他境界很高,達到了飛升境,那也快到飛升境修行者的壽命極限了。”邋遢道士表示,他們早到行將就木的年紀了。


    “你說他現在還活著,會不會用了同樣的邪法?”邋遢道士問。


    陸白覺得有可能。


    從另一個角度看,在排除了銀子的因素後,最能讓內書堂的太監對內庫銀子被盜無動於衷的——倘若有人掌握了他們吃人的內幕或者證據,他們肯定會視而不見。


    “唿~”


    陸白長出一口氣。


    現在正值春末夏初在,天氣正是轉暖的時候,陸白卻一陣寒冷。


    若真是他們猜測的這樣,這內書堂恐怕已經爛到骨子裏了。


    缺德和尚問陸白,“你準備怎麽辦?”


    陸白再次打掉邋遢道士惦記他紫金葫蘆的手,說道:“自然要查個水落石出了。”


    陸白相信,這案子若查出來了,麵板不獎勵他飛升,他就跟麵板姓。


    當然,飛升在其次,討一個公道還是陸白要查下去的目的。


    他知道這世界不完美,也知道這個世界什麽都不足為奇,但吃孩子——


    這已經挑戰到陸白覺得作為人的底線了。


    這案子不查個清楚,他都對不起這一身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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