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方才推測,妖書真來自宮內的話,那妖書上的內容是有的放矢。


    陸白忙把卷宗收迴來,找到上麵的妖書。


    這是最重要的罪證。


    妖書上從牽星術、星象和八卦上分析了洛王和康王的命格,稱康王才有天子命格。聖上寵愛也有這方麵原因。這上麵還提到聖上同康王在命格上有相同之處,同為帝胄的命格——


    陸白要看的當然不是這些。


    他把這書翻找出來,查到了上麵同現在皇上有關的部分——他生在六月。


    這上麵提到的有些含糊。


    南朝的百姓也多知道皇上生辰在六月。


    當年皇上出生的時候,太上皇讓滿朝文武帶百姓過了一個月的節來慶祝皇子的誕生,後來皇上在及冠時,也曾在整個六月與民同慶,因此許多人都知道皇上生辰在六月。


    但很少有人知道皇上生辰具體在六月的幾日。


    不過,這妖書上雖然提的含糊,但寫書的人可不含糊,顯然知道皇上生辰在幾日,若不然這命格什麽的,不就是在扯了麽。


    這妖書既然從宮裏流傳出來的,按真的來寫的,那麽這人用皇上生辰時用的也應當是真的。


    這麽說來,這人知道皇上的生辰。


    皇上作為九五至尊,在這個生辰八字真的可以測出命運和前途的社會,他的生日必然是保密的,陸白估計除非是內書堂裏地位極高的人外,太監應是不知道皇上的生日。


    最清楚的莫過於太後和皇上了,但太後讓陸白查,皇上又不喜歡提這事兒,如此看來他們都不可能,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皇後。


    現在的皇上又不同於太上皇。


    太上皇是換了好幾個皇後才輪到顧清歡的姐姐當皇後的。


    現在的皇後則從始至終都是皇後。


    皇後是皇上明媒正娶的正妻,在成親前是交換過生辰八字的,這麽說起來——


    陸白望著手上的妖書,這難道是皇後一手謀劃的?


    為什麽啊?


    陸白雖然曾猜測過是皇後一方從後宮傳出來的妖書,但當時也就猜猜而已,想不到真是皇後做的,她做這一切就為了讓皇上早日定下太子?


    但這也太舍近求遠了。


    皇後大可以求助顧家,由顧家在私下裏串聯,借助皇上大病時的樣子,請求皇上早立太子。若這樣的話,陸白相信很多官員會站出來搖旗呐喊的吧。


    現在弄妖書這一出又是何必呢?


    關鍵這妖書還盡向著康王說話,雖然有捧殺的嫌疑,但萬一說到皇上心坎裏去了呢。


    君不見,現在請求立康王為太子的人,都把妖書上的命格之論當理由了。


    陸白左思右想,著實想不明白皇後為什麽這麽做。


    他也決定把這事兒瞞下來。


    皇後和太後都姓顧,顧清歡也姓顧,這事兒還是讓他們自己拿主意吧。


    “就是可惜了了這抽獎的機會。”陸白遺憾不已。


    這案子牽涉到皇後,這要是抽獎,至少抽一個大的。


    陸白還是讓人把妖書案的卷宗束之高閣了,他又翻開另一個卷宗——劉言案。


    這個劉言去年到京城找女兒,說皇上是他女兒劉翠蓮所生,然後被太後抱了去。因為他妖言惑眾,皇上讓人把他抓了起來,但也僅僅是抓了起來,現在傳言依舊在牢裏有吃有喝的好好活著。


    太後讓陸白查的是劉言幕後的指使者,順便查一查劉翠蓮的死因。


    這個案子也挺棘手的。


    這劉言不會憑空冒出來,他冒出來以後,皇上又好吃好喝的供著,顯然知道了些什麽,若不然這劉言早拖出去哢嚓了。


    他取出太後留給他的腰牌,決定去兩廠好好轉一轉,把這位劉言找出來。


    陸白說罷就出了門。


    一個錦衣衛打傘過來為陸白遮雨,他身子卻淋濕了小半截。


    陸白擺手,“不用了,把傘給我吧,咱們南鎮撫司不興這一套。”


    他接過錦衣衛手裏的油紙傘,獨自出了南鎮撫司,順便攔了一輛馬車,還是那位專等著拉陸白,說陸白是好人的老大爺。


    陸白上了他的車,“大爺,你們竹影堂最近還好吧。”


    大爺手一僵,“咳咳,那什麽,還行,還行。”


    大爺一陣尷尬,趕車車進入了雨簾,一路上沒再多說一句話。


    外麵細雨霏霏,卻絲毫不減行人的興致,一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賈,有看街景的士紳,有騎馬的官吏,有叫賣的小販,有乘坐轎子的大家眷屬,有身負背簍的行腳僧人,有問路的外鄉遊客,有聽說書的街巷小兒,有酒樓中狂飲的豪門子弟,有城邊行乞的殘疾老人,一派熱鬧景象,渾不似在雨中。


    瞅著這一幅生動的江南百景圖,陸白讓大爺繞路去下天帝廟。在經過天帝廟的時候,陸白見昨兒喊冤的老婦人,現在手裏舉著人頭跪在天帝廟前紋絲不動,一臉堅毅。


    陸白放下車簾,催促馬車快行。


    東廠很快就到了。


    陸白在進東廠監獄參觀的時候,東廠的公公們百般阻撓,最後還是陸白取出了令牌,這才順當的走了進去。


    不過,剛進去還沒找到劉言,東廠廠公胖太監就來了。


    他對陸白是一臉的恨,但心裏更多的是忐忑,畢竟引陸白到劍閣這件事是他們起的頭,陸白須臾之間破見劍仙悟道石碑的故事還深深的震撼著他們。


    “陸大人,不知道什麽風把你吹到我們東廠來了。”胖太監敷衍的拱了拱手。


    “正義之風。”陸白不客氣的嘲諷道:“我聽說你這兒不正之風太大,所以過來幫你正一正。”


    胖太監當做沒聽見。


    陸白剛到京城時,胖太監曾嘲諷陸白,被陸白直接給揍了。現在陸白嘲諷他,他卻沒有那揍陸白的本事,隻能忍氣吞聲,沉默是金。


    見他不說話了,陸白覺得挺沒意思的。


    這無論鬥嘴還是殺人,都得有對抗才有意思。


    “劉言呢,關在哪兒?”陸白問。


    胖太監一怔,“劉言?”


    接著他雙眼一眯,盯著陸白,“陸大人,你一個南鎮撫使指揮使,手未免太長了吧,都查到我東廠這兒了。”


    陸白讓他看下腰牌,“看清楚了,手太長的不是我,難道你是在說太後手太長?”


    陸白覺得迴去可以告訴太後。


    “你——我什麽都沒說,還有,劉言也不在這兒。”胖太監語氣生硬的說。


    陸白收起腰牌,“聽你這意思,劉言在西廠了?”


    “我不知道。”胖太監撂下一句後死死地閉上了嘴。


    陸白恍然大悟,“哦,你說我猜對了,劉言真在西廠啊。”


    胖太監急忙補充道:“我說不知道,不!知!道!”


    陸白讓他不要強調,“我現在就聽你的,去西廠把劉言提出來問話。”


    接著,陸白身形一閃,出現一個分身留在原地,至於另一個分身,陸白招了招手,告訴他現在去西廠找劉言。


    “廠公,希望你說是真的,若是假的,見牌如見人,你敢欺瞞太後,雖不是欺君之罪,也足夠你喝一壺了。”分身向陸白找下手,直奔西廠而去。


    “迴來!”


    在陸白分身將要拐彎時,胖太監不得不叫住了他。


    他目光剜了陸白一眼,“劉言在東廠。”


    陸白樂了,“你看你,早說呀,非得欺瞞太後一半了才說,你這不是自找麻煩麽。”


    “我可沒欺瞞太後。”胖太監廠公語氣生硬的說。


    他領著陸白往外走,等出了大牢,陸白才知道,這胖太監廠公還真麽欺瞞太後,劉言確實不在大牢。


    他在東廠的一處院子裏。


    院子藏在東廠的一處角落,院子由太監重重把守。


    胖廠公領著一群東廠的人,他們穿蓑衣戴鬥笠,腰間挎著刀,在到了院子外以後,這些東廠的人散開,把院子團團圍了起來,然後胖廠公讓人把門打開,讓陸白進去。


    別看這外麵戒備森嚴,等進去一看,陸白覺得這劉言囚徒生活真不錯。


    這院子有山有水,水裏還有錦鯉,陸白還看見一個丫鬟穿梭其間。


    等陸白穿過遊廊來到涼亭時,一個鄉下土財主模樣的人正坐在涼亭上,手裏握著一根釣竿,全部精神全在魚鉤處,等著錦鯉上鉤。


    陸白見狀拍了拍手,“這囚徒的生活不錯呀。”


    他迴頭向胖廠公建議,“廠公,改天我若犯了事兒,你記得也給我安排這麽一個地方,這地方坐牢,真是他太舒適了。”


    釣魚的土財主迴頭,一臉不高興的問胖廠公,“個佬倌是誰?”


    他說話帶有口音,聽起來像是姑蘇一帶的,陸白聽顧清歡說過這地方的話,挺好聽的,但一個大老爺們,尤其是一老大爺說起來,就不大中聽了吧。


    “在下陸白。”


    陸白走了過去,坐在涼亭中間的石凳上。


    現在天還在下雨,旁邊的青梅淋的晶瑩剔透,碧綠如洗,而那些錦鯉因為池塘小雨多的緣故,這會兒都冒出水麵吐泡泡。


    就這,這老頭都沒釣上來一條魚。


    “管你陸白還是陸黑,你進來幹什麽,別打擾我的雅興。”劉言一臉的不耐煩。


    好像陸白不打擾他,他就能釣到魚似的。


    陸白瞥劉言一眼,迅速在他心中為這老頭畫了個自畫像。


    這老頭尖嘴猴腮,雙眼渾濁卻時不時冒出賊光,一看就是一個在鄉下時都不老實本分,整日廝混不著調,小時候是個小混混,老了以後是個老混混的人。


    “喲,你還知道雅興?”陸白手指虛空一指。


    嘩!


    池中魚伴著池塘裏的水一起湧上來,在涼亭外麵化作一道魚牆,魚在其間還可以自由的穿梭遊動,看起來十分之美麗。


    胖廠公心裏一驚,扭頭看了陸白一眼,目光裏全是震撼。


    陸白現在實力深不可測,縱然是悟道石碑也不是對手,胖廠公在想以後看來得盡量穩著點兒陸白,不觸他的眉頭,盡量哄著點兒,讓他繼續呆在官位上,繼續秉公執法,用官場那一套來約束住他,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他同指揮使蕭斬不約而同的決定采取同一個策略。


    劉言也被陸白唬住了。


    他燙手似的丟了魚竿,睜大了雙眼看著陸白,身子縮到了一角,“你,你想幹什麽,我,我告訴你,我是皇上的外公!”


    “放心吧,我不會把你怎麽樣,就是問你幾句話。”陸白擺了擺手。


    胖廠公忙在旁邊提了一句,“陸鎮撫使,這人你若問話,隻可以在東廠,不能把他帶走,也不能帶出去,隻能在這個院子中問話,還不能動用私刑。”


    他雖然打定主意不得罪陸白了,但這話是皇上吩咐下的,他不敢違逆。


    陸白揮手示意明白了。


    劉言一聽陸白不能對他動私刑,還不能把他帶走,一下子膽子壯起來,“你想問什麽,我告訴你,我是皇上的外公,你別耍什麽花招。”


    陸白輕笑一聲。


    他當然知道劉言是皇上的外公,就憑這住牢的待遇,不是外功就見鬼了。


    如此看來,皇上是篤信太後不是他生母了。


    “你口口聲聲說你是皇上的外公,那麽你覺得你女兒劉翠蓮是皇上的生母了?”陸白問。


    “那是自然,還有,請不要稱唿太後的名諱,這是大不敬,當心我治你的罪過!”劉言在說這話的時候很神氣,還用手指了指陸白。


    陸白笑了笑,“你如此篤定,證據何在?”


    “當然有證據!”劉言神氣的舉起大拇指,“你看這個——”


    他指了指他的大拇指。


    陸白掃了一眼,見他的大拇指天生少在一截,就是大拇指的直接處上麵指節就是指甲蓋了,隻有後一點點緩衝的地方,這導致他的大拇指幾乎同食指第三個指節下端持平。


    這大拇指可真夠短的。


    “這是我們的家族遺傳,你可以去看看皇上的,他的手指也是這樣。”劉言得意。


    陸白暗中記下來,反問一句,“你見過皇上?”


    劉言臉一僵,“沒,沒有。”


    “既如此,你又如何知道皇上大拇指同你一樣的?”陸白問。


    劉言瞥胖廠公一眼,“他,他們說皇上對比過了。”


    胖廠公也插嘴道:“的確,皇上的大拇指生來也短,這時親近的人都知道的。”


    陸白扭頭看他,“閉嘴,我問話的時候,你一邊兒呆著去!”


    “我——”


    胖廠公本想反駁,忽然想到了他的決定,於是把話吞進肚子裏,扭頭看向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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