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刁奴和主子的驚恐中,船漸漸升高。


    一直到了腳下的人如蟻。


    方才得意洋洋的仆人,精神矍鑠的船工,還有主子死死地趴在船上,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掉下去,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與此同時,主子還在不住祈禱,“神仙爺爺奶奶,我不知道什麽地方得罪了你們,求求你,求求你們,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後夾著尾巴做人,我以後整天給您燒香。”


    陸白耳聰目明,把這話聽在了心裏。


    他靈機一動,心想這天上差不多和他的領域對現世界影響差不多,不知道他在領域內創在一個神,就是俗稱的一個開小號,能不能在現世界吸取功德值?


    陸白覺得以後可以試試。


    現在就不了。


    他心思一動,飛到天上的船猛然下墜,嚇的船上的人魂飛魄散,船下的人大聲驚唿的,不過等到了差不多的時候,船又緩緩地停下來,然而平移,小心翼翼放在高高的槐樹上。


    岸上,河上,眾人目瞪口呆。


    陸白放的位子還很巧妙,船上的人稍有一個動作或差池,就有掉下來的危險。


    對於自己的惡作劇,陸白很滿意。


    他拍了拍手,看著船繼續前行。


    少了這艘搗亂的,陸白他們的船隊很快到了水門前。


    **


    水門前有水關。


    他們百無聊賴的站在高台上,不時的查看過往船隻上的貨物和印信,那沒精打采的樣,特別像好幾天沒有休息的社畜,嗬欠連天。


    “他媽的,老關又死哪兒去了?”一個盤查的人無聊的打個嗬欠,一麵擠著眼窩裏的淚,一麵問旁邊的人。


    旁邊的人搖了搖頭,“不知道,昨兒就沒來,不會倒在某個小娘們的船上下不來了吧?”


    盤查的人笑了笑,終於把嗬欠的淚擠出來了,“難說,這廝有錢著呢。這水關監司一職,對他就是個外快。”


    旁邊的人來了興趣,“難道傳言是真的?”


    傳言老關原是個商人,每年來往於京師,因為貨運常走水路,經常受到水關的盤剝和扒皮,老關一怒之下,就買了水關這個官位,然後就再也不用受盤剝了。


    當然,這隻是個傳言。


    不過聽盤查人的話,旁邊的人覺得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盤查的人說,“當初還是我給老關指出的這條明路。”


    說到這兒,盤查的人奇怪,“外麵都在仰頭看什麽?”


    他從城門下的水洞探出頭,仰頭看一眼,登時驚唿道:“我的天,快看,有一艘船在天上飛。”


    旁邊的人莫名其妙,“你在胡說什麽,怎麽有可能在天上飛——我的天姥爺,還真有船在天上飛。”


    他們被這一幕驚呆了,眼睜睜的看著船越來越高,又看著船落下來,嚇的直縮脖子,到了船放在槐樹上後才緩緩迴過神,然後旁邊的人若有所思,“你說這船要這麽飛進城門去,咱們盤不盤查?”


    “查你大爺啊,還是先查這些船吧——”盤查的沒好氣的說一句。


    他發現,在他們仰頭看飛船的這一會兒,因為水關門沒來得及關上,許多船悄無聲息的溜進去了。


    這還了得。


    這每悄悄進去一艘船,他們就少收一份銀子。


    這水關是美差,為什麽是美差?就因為這銀子都從商人們手裏盤剝來的。


    盤查的揮下手,讓下麵的人攔住當前的小船。


    “這是客船。”旁邊的人提醒他。


    這客船一般都沒油水。


    “管他什麽船,咱們都得查。”盤查的人還有快點兒彌補他的虧空呢。


    他從水塔上下來,跳到小船上,“例行檢查,帶的什麽東西?”


    船工走上前,笑嗬嗬的說:“大人,官眷。”


    這要是往日,盤查的人肯定要問問什麽官眷,但現在急於彌補虧空,沒好氣道:“官眷怎麽了,官眷也得查!”


    船工一怔,他望了望後麵。


    陸白就站在船工後麵,他點了點頭,“秉公執法是應當的,請查吧。”


    在來京城以前,陸白就給自己立了一個人設——當一個剛正不阿的人,唯有這樣,他才可以破大案,破要案,從而提升自己,所以講規矩是頂重要的一個素質。


    現在自然不能因為盤查人的秉公執法而行使特權。


    今兒要這麽做了,以後陸白不留情麵的破案時,別人要拿這個說事兒的。


    怎料,盤查的人壓根不是為了秉公執法。


    他看了陸白一眼,見他這麽好說話,估計不是什麽大官,於是也沒看陸白官職文憑——這玩意兒撈不到銀子,客船的油水本來就小,他得直奔主題去。


    譬如——


    他走到貨倉,見裏麵放了不少酒壇子,皺眉道:“這些得報稅啊,你們不會是打著客船的幌子,在幹販酒走私的勾當吧?”


    陸白跟隨而來的弟子笑道:“大人,這些酒全是我們自己喝的。”


    “自己喝的?鬼才信。”他不由分說,“記得報稅。”


    他又走到行禮旁,“把這些打開,我看看。”


    陸白弟子搖頭,“這些都是衣物,有些還是貼身衣物,不方便查看,大人請見諒。”


    “打開!”盤查的人大喝一聲,“我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跟那酒一樣,也是悄悄走私的。”


    陸白弟子的臉一沉,“大人,那些酒不是走私的,確實是我們飲用的,我們門派有些特殊——”


    “打開!”盤查的人粗魯的打斷他。


    他現在打定主意認為陸白是個小京官兒。


    京城裏的官兒特別多,一板磚下去砸十個,就能砸死五個當官的,還有三個準備當官的,餘下兩個準備買官的。


    但不是所有官兒都有權利。


    有權利,有後台的官兒都囂張跋扈,不會讓他們這麽查的,早對他們罵罵咧咧了。這官兒讓他們這麽查,那一定是無關緊要位子上的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官。


    既然是小官,盤查的人自然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因為別看盤查的人在水關處是個小吏,但這是一個肥差,許多人寧可不當官,也要擠破腦袋來這兒當差,圖的就是一個油水兒。


    這地方當差也十分不容易,有銀子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得有門路。


    這盤查的人就有門路。


    於是才這麽肆無忌憚。


    陸白的弟子站在原地不動,剛要不屑的自報家門,芸娘掀簾走了進來。


    盤查的人一怔,這小娘們挺俊的啊。


    芸娘掃了一眼就知道發生什麽事了,“這些行李還不到報稅的地步吧?”


    若行李還報稅,那所有人都不用進京城了。


    盤查的人咳嗽一聲,“你們行李太多了。”


    芸娘緊跟著一句,“我們人多。”


    盤查的人還要說話,陸白派錦衣衛過來催了,“盤查結束沒有?後麵還有很多船在等著進城呢。”


    盤查的人心一橫,“你們酒水太多,行李也多,對了,你說人多?我還懷疑你們有販賣人口的嫌疑,這問題很大呀,我看你們主子不要太著急,且得查一會兒呢。”


    “什麽!”陸白派來的錦衣衛驚訝。


    大家都是當差的,錦衣衛聽出這盤查的人潛台詞了,這就是在要銀子啊。


    他上下審視這盤查的人,“京城當差的小吏膽子都這麽大?”


    盤查的人還要說話,聽見外麵有人高聲喝道:“太後懿旨!”


    接著,周圍喧嘩的環境頃刻間安靜下來,針落可聞,河麵上的魚一時間都不敢出來吐泡泡了。


    在船艙中盤查的人心中一凜,忙躬身,忽然記起他在船艙中,於是又把身子挺直了。他心裏發嘀咕,這太後懿旨發到水關處還是頭次見,不知道誰有這麽大本事。


    太監用尖銳的嗓音宣讀起聖旨來,內容很簡短,大概是許久不見,甚是想念的長句,並讓顧青入宮覲見。


    “顧青?”盤查的人終於知道誰有這麽大本事了,卻不知道這人是誰。


    按理說,能讓太後到水關來請的,應該不是無名之輩。盤查的人也是個老人了,在京城裏什麽事兒都沒聽過,但就是相比起來這顧青是誰。


    但別說,這顧青的名字他還真有點兒耳熟。


    他就聽見有人語氣平淡的答應一聲,然後接過了太後懿旨。


    盤查的人心裏更好奇看了,這答應的話,舉重若輕,一看就是經曆過風雨的能人,偏這聲音,清脆悅耳,似瓦子裏最好聽的黃鸝歡快的叫聲。


    這本來為何的兩種氣質,卻天工似的捏合在一切,透露出一股折服人心的魅力。


    外麵的太監語氣謙卑,“顧姑娘,馬車已經備好了,您請。”


    “有勞了。”顧清歡點下頭。


    芸娘看了盤查的人一眼,走了出去,扶持著顧清歡從近處上了岸,然後上到了馬車,一起同行的還有陸白的幾個女弟子。


    陸白心裏不放心,喊道:“等一下!”


    顧清歡本要進去,聞言迴頭看著陸白。


    “鎮撫使大人,您——”太監看著陸白。


    陸白在麵板中兌換一東西,又鑽迴到客艙,往空中一丟,一個侍女出現在陸白麵前。


    這是傀儡。


    陸白前幾天抽獎得到的一個傀儡道具變的,這傀儡沒什麽大用處,唯一的問題就是可以放在別人身邊當耳目,相當於一個遠程攝像頭。


    陸白本來以為沒用,想不到現在派上用場了。


    他倒不是監視顧清歡,而是為了多一分保障,這宮內深似海,誰知道裏麵會發生什麽事呢,多一分保障準沒錯的。


    萬一有什麽不對,陸白縮地成寸,眨眼之間就可以趕到,顧清歡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陸白打的這主意,領著傀儡變成的女子走出船艙,“讓她跟你去吧。”


    顧清歡眨了眨眼,雖然不知道這人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但她信任陸白,所以什麽話也沒說,隻是點了點頭。


    陸白打一響指,用念力讓這傀儡飛起來,送到顧清歡身邊。


    顧清歡這才鑽進車廂。


    “陸大人,告辭。”


    宣讀太後懿旨的太監向陸白拱了拱手,騎上馬,領人向城裏方向去了。


    骨碌碌!


    輪子轉動,把顧清歡帶走了,也把許多人的魂兒帶走了。


    太驚豔了!


    圍觀的人都傻了,他們從來沒見過這等洗盡鉛華卻更動人的女人,不,叫仙子更為合適,因為這女子舉手投足之間,美目顧盼之際,無疑不透著一股不屬於人間的仙氣兒。


    此女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迴聞。


    許久之後,人們才迴過神,驚豔連連,歎息連連,不知道何方少女,竟生的如此標誌,現在被太後宣進宮裏,難道是皇上——


    一時間,許多人嫉妒起了皇上。


    他們倒是一時間沒有往別處想,因為顧四小姐之名冠蓋京華,知道她名字顧青的人倒是很少,即便知道,恐怕一時間也很難同顧清歡聯係起來,因為顧清歡太年輕了。


    年輕到是一位雙十年華的少女了。


    這當然得益於陸白境界提升的功勞,伴著他提升境界,開辟酒歌行的領域釋放出來的氣息,讓顧清歡受益匪淺,首當其中的就是顧清歡的身子。


    車子徹底消失在視野內,圍觀的眾人卻依然議論紛紛。


    在議論不出結果後,人們看向陸白的船。


    知道這船的身份,或許就知道那女子來自何方了。


    不過,也有人不用。


    譬如盤查的小吏,作為一個京城的老人,在嘀咕著顧青之名,聯想到太後和顧青的關係後,他終於記起來,當年聞名京華的顧四小姐名字就叫顧青。


    當時人們還說,顧四小姐巾幗不讓須眉,難怪名字叫起來像個男的。


    既然那人是顧四小姐,那這船——


    陸白!


    盤查小吏一小子猜到了陸白的身份。


    這不難猜。


    他幹水關生意的,這南來北往的客商無數,早把“顧四小姐還活著,他侄兒年紀輕輕步入修行境,敢殺一秋山莊的人,是個絕世罕見的天才”這些消息傳遞無數了。


    他還知道這位天才現在是南鎮撫使。


    等一下!


    盤查的小吏忽然想到,他現在盤查和準備敲竹杠的,豈不是——


    盤查小吏看一眼站在門口的錦衣衛,他終於知道錦衣衛說的小吏膽子大在說什麽了。


    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他膽子是夠大,都他娘的查到南鎮撫使,顧四小姐船上了。


    同時,盤查小吏心裏還埋怨陸白,這麽大的官兒,怎麽就不知道欺負一下小吏呢,哪怕罵一句,踹一腳呢,隻要這樣做,他肯定就以為是大官,不敢來敲竹杠了。


    盤查小吏委屈,別的大官都這麽對待他的,他早掌握這規律了,而且這規律十幾年不出錯,誰想到陸白不按套路出牌,讓他的規律出錯了。


    哎,經驗主義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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