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艱難地想表達清楚自己的意見,“那次是個意外,不會經常出現的……”


    “不需要經常,一次就足夠了。”他壓低了聲音,卻還是沒有壓住焦躁的語氣,“不隻是為我,為了讓你爸媽放心,你也應該保護好自己。”


    “好吧,那迴到北京後,我去買車。”她想了想,同意他的觀點。


    “買車不是買衣服,挑中了就會有,車是需要預定的。你挑挑,看中哪款,我去定,等你迴到北京,就能取車了。”


    “邊城,謝謝!”她沉默了一下,說道,“車,還是我自己買吧!”


    “我買和你買有什麽區別?”他嘴角的笑容不見了。


    “金額太大,你又不是開銀行的,錢來得不容易,再說我爸媽也一直想給我買輛車,讓他們買吧!”


    “葉楓,我的錢是我投資賺來的,不髒,很幹淨。”他騰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她咬了咬唇,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以前,給你買個水晶發卡,你會開心地跳起來;帶你去吃一次肯德基,你從街上樂到水院,現在到底怎麽了,衣服是,汽車也是,你為什麽要糾結金額,不同樣也是我的心意嗎?你看看你,眉頭蹙著,嘴噘著,象我在欺負你似的。”


    “沒有,沒有,”她忙擠出一臉的笑,“衣服和汽車都是奢侈品,我用得不多,而發卡和肯德基是我喜歡的。你現在也去給我買好吃的,就水豆腐吧!”


    她把他拉進了路邊的小店。


    “不管你說什麽,這次你得聽我的。”他瞪了她一眼,向一身船娘打扮的老闆娘招招手,要了兩碗水豆腐。


    她把臉別過去,牙齒將唇咬出了兩排牙印。


    太陽剛剛還明晃晃地掛著,轉瞬,天邊泛起一團烏雲,意外地落起雨來,起初隻是毛毛細雨,後來越下越大,兩人買了把傘,小跑著迴到農舍。


    房東已經給邊城準備了一間房,午飯特地多燒了幾個菜。邊城和葉一州還有宗醫生都喝了酒,葉一州和宗醫生喝多了,飯後兩人上床休息。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雨點滴滴嗒嗒打在窗台上,到處灰濛濛一片。葉楓坐在房東的客廳裏,看著院中的糙木出神,邊城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走過來。


    “你要不要也去睡會?”她看他臉紅通通的。


    他摸了摸臉,“我還行,撐得住。”


    “你有沒有碰到艾俐過?我好多天沒和她聯繫了。”


    “沒有。就是看到,她都不拿正眼看我。”他淡淡地笑,想起當初艾俐為了幫葉楓出氣,把一盤菜湯倒在他頭上,他洗了五遍,都覺著頭髮上還有油味。


    “但我有她的手機號,同學聚會時,她會給我發簡訊。”


    “真的?手機借我,我給她打個電話。”


    他把手機遞給她,“你打吧,我去躺一會,早晨起太早了。下午我們去坐船。”


    “好的!”


    他新買了一支手機,銀色的外殼,她翻了翻號碼簿,可能他的號碼都存在手機卡上,號碼簿中又是一類一類的。上次她沒翻同學那一類,按開,他雖然不和同學聯繫,號碼倒存得不少。


    無預期地,夏奕陽的名字就這麽猝不及防地闖入她的眼簾,她的心“咚”地狠狠跳了下。


    63-那麽遠,這麽近(上)


    突然而至的狂喜在一瞬間襲擊過來,都沒來得及思考,手指已經按下了通話鍵,音樂聲如水漫來,隨著動感的音符,心跟著撲通、撲通,一聲緊似一聲。


    “你好,邊城!”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她恍惚地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但在聽到後麵的名字時,她才想起這不是自己的手機。


    雨滴落在青色的地磚上,有流水的咕噥聲,仿佛大地在吮吸。雨聲中,她整個人都僵直了,思緒有一絲慌亂。


    她跨出門,站在廊沿下,想借清冷的空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邊城?”夏奕陽的語調微微上揚,帶著疏離。


    她不得不開口,“奕陽……是我!”


    電話那端突然沉默了,隻有極淺的唿吸傳了過來。


    她把話機從左手移到右手,望著天空,雨色朦朦,什麽也看不清楚。


    許久,他才“哦”了一聲,“身體好些了嗎?”語氣不輕不重,不緊不慢,仿佛例行公事的問候,不帶有任何個人情感。


    嗓子莫名地癢癢的,鼻子發酸,“差不多全好了,就脖子上傷痕沒褪,我……在西塘,過幾天迴青台,再過一陣去北京。”


    “嗯!”


    她停了停,感覺唿吸有點急促,忙屏住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西塘今天下雨,天氣很涼快,北京熱嗎?”


    “北京三十八度。”


    “你在台裏嗎?”


    “是的,在辦公室。”


    “我聽吳叔叔說你參加主持人大賽,是專業組的。”其實夏奕陽的做法有點傻,參賽無非是想走捷徑出名。而他已經是知名播音員了,再和一幫新人站在一起,比賽都是現場直播,來不得假,賽場上風雲變幻,誰也料不到會發生什麽事。他贏了那是應該,一旦輸了,就聲名俱毀。他現在的地位,已經輸不起了。


    “我想挑戰自己,嚐試下從未經歷過的事,結果不重要,迎戰的過程也是一次充電。我現在比較忙。”


    “嗯嗯!”她知道應該掛電話了,可嘴巴裏就吐不出“你忙吧”。八天沒有一點聯繫,突然聯繫上,卻感覺那個人遙不可及。


    “奕陽,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告訴我?”


    “哪方麵的?”他很認真地問。


    “艾俐有沒找過我?”


    “她給我打過一次電話,我告訴她你迴青台休假了。”


    “你在青台……過得愉快嗎?”


    “挺愉快的。”


    “雨好象大了,我該進屋去,不然爸爸又要說我了。”


    “好的,再見!”


    沒等她說再見,他先掛了電話,好象不耐煩似的。


    她倚著廊柱,輕輕嘆氣,很是後悔打了這個電話。


    房東大媽愛看《知音》和《娛樂圈》這類的雜誌,屋子裏散得到處都是。在到這兒的第三天,房東大媽在外麵納涼時,和隔壁鄰居聊書裏的名人佚事,說著說著就提到了夏奕陽和柯安怡,他在海邊求婚,深夜兩人偷偷去診所,疑是有孕。“兩個播音員生個孩子,一定也是個播音員,遺傳基因好啊!”房東大媽說。


    “不是播音員,也是個說相聲的,都是靠嘴巴吃飯。”隔壁鄰居說。


    聽著這樣的話,又先有了爸媽的說辭,說心裏麵平靜如水,那絕對是撒謊,但她仍然不願相信夏奕陽會做出這樣的事。除非有一種情況,就是他們兩人之間原來是情侶,她迴到北京後,夏奕陽移情於她。在他生日那天,柯安怡和他之間的默契和熟稔,她親眼所見,水立方看跳水時,柯安怡說的那些話……


    不能再想了,越想心裏麵越亂。但有一點她很清楚,她和夏奕陽之間不知在哪個環節出現問題了。


    也許是她的遇襲,也許是她的不告而別,也許是八天的杳無音信,也許是……


    心沉沉的,忍不住想嘆氣。


    “葉楓,你身上都濕了。”不知何時,邊城站在她的後麵。


    她迴過頭,象受了驚嚇似的,好一會,才低下頭,看到裙角上那一圈紛飛的蝴蝶都沾了雨,腳上也蒙了一層水珠。


    “你在那兒站了一個半小時。”邊城皺著眉。


    “有那麽長時間?”她把手機還給他,她以為隻是一刻的功夫。


    “艾俐有沒和你生氣?”


    她愣了下,失笑搖頭,她都忘了給艾俐打電話了,“不會真生氣的。”她含糊其辭地帶過。“我爸爸和宗醫生醒了嗎?”


    “剛剛在房門口,聽到酣聲很響,應該睡得正香。我拿把傘,我們去坐船。”


    “好吧!”來西塘的遊客,都要坐船環鎮一遊。


    下雨的緣故,碼頭上遊人不多。平時,一船一船的遊客飄來盪去,很少有空船的。今天,一條船挨著一條船,隨著河水晃悠悠的。船夫們鑽著船艙裏打牌,看到他們過來,係在最外麵的船夫笑著迎過來,遞上兩件雨披。


    “這樣就能站在船頭上看風景了。”船夫說道。


    邊城把傘收了起來,替她穿上雨披。她其實想進船艙暖著,但邊城的興致很高,她隻得陪著。


    船夫一邊撐船,一邊給他們講解沿河的典故,古宅、作坊、雨廊、石橋,每一個景致都和一個故事有關,而故事通常又和愛情有關,纏綿悱惻,悠遠流長。


    船經過又一座石橋,橋邊搭著個老式的戲台,裏麵在演木偶戲,圍著不少的遊客,她聽著象是《豬八戒娶親》,眼睛眯了又眯,隻看到台上花花綠綠的顏色閃個不停。


    “好象還是小時候看過木偶劇,覺得特別神奇,我還跑到後台去看人家怎麽擺弄,看了後,很失望,演孫悟空的居然是個老頭,一點也不厲害。”邊城站在她身後,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噴在她後頸上。


    “誰讓你跑去的,有些事情留點想像的空間更有趣。”她往邊上讓了讓,笑道。


    “葉楓,你喜歡這兒嗎?”


    “喜歡呀!”


    “我們在這兒買個民舍,以後一年來度假一次?”他看著她就站上船端上,一不留神就會栽下河去,忙伸出手搭住她的腰。


    她笑了笑,沒有接話。


    “你不是說喜歡嗎?”


    “邊城,我們分手已經六年了。”她苦澀地擰了擰眉。


    他定定地看著她,感覺血液在凝固,“現在我們又在一起了。”


    “感情不是一道閘門,說分手,就把門關上,好象什麽都沒發生過,然後打開了,我們又能立刻恢復如初。”她朝著青灰色的天空眨了眨眼,把脹熱的淚意抑下,“六年,二千多個日子,我們都走得太遠了。你對我很重要很重要,但是,我已經不是原來的葉楓了,我有……”


    “葉楓,這個問題我們要一再討論嗎?走遠的人是你,我還站在原地。”他沉著聲音搶聲說道。然後不再看她,收迴手臂,轉身進了船艙,把她一個人留在船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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