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或許會佩服他的負責,而她卻隻想臭罵他一頓。隻要一迴想起,他踏出會議室時的灰白臉色,她的雙手就顫抖不已,幾乎擰不幹毛巾。


    在醫院裏待了一天一夜,注射了三瓶點滴、五支針劑後,向剛的體溫才開始下降,逐漸趨於正常。


    隻是,他無疑是最不合作的病人,才一清醒過來,就堅持要迴家,說什麽都不肯留在醫院。


    迴家之後,向剛幾乎是一沾枕,就再度陷入昏睡。她則是守在床邊,不時伸手覆上他的額頭,反覆確認那可怕的高溫沒有繼續折磨他。


    沒有人要她留下來,她的雙腳卻像是黏在床邊,完全走不開。


    當毛巾不再沁涼,淩瓏悄悄拾起,進了主臥室附屬的豪華浴室,扭開水龍頭,把毛巾浸進冰涼的水流中,仔細的擰幹。當她拎著濕毛巾,踏出浴室時,立刻就發現,床上的病人清醒了。


    向剛那雙閃亮的瞳眸,在室內搜尋,眼神焦急得近乎饑渴。直到看見她,肩部僵硬的線條才陡然鬆懈。


    「過來。」他半撐著偉岸的身軀,跋扈的伸手,要求她立刻迴到床邊。


    被單往下溜,落在向剛精壯的腰間,而未扣的襯衫下,那結實的古銅色胸膛隱約可見。要不是他還在發燒,臉色有些灰白,這幅俊男半裸的畫麵倒是活色生香,養眼得很。


    隻是,淩瓏可沒心情欣賞。


    她殺氣騰騰的走到床邊,拿著濕毛巾往他額上一按,齜牙咧嘴的逼近那張俊瞼,要不是嫌棄他剛吞了藥,一身皮肉都有藥味,她肯定已經張口咬下去了。


    「你這個笨蛋!」她嘶聲罵著,雙眼瞪得圓圓的,立刻開始興師問罪。「都高燒到四十度了,你還不肯好好治療,居然拔掉點滴,跑去開那什麽鬼會議?你是活得太膩了嗎?」


    他半眯著眼,任由她張矛舞爪的質問咒罵,沒有吭聲。


    「高燒不退的話,可是會要人命的。」她氣得好想哭,噴著怒火的眼兒裏積蓄著淚水。「買不著土地就買下著,頂多另外再找就是了,犯不著跟那些人賭命啊,要是會議再拖得久一些、你送醫再晚一些,那——那——」


    眼淚湧出眼眶,滑下粉頰,斷線珍珠似的往下落,她賭氣的用手背抹去,反覆告訴自己,那些眼淚是因為憤怒,而不是因為擔憂。


    當向剛在她眼前昏厥時,她真的嚇壞了。


    那一瞬間,她才曉得,這個男人在她心中,竟占了那麽重的分量——


    黝黑的大手捧住她淚濕的臉,抹去泉湧難止的淚水,把她拉入懷中。


    「小東西,抱歉。」向剛圈著她哭得顫抖的纖細身子,抵靠在她發問低語,看出她的咒罵與憤怒,都是為了掩飾對他的關心。


    淩瓏倚靠在他懷裏,放任自己奢侈一會兒,感受他的心跳、他的體溫,順便把眼淚都抹在他的襯衫上。


    半晌之後,當小臉上的眼淚都抹幹淨時,她伸出小手,抵著他的胸口,想把他壓迴床上去。


    「放手,我要迴去了。」她先是輕輕的推,卻發現向剛仍是不動如山,就連環抱她的雙臂,也緊得像是鐵銬,讓她掙脫不開。


    他存心跟她作對,還舉高她的手腕,順勢把她整個人都拖上床,熱燙的身軀欺壓上來,緊密的覆蓋她的嬌柔。


    「不放,我一輩子部下放你定。」向剛啞聲說道,黑眸筆直的望進她的眼底。


    她倒抽一口氣,聽出他話裏飽含的承諾意味。


    懸宕在身上的男性身軀,依舊散發著過高的熱氣,淩瓏抬起頭,想要開口,但一接觸到他炙熱的眼神,她就心跳不已,霎時間失去言語的能力。


    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下來了。


    隱約中,似乎有什麽事情即將要發生了——


    還是說,那一瞬間,已經發生了什麽事?


    他們相識這麽多年,而那雙黑眸,始終隻映著她的身影。在很久以前,他就讓她窺見了愛情的模樣。


    與生俱來的膽怯與不安,在他熱燙的眼神,以及霸道的溫柔下,終於像是遇著陽光的冰雪,一點一滴的融化——


    「別這樣看我。」向剛黑瞳深幽,額頭抵著懷裏的小女人。「我會想要吃了你。」


    那嘶啞低沈的聲音,讓她的俏臉霎時轉為酡紅,雙手又開始推拒。


    「你該吃的是藥,」她咬著唇,一掌巴住那張俊臉,用力推得遠遠的。「快點把藥吃下去,然後好好躺著,你需要休息。」


    向剛翻身躺下,卻還是沒有鬆手,反倒把她圈得更緊,無賴的提出要求。


    「留下來陪我。」


    陪他?陪他躺在這張床上?就算他現在生著重病,體力大減,沒有什麽「殺傷力」,但是——但是——


    過多鮮明的想像湧進腦海,她臉上的嫣紅色澤變得更濃艷,連唿吸都變得下穩,身子像泥鰍似的扭啊扭,急著要溜下床去,逃離他的「魔爪」。


    「不行,我得迴去了,大哥他——」


    「淩雲不會在意。」


    她羞窘時尖叫。


    「但是我會!」


    「那麽,你是堅持要迴去?」他挑起濃眉。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頭。


    「不肯留下來陪我?」


    她再度搖頭。


    大眼瞪小眼,幽暗的黑眸注視著窘迫的明眸,室內有半晌無聲。


    過了一會兒,向剛竟然真的鬆開手臂,往旁邊一躺,大方的放她自由。


    淩瓏訝異的猛眨眼兒,爬起身來,狐疑的看看自個兒空蕩蕩的腰,再看看躺得四十八穩的他,懷疑他是燒得頭殼壞掉了,居然會一反往常的霸道,變得這麽好說話,乖乖的鬆了手。


    疑問還在腦子裏轉啊轉,向剛隨即附上但書。


    「走的時候,順便把桌上那些藥都扔到樓下去吧!」他閉上眼睛,不再看她。


    「但是,醫生說你得——」


    他打斷她。


    「你留下,我吃藥。否則,免談。」他把條件說得清清楚楚,斬釘截鐵的口吻,容不下半點通融。


    「姓向的,你下要威脅我!」淩瓏瞪著他,捏緊拳頭,努力克製著,不要對病人施虐。


    「小東西,原諒我,我就是必須威脅你。」他柔聲開口,把威脅說得像情話那麽溫柔。


    她倒抽一口氣,憤怒的跳下床,在屋內來迴兜著圈子,喃喃咒罵他的惡劣與不知死活,有幾迴甚至已經狠下心腸,走出主臥室。隻是,纖細的蓮足還沒踏進玄關,就自動又轉了個方向,再度溜迴他的床邊。


    躺臥在床上的向剛,默默在心裏微笑。


    他太過了解淩瓏,知道這個小女人嘴硬心軟,絕對捨不得扔下病人不管。他是吃定了她的心軟。


    幾分鍾之後,嬌脆的嗓音不情願的響起。


    「向剛。」


    「嗯?」他睜開一隻眼睛。


    「如果——」


    「如果你留下,我保證乖乖吃藥。」他微笑的模樣,簡直像是正在邀請小綿羊的狼。「另外,你別擔心,今晚我隻會抱著你,絕對不做其他的事。」


    淩瓏咬著紅唇,沒有吭聲,隻是默默的端來一杯溫開水,再把藥塞進他手裏,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快點吞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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