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張成想起了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他曾經租住的房子,嗯,裏麵一切格局他都還熟悉著呢。包括那台電腦桌,已經電腦桌上的那台電腦。


    當然如今已經是鳥槍換炮了。當初敖廣來地球的時候,張成就順勢將自己電腦更新換代。


    但在這裏還是老電腦,電腦桌前,另外一個張成正在緊張的玩著一個遊戲……不是別的遊戲,正是引發這一切的“犬戎”。


    如果說張成的人生從什麽位置開始改變,那這個關鍵節點無疑就是從這個遊戲。盡管一開始的時候這看起來隻是一個很普通的遊戲。


    “唿……”打遊戲的張成發出一聲歎息。顯示器畫麵上正是那場經典的遊擊戰,玩家要利用速度的優勢和地下城中的憎惡放風箏。這個過程其實相當緊張而且容易出錯——血薄的法師萬一被憎惡近戰並且打出一個暴擊,gg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偏偏這個憎惡打玩家那基本上都是刀刀出暴擊。所以對付它需要中途小心存盤,多次存盤,一旦輸了可以讀盤。而這一次,玩家角色又一個走位不當,被憎惡近身,直接一個暴擊帶走。


    “你還真的是……”張成看了看這個房間。以前他還模擬成邊城的城堡內,選擇則變成那個熟悉的出租房了。


    當然這裏絕不可能是出租房,因為當你盯著窗外看的時候,你看到的其實隻是一片朦朧的光線。這個窗戶就是極限,窗外並沒有一座現代化的城市——事實上窗外什麽都沒有。


    這裏是他意識的最深處,另外一個自己,或者說另外一個人格所在的位置。而作為第一人格的張成卻不能隨意進入這裏,必須要有第二人格的邀請才能做到。


    話說迴來,經過了這麽長時間的交流後,張成也逐步了解到了兩人的差別所在。至少從目前的經驗來看,第二人格的爆發力很強,如果願意,可以短時間內強行篡奪意識的主導權。但是他的韌性不行。如果張成強力拒絕,那麽他隻能堅持很短的時間就會失去主導權。事實上,哪怕張成允許甚至配合,對方也不能無止境的占據主意識。


    “哎,你看,很多事情都會比較麻煩。”第二人格放下鼠標鍵盤,從座位上站起來。“特別是這種……嗯,這種連我都看不下去的情況。”


    “啊,怎麽讓你看不下去了?”張成不解。


    “你真的是……真的是……”第二人格撓了撓頭,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形容。“你不會覺得昊天連太陰星君都不如吧?”


    這個當然不可能。昊天是神上之神,是高高在上,能夠洞察世間(其中也包括諸神)一切的。祂和諸神之間的差距,也許比諸神和人類的差距還打。畢竟事實就是昊天可以隨意提拔和貶落神隻,而神隻想要把一個凡人提拔為大靈卻需要大費周章。


    可是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張成還沒有迴答,第二人格就已經洞悉了答案。他大笑起來。“既然昊天比太陰星君高明,那麽太陰星君都懂的事情,昊天怎麽可能不懂?”


    “你的意思是指?”


    “太陰星君也懂得如何迫使我們加入神戰——那個時候我們可是一點都不想加入神戰的。”第二人格提示道。當初張成確實這麽想,但沒用,通過種種手段和謀算,甚至可以說不是陰謀而是陽謀,太陰星君就迫使張成(其實主要是小熊)加入到神戰裏麵了。


    最初的時候,張成向太陰星君許諾加入神戰,但卻沒有說明到底何時參加。當時他就想藉由這個借口無止境拖下去——在那個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可以玩玩文字遊戲呢。但事實證明一切早就被神隻洞察。想玩心機,張成明顯弱了點。所以最後的結果雖有波折,但在這一點上太陰星君依然成功了。


    張成明白第二人格的意思了。


    “所以你以為昊天就這麽好說話?祂看上去什麽要求都不提,這本身就是一種有極大把握的表現。還記得旅法師之書上的內容嗎?”


    根據旅法師之書上所說,位麵之主其實可以通俗的理解為基督教的“上帝”,全知全能。起碼以人類(凡物)角度可以這麽理解。當然祂愛不愛世人,有沒有獨子這些問題要另說。


    “所以,”第二人格攤了攤手。“這件事情上你覺得我們有選擇嗎?哦,我說錯了,畢竟我們是旅法師,旅法師永遠有選擇——那就是一走了之。”


    位麵之主再強,那也是在一個世界之內有效。隻要離開這個世界那就是海闊天空。這就好像很多犯罪份子選擇逃出國一個道理。法律再厲害,那也隻在一個國家範圍內生效。可是……


    “可是……”第二人格懶洋洋的問道。“你想一走了之嗎?”


    這個問題當然不用問,至少暫時張成還有太多的羈絆牽掛。至少在沒有遇到極大危險的情況下,他還是不想這麽一走了之的。


    “所以這個問題就來了,既然不能一走了之,那就是要麽喝敬酒,要麽喝罰酒。敬酒總比罰酒要好,對吧?”第二人格聳聳肩,說道。


    “你的意思是主動加入這場位麵戰爭之中?可是……”張成問道。“我們對於這場戰爭近乎一無所知。現在我們既不知道誰是發起者,也不知道戰爭的狀態,不知道誰有優勢……我們甚至不知道誰是進攻者誰是防禦者。這樣卷進去合適嗎?”


    “哈哈……哈哈……”第二人格哈哈大笑。“為什麽在意這些事情呢?”他再次聳聳肩。“或者說旅法師有資格在意這種事情嗎?這可是兩個龐然大物之間的交鋒,哪怕祂們允許我們旁觀,難道我們就能看出孰強孰弱,誰更有優勢?而且哪怕我們看出來了,難道我們還有機會選擇站隊?或者說,正常情況下位麵之主怎麽可能對旅法師拋出橄欖枝的?”


    旅法師雖然號稱和位麵之主同等位格,但是那隻是說說而已。真實的情況是旅法師連神隻都打不過,罔論位麵之主了。昊天能和旅法師交易簡直就是一個異數。


    至少在“記錄之書”中,張成的那位不知名前輩可從未提及此事。


    “另外,你覺得白澤算是怎麽迴事?”第二人格迴到了自己的電腦前麵,開始讀取存盤。“稍微有點腦子……都能察覺到吧。也就是你這麽遲鈍才感覺不到……昊天這是給我們好處了,隻要我們做了,那個帝靈肯定願意跟我們走。而且隻要和黃熊談好交易,我們也完全可以得到一個額外的大靈……好吧,後者我不那麽建議,因為必須考慮小熊的心情。總之,你以為這些好事是什麽?這些都是昊天給我們的報酬啊!”


    他開始重新打遊戲,操控遊戲角色再次開始和憎惡開展遊擊戰。電腦屏幕畫麵分辨率其實不高,體現不出那個憎惡真正的形態。但是張成可忘不了那個憎惡是什麽樣的東西。


    但是突然之間,那個憎惡難以描述的頭部突然衝出了屏幕。


    張成向後退了一步,卻突然全身一個激靈,耳邊則傳來第二人格的笑聲。他睜開眼睛,看到小灰灰還在努力的向暖羊羊靠攏,暖羊羊則嫌棄的一次次把它推開。


    不過偶然暖羊羊會把自己嚼過的葡萄連皮帶肉的吐給小灰灰吃。而小灰灰真的吃掉了,還看起來吃的很開心。


    看看盤子,裏麵幾大串葡萄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暖羊羊還在細嚼慢咽。以吃飯速度推測剛才他睡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


    “果然……”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其實他早就知道,隻是在刻意的忽略而已。第二人格源自他的意識,也就是說第二人格知道的,他也知道。隻是他自己否認而已。


    但看起來……這一次他這個旅法師恐怕隻能卷入這場前途未測的位麵戰爭了。


    ……


    這家酒吧是一座古典式的建築物,帶著拱形頂棚,葡萄酒桶和啤酒桶被巧妙的堆積起來,將整個酒吧隔離出一個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吧台後麵站著一個肩膀寬闊的男人,黑色的頭發編織成一條髒辮,上麵裝飾著各種具備巫術色彩的小飾物。他赤裸的手臂上滿是青色的紋身,渾身肌肉飽滿而結實——或許這說明了酒吧裏,至少是吧台周圍一圈為什麽顯得秩序井然,安安靜靜。


    不過更多的地方,酒鬼們正在起哄。高處掛著一個巨大的顯示器,而顯示器裏正在播放一場比賽。你不需要看,僅僅憑借酒鬼和球迷們的唿喊就能知道現在比賽正進行到高潮。


    專員,哦,後者可以稱為前任專員,此刻坐在櫃台邊上,在他麵前的則是他曾經的屬下,彼得。兩個人麵前各自放著一個杯子,但是酒杯幾乎沒怎麽動。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兩個人意不在此。事實上,他們占據著長長吧台一個最邊緣的角落,用低聲互相交談著。


    “是那個家夥……那個家夥成了新的負責人?”專員輕聲的說著。他被免職已經好幾周了,自從那場屠殺之後,他就得到自己被總統免職的消息。職位由另外一個人接任。一個著名的草包,在圈子內甚至是其他人笑料的那種。


    如果是其他人倒也罷了,但是居然是這麽一個平庸低能,胸無點墨,所有人公認是草包的家夥代替了自己?專員簡直無法理解。


    那個家夥的做法完全配得上對他的評價:他第一時間削減了各方麵的經費。不是普通的降低,而是一刀切。


    阿姆斯特朗教授那邊已經完全鬧翻,教授賭咒發誓自己再也不會繼續這個項目。


    那些科學家們的項目,也就是超能力各種理論研究項目,基本上都被放棄。也就是說,專員辛辛苦苦布置好的大好局麵被人一朝給毀了。人員、資金、項目全部來個釜底抽薪。過去所有的投入全部打了水漂——就在出成果的前夕。


    可以說一切都毀了。當然要反過來說的話,巨額的資金投入確實也被節省下來了。


    現在,合眾國超能力研究的唯一的成果就剩下是大巫師——關於印第安巫術的各種能力細致分析倒是被保留下來。不過除此之外,合眾國也別想得到更多了。


    未來,所有的行動都圍繞著一個重點:第二個大巫師。但第二個大巫師怎麽培養呢?就是純佛係,按照印第安巫師的老辦法,讓一個個的人去試。除此之外,那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關上門在自己家裏啥也不做。


    除了省錢之外什麽都不用做。至於省下來的錢幹什麽呢?據說那邊已經下令修建一座新的大樓,豪華裝修,配備一個最豪華的,超過兩百平方米的頂層高檔辦公室。整體花費上億刀,其中辦公室就上千萬刀。


    可是……專員現在對這一切都無能為力了。他被免職了,因為這場煤氣爆炸引發的大火由他負責。盡管“煤氣爆炸引發大火”簡直就是一個拙劣到令人難以忍受的借口,荒誕可笑的那一種。專員可是親自在裏麵目睹了那場血腥屠殺的。但這影響不了任何東西。現在的他,隻是一個被解職的政府前雇員。是的。被解職,換算成最通俗的說法,他現在什麽都不是。按照這個國家政治上的習慣,要過上個三五年之後,大家都對這場意外火災(當然這根本不是一場大火)遺忘之後,他才能被啟用。


    “原來是這樣嗎……”專員輕輕歎了口氣。“如此不加掩飾的做法……”他開始明白了。那些魔法師們真的和政府高層——雖然他也算是高層中的一員,但不算是那些最頂尖的一小撮人——達成了某種協議。通過威脅嗎?好像真的是。如果是如“魔術師”或者之前那個女法師,他們也許對付不了一個國家政府,但絕對可以威脅某個人。


    這場遊戲他輸了,輸在低估對方的方麵。專員再次歎了口氣。他現在要被雪藏好幾年了。


    不過沒關係,他還有機會的!這幾年時間正好可以讓他安排另外一些事情。


    “順帶問一下,我們的活幹得怎麽樣了?”


    “你是說……洗錢……”彼得話說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我們那些額外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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