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張成躺在旅館的床上,在手機裏看著網絡上紛紛擾擾的各種信息。


    不知道為什麽,張成想到了在異世界瀕死的一群穿越者。雖和亞當隻是非常短暫的見了一麵,前後也就是幾分鍾的功夫吧,但是感覺越來越像是……像和自己一起的穿越者中的一員啊。


    他略有遺憾的歎了口氣,但是隻是略有遺憾,心中並無悲傷。而且這種人……雖然張成也自認自己並非慈悲之人,但是還做不到這種瘋狂的舉動。這隻能說三觀存在差別。如果臨死前想要報複,那報複施害者就行了。如果以仇人為目標,就算是殃及無辜,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這種針對無辜者的舉動算是什麽迴事?


    這家不是什麽高檔旅店,而是那種平民旅館。也就是這種旅館裏,經營人員對於身份登記的要求不高,張成才能住進來。當然話雖然這麽說,實際上還得依靠小丫頭姐妹兩個才行。他現在才後知後覺的知道除了補辦護照之外,還可以辦一個臨時旅行證的。


    隔壁房間裏,姐妹兩個已經分別洗好了澡。做姐姐的離開浴室的時候本能的幫著妹妹處理一下換下了的衣物,卻發現內兜裏居然裝了一小疊的卡牌。


    相當奇怪的卡牌。卡牌的四周是奇怪的花紋和符號,正中間則是一個爪印一樣的東西。似乎是某種犬科或者熊科之類動物的爪印。雖然說看上去萌萌的挺可愛……現在的小孩子中都流行這種東西嗎?


    要特別說明的是,在女警眼裏,她並不覺得自己妹妹如何與眾不同。也許妹妹比普通孩子聰明那麽一點,但是並未脫離“孩子”的範疇。她喜歡的東西和普通女孩也應該是一樣的。


    “瑪麗,這些卡牌是什麽?”她不以為意,隨口問了一句。沒料到妹妹一下子從浴室裏衝了出來。不是湊巧洗完了,而是赤身裸體的跑出來,直接將卡牌奪走,然後才跑迴去繼續洗澡。


    不過畢竟是姐妹,哪怕赤裸相對也似乎沒啥大不了的。但是,這些卡牌似乎有點奇怪?好吧,說破天也不過是卡牌而已,似乎真的沒有刨根究底的必要。


    不過她覺得這次是個難得的機會,她得好好地問問瑪麗到底是怎麽迴事。張成來這裏她完全理解,但是妹妹……她已經感覺到妹妹和張成之間似乎有一點不太尋常了。


    幾分鍾後,妹妹從浴室裏出來了。


    “我真的不知道這旅館的檔次這麽低,浴室牆角都有些發黴了。”小丫頭抱怨道。


    “這裏有五星級的大賓館,”珍妮弗迴答。“不過這又不是公費出差。順帶說一下,別拿這裏和我們家比,我們家一年要三千刀的維護費用。”


    “而這筆錢自然是我能幹的姐姐開銷的,對嗎?”小丫頭稍微擦了擦頭發,來到了珍妮弗麵前。姐妹兩個都穿著寬鬆的睡袍,珍妮弗坐在床上,而小丫頭站著,雙方的身高居然意外的在一條水準線上。出於意料的,小丫頭抓住了姐姐的肩頭,嚐試著將她推倒在床上。


    “幹什麽?瑪麗!”


    “讓我看一下你的傷口,姐姐!”小丫頭說道。她頭以檢查傷口為名義,強行把姐姐按在了床上。上一次在醫院裏的時候,因為厚厚包紮的緣故還不明顯,但是現在卻是非常明顯:胸部和腹部的兩個傷口恢複程度完全不同。如果說胸部好了九成,那麽腹部隻能說好了六成。


    這就是這種符籙的力量嗎?因為我上次使用符籙的時候,都是以胸口的傷為中心的。小丫頭悄然從手邊拿起一張卡牌,將其撕裂開來。


    “碰一下會疼嗎?”小丫頭輕輕的觸摸著尚未痊愈的傷口嫩肉,順帶著將卡牌按在傷口邊上。卡牌上的花紋瞬間消弭,變成一張破紙片。接著她立刻拿出另外一張卡牌。


    “胸部的還好,腹部的比較疼。”女警迴答道。“奇怪……傷口有點癢!”


    傷口確實在瘙癢不已,不過受過傷的人都知道,傷口發癢通常來說並非壞事,因為最大的可能是傷口正在長出新肉。


    “瑪麗,你為什麽這次要跟著張成過來。”女警突然問道。


    “不是說了,我來這裏見一個朋友呀!既然張成過來,可以順路捎帶上我。”


    “真的是一個朋友?是什麽人?我是說,什麽身份?”


    “一個高中生。”小丫頭迴答道,她突然笑起來。“一個女高中生。我和她約了明天見麵,姐姐你也可以一起去哦。當然張成哥哥也可以一起去。”


    “你好像很喜歡張成。”


    “為什麽不喜歡?”小丫頭迴答。“一開始我以為他有機會成為我的姐夫。不過既然沒機會,那成為我的丈夫也不錯。”


    “我提醒一下,他是個東方人,隻是旅遊簽證。你知道嗎,他來這邊的目的居然僅僅是為了在這裏練習打靶。那個湯瑪士就是靶場的教練。我問了那個湯瑪士,他原定計劃隻有七天。事實上,如果不是他丟了護照,他已經迴國去了。”


    “所以這才是緣分啊。”小丫頭聳了聳肩。順帶著站直身體。“感覺怎麽樣?”


    “奇怪,好像確實好了很多。你做了什麽?”女警注意到妹妹手裏藏著掖著什麽。


    “秘製的創傷藥膏,號稱‘活死人肉白骨’的東方秘方。我花費了很多力氣才調配出來的。”當然實際上隻是普通的潤膚露加了些配料而改變了氣味和顏色啦。不過這些就沒有必要告訴姐姐了。“為了你的傷勢專門調配的。”


    “啊,那多謝了……你確定這藥劑不會讓人中毒?”珍妮弗動了動身體,似乎真的有效,腹部的疼痛明顯減少了。


    “不會,這個劑量除非是劇毒,否則對人體都無害的。”小丫頭迴答道。“小學生都知道。”


    “你總算還記得你是個小學生。你離成年都還遙遠的很,談什麽結婚。”珍妮弗嗤之以鼻。雖然她知道這多半是個玩笑,但卻依然感覺到記憶裏張成那張臉變得醜陋起來。該死的,她就不該帶他迴家,讓他睡大街也沒問題的呀。


    不過至少情況還在掌握之中。據她所知,張成明兩周之內就拿到補辦的護照,屆時會立刻離開這個國家。然後不管妹妹怎麽想都沒關係了——她不可能去地球的另外一半找張成。隻需要半年時間,她就不會記得張成是誰了。事實上她覺得半年太誇張,三個星期就夠了。


    姐妹兩個肩並肩的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過了好一陣子,珍妮弗突然開口。“瑪麗……那個……我是說,今天下午那個……”


    “那個什麽?你說的是那個天使嗎?”


    “是……那不是我的幻覺!”珍妮弗用盡全力才說出這句話來。


    “當然不是。”小丫頭迴答道。至少天使在傳說中很常見,而我早已經見過連傳說中都不曾提及的黑暗妖魔。


    “你為什麽這麽平靜?”珍妮弗問道。


    “我又不是我們可憐的媽媽。要是她在場,她會為此幸福的哭泣上一整天的。至於我……親愛的姐姐,我建議你學學那些東方的傳說。在那些傳說裏,隻要有正確的方法,哪怕神祗都要服從凡人的驅使。當然如果你對此不感冒可以去看看聖經,在亞伯拉罕打算殺死兒子的時候,天使就從空中出現,阻止了他這麽做。”


    “那是聖經!而這是現實!”


    “傳說和現實總有一定關聯,”小丫頭說道。“親愛的姐姐,我認為是你的做法感動了神祗,因此派遣天使下凡而來。”當然事實上是為我而來的啦。想到這一點,她臉上不自覺的浮現出了笑容。


    “你別胡說……我不相信……”


    “好吧,也許遇到天使隻是一個意外。”小丫頭說道。“但是升職加薪已成必然。親愛的姐姐,你要上電視,上領獎台,州長大人……啊,運氣好的話,總統大人都會出來給你授獎。”


    “什麽?”就算是珍妮弗也一時迴不過神來。“你說什麽?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我們的政府肯定不希望天使這種事情傳出去啦。為了防止這個風險,那就必然會用自己的手段來掩蓋這一切。你這麽一個危急時刻出場的英雄正符合這個需要。”她輕聲的笑了一聲。“我打賭,親愛的姐姐,明天,甚至今天晚上,有人就會電話聯係你了!”


    女警沉默不語許久,她不是傻瓜,所以知道妹妹說的很有道理。她確實希望成為英雄,但不希望用這種方式成為英雄。


    她行動了,但沒能拯救其他人。如果不是天使的突然出現,那麽她今天的結局並不美好。


    “你明天要見的那個……朋友是怎麽迴事?”她想要換一個話題。


    “你是想說,她是個什麽樣的人?”瑪麗迴答道。“嗯,說是網絡上認識的朋友,名字應該叫海蒂。但是實際上我是站在岸上,她是沉在水裏,已經快要沒頂的那種。”


    “什麽意思?”珍妮弗莫名其妙。


    “校園霸淩,”瑪麗說道。“還記得一年前嗎?就有人想欺負我。”她興致勃勃的說道。“在我的儲物櫃裏放了死蟑螂,哦,還剪壞了我的鞋子。”


    “有過這種事情嗎?”珍妮弗一臉懵逼。“我記得你似乎是很受歡迎的。”


    “受一群連荷爾蒙都尚未分泌的小男孩歡迎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小丫頭說道。“於是我讀取了儲物間的視頻記錄,找到了目標。然後配了一個簡易燃燒彈塞進了她的櫃子裏。可惜時間沒控製好,沒能燒到她本人,隻燒掉了她的櫃子。”


    “什麽!?”珍妮弗從未想過曾經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用擔心,姐姐。他們都是好學校裏的乖孩子,做什麽都得藏著掖著避免被老師看到。”而我不是。小丫頭在臉上露出一個隻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笑容。


    隻敢背後偷偷摸摸下手的家夥,怎麽配當我的敵人?


    她開始講述海蒂的情況。海蒂的情況和小丫頭完全不同。小丫頭怎麽說也是出身中產家庭,而海蒂生長在一個比較底層的工薪家庭。從小時候開始,她就讀的學校十分糟糕。她的優秀成績加上膽小的性格,很容易讓他成為校園霸淩的受害者。


    合眾國的教育製度決定了,差的學校隻合適差學生,好的學校隻合適好學生。在差校裏成績好就是異類。而異類生來就是被排斥的第一目標。一定要說的話,好學生和差學生,排斥異類的方法各有不同。


    就像是文明社會和野蠻社會,懲罰罪犯的方法不同。但懲罰本身是必然存在的。


    孩子們所展現出的“惡”,是粗魯的、單純的、幼稚的,遠沒有成年人們那麽複雜。成年的惡行是由利益衝突,文化浸染,性格驅動等等各種東西組成,而小孩子們的惡行動機非常簡單,會表現得很露骨、很直接,就是在人群中排斥異己。


    海蒂要麵對的,就是最糟糕的那種情況。


    人們總是喜歡在一些駭人聽聞的惡性霸淩事件被曝光之後去發表一些諸如“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尋求大人的幫助”這樣的馬後炮評論,但他們似乎忘記了、或根本不去思考——霸淩本身就是一種在成年人的漠視中滋長出來的東西。


    現代社會常有此類新聞出現,而合眾國中,此類情況更是屢見不鮮。但是細細分析,每一件聳人聽聞的霸淩事件,都是由無數件被忽略的輕重程度不一的其他事件堆積而成的。


    這種堆積,需要時間、需要環境,而造就了這種環境的,正是成年人。


    所以,被霸淩的孩子其實沒有太多的選擇,常見的應對方式隻有轉學、自殺、或者……忍耐。


    但人類這種生物,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存在極限。當承受壓力超越極限,悲劇就發生了。


    在茫茫網絡上,兩個女孩子偶然相遇了。


    已經記不清楚到底是論壇上發帖,亦或者聊天軟件的偶遇,總之,一開始完全是偶然。但是馬上,兩個陌生人之間迅速的就發現了對方的和自己的相似之處。


    天才總是寂寞的,哪怕身邊最親近的人也無法跟上你的思維。所以一個能夠理解你跳躍的思維的朋友是多麽難得的存在啊。不止如此,她還有宏大的計劃。小丫頭不想失去這個朋友,海蒂會很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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