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妖什麽都沒想。


    她看見了頭上的那對鳥,看見了破殼而出的雛鳥,她忽然之間很羨慕,她想體驗一個做母親的心情,想,體驗做他妻子的心情。


    她隻是想留下一個和他共同的東西,一個流淌著他們共同血脈的孩子,這樣的某一天她即便離開了,他還是會記得她的。


    她內心其實是在不安,就像溺水的人,倉皇的,忐忑的,想要抓緊什麽。


    她知道她沒有多少時間了,誰也沒有她更明白身體的情況,她現在常常覺的困倦,有時候觸碰皮膚都沒有多大的感覺。


    她身體的感官正在消失,她的觸覺在漸漸變得不敏感,她不知道還會失去什麽,是聽覺?嗅覺?還是視覺?


    最後她是不是會變成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世界一片黑暗,被隔絕在所有之外,聽不見看不見什麽無感全失,那樣的她還有什麽勇氣活下去?


    如同全世界隻剩下她自己!


    這樣,便不如在什麽都可以做的時候死去。


    她還能記住那些美麗,不是被痛苦和黑暗所掩蓋。


    所以,她想趁著她還什麽都沒失去的時候去嚐試。


    她想過很多東籬會對她說的話,想過在哪裏舉行儀式,可是唯獨沒想到這句話。


    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蘇小妖看著東籬,抱著期待,“你剛剛說什麽?我…我沒聽清…”她強笑著,掩蓋心中的恐慌和無力。一定是聽錯了,一定是的…


    “小夙,我們現在…不能成親。”東籬有些於心不忍。現在的她,他不忍說一個不字,可是,現在唯獨成親是不行的。


    她的身體情況,鬼仙怕她知道私下裏告訴過他和司宸,她的身體狀況不能再有任何勞累了,連行程都耽擱了下來,何況是成親?


    可是這樣殘酷的事情讓他如何開口?“小夙,你先聽我說…”


    “我有點餓了,最近餓的好快。”蘇小妖笑著,歡快的樣子,“我跟你開玩笑的,逗你而已,就算你要娶我我還得考慮考慮呢,成親以後肯定沒有現在自由。”


    說著她轉身朝廚房走去,“也不知道爹爹今天都做了什麽,沒想到爹爹還挺有天賦的。”或許轉身太快,蘇小妖感覺腦袋一片黑暗,嗡嗡的仿佛要炸開一般。


    她裝作若無其事的站定,“對了,東籬,我都忘記了,小呆今天還沒有喂食呢,你去幫我把它喂了,我去爹爹那裏。”


    蘇小妖感覺自己的嘴巴一開一合,聲音仿佛經過了層層的過濾,從無比遙遠的地方傳過來,小的她仔細分辨都聽不清,她隻能通過記憶來說出那些想要說的話,說完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聲音大小,語調有沒有變化。


    她就如同一個闖入者,整個世界在她眼裏都變得陌生,她要隨時調整,隨時適應。


    “嗯,好,我去喂小呆。記得多吃一些。”東籬知道她在支開他。她現在一定是不想麵對他的,隻是他裝作不知道。她不想他知道,他就永遠不會知道。


    片刻,蘇小妖一動都不敢動。她的眼前仍是黑的,耳邊仍然是寂靜的,她甚至不敢去確定東籬走了沒有。


    半晌,她伸手試探的觸摸樹幹,然後小心在樹下坐下來,撫摸過粗糙的樹皮她才有點踏實的安心,才不會那麽無助。


    她是一隻狐仙。


    從她的記憶中就沒有這麽脆弱的時候,這樣的脆弱讓她不知所措,讓她害怕,想隱藏,她隻是想確定,她還是她,沒有變成其他什麽她不認識的樣子。


    視線開始慢慢看見光亮,耳朵也逐漸清晰的聽見聲音。風聲,鳥聲,樹葉摩挲聲,一切喧囂仿佛紛踏而來,她就像重新迴到了塵世。


    那些不安和恐懼隱去,蘇小妖慢慢站起身,四周看了看,往廚房走去,直至再也看不見。


    東籬的身影從空氣中隱顯出來,手指緊緊捏住樹幹。


    她已經如此虛弱了嗎?甚至看不見聽不見?


    他從沒有喂過小呆,剛剛,他隻是問小呆吃什麽,可是蘇小妖沒有反應,他繞到她麵前她也沒有反應,然後他看見她小心翼翼的坐下,這一瞬間東籬明白,鬼仙說的五感盡失已經開始了。


    接下來她將越來越孱弱,最後隻能躺在床上,連動一動手指都是奢望。那樣明媚生動的女子,他如何可以讓她變成那樣?!


    她活著會比死了還要痛苦!


    她在他心中早已經根深蒂固,連輕輕牽扯都會帶來疼痛,如何能接受她這樣日漸黯淡消沉下去?


    看來,要盡快了。


    小夙…放心…


    很快你就能解脫了。很快。


    “今天吃什麽?”蘇小妖歡快的進了廚房。話說她剛住進來時可沒有這個充滿煙火氣息的東西,鬼仙說她要靠外界攝入才能維持身體正常之後,這個廚房就在偏殿建立起來了。


    每日的食材都是蘇小妖聽都沒聽過的,隻要是靈氣充足的,司宸一向不管好吃不好吃都會放進食譜裏。


    可是這些東西能有什麽好吃的?全都是一股的藥味,每天蘇小妖都感覺她是在吃燉藥,炒藥,蒸藥,還有涼拌生藥!


    其實她特別想說,不用那麽麻煩了,這些東西下次放進一個鍋裏碾碎了燉成湯就好了。


    隻是司宸這個爹爹可不願意,按他的話說就是這些東西味道都夠難吃了,再不好好烹調一下豈不是更難吃?再說,每天吃燉的多膩。


    蘇小妖便隻能任其折騰了。


    “快了,今天這東西你肯定沒吃過。”司宸一臉笑意,將菜肴端了上來,很是神秘:“快嚐嚐。”


    這是什麽?圓圓的看起來像蛋類。隻是黑色的蛋卻沒見過。


    蘇小妖吃了一口,入口鮮美,帶著點韌性,絲毫沒有這段時間吃的藥味。“這真的是蛋,是什麽蛋?”蘇小妖驚喜。


    “千年龜蛋。”司宸得意,他為了這幾個龜蛋騙了一窩的老烏龜了,好不容易才弄到手。


    “味道不錯。”蘇小妖決定將所有的都消滅,這樣好吃的食材可是不多見。


    司宸靜靜的看著她吃,淡淡的酸意泛了上來。他現在一天三餐的喂著,一餐不落。


    就這樣,她還是越來越瘦,瘦的都能看見凹凸的骨頭,鼓起青色的血管。瘦的讓人心驚,仿佛一陣風就吹散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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