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西川軍前來送酒的還有法正。


    此前法正在定軍山撤退之後本來就到了閬中,可是後來蜀中眾文武要對劉備勸進漢王,大家想到劉備對法正言聽計從,而且當時巴西郡戰事較為穩定,所以眾人寫信讓法正趕緊趕迴了成都,共謀大事。


    如今劉備已經稱王,而興兵伐魏,戰事又起,劉備終究還是不放心張飛在這裏獨自領兵,所以又派法正前來輔佐。


    張飛一見到法正帶來的美酒,眼睛早已經亮了。


    他陣前喝酒是在用誘敵不假,可他也實實在在是愛酒之人,如今有了這麽多美酒,真可謂假公濟私,一舉兩得。


    “孝直先生,我家大哥知道我在此豪飲,沒有出言責怪?”張飛興奮的拉著法正,偷偷問道。


    法正看了看左右無人,這才笑道:“翼德將軍言重了,大王與將軍情同手足,怎會不相信將軍之為人?


    如今將軍不過是在引誘曹軍出擊罷了,所以才派在下送美酒前來助興。”


    “還是大哥懂我!”


    張飛點了點頭,然後瞪著圓眼珠,恨恨的看著曹軍營寨方向道:“那曹軍其實不堪一擊,丁辰小兒也不過爾爾,可是偏生他們龜索在營寨裏不肯露頭,這著實讓我無從下手。


    若他們膽敢出營寨半步,我必讓他們有來無迴。”


    法正在旁邊正色道:“翼德將軍不可輕敵。


    那曹軍陰險狡詐,而且戰力強悍,絕非易於之輩。


    將軍萬不可被他目前表象所麻痹,還得正視敵手,小心應對才是。”


    “孝直先生定是在定軍山被嚇怕了。”


    張飛不在乎的笑指了指腳下,“這裏是巴西郡,那曹軍在我張飛手下,絕不會討到半點便宜。


    此前曹軍張合還不是在我手下輸的僅剩一人逃迴?


    如今這曹軍裏麵,除了張合,還有誰能與我一戰?”


    也難怪張飛會狂傲,眼前這支曹軍,第一悍將當然就是張合,丁辰的武力並不能令人畏懼。


    可是此前連張合都差點被他張飛擒殺,其餘之人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隻不過張飛沒有想到的是,張合之所以大敗虧輸,正是丁辰安排好的,為的就是讓張飛生起驕傲之心。


    法正看著張飛意氣風發的樣子,不由皺了皺眉頭,沉聲道:“翼德將軍,那丁辰當初擒袁術、敗呂布,又率軍橫掃河北,平定遼東。


    從白山黑水一直打到荊襄江南,從未有過敗績。


    您不會覺得他的這些戰績都是運氣得來的吧?


    如今他就在將軍麵前駐軍,將軍又怎能如此輕敵大意?


    如今仗打到這個程度,天下已經僅剩我西川未曾歸於曹氏,我們實在是一戰也輸不起,翼德將軍一定要三思啊。”


    “我從未輕視過丁辰,當初我們在小沛已經交過手,”張飛冷聲道:“不過孝直也不用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丁辰之所以有那般戰績,乃是因為麾下一直有趙子龍等勇武之將幫襯。


    可是如今趙雲並不在他身邊,甚至連魏延都沒來,我又怕他作甚?


    孝直可靜觀其變,待我一戰擒之,則拿下漢中指日可待。


    隻要殺了丁辰,曹魏元氣大傷,就算趁勢進兵關中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翼德,你……”


    法正見張飛對自己的勸諫並沒有放在心上,心裏不由深深的憂慮起來。


    看來張飛雖然粗中有細,但謀略方麵還是不足,此時滿是孤傲之心,是很難再聽進去他的勸告了。


    他實在不明白,是誰給張飛的底氣,能讓張飛輕視丁辰這樣功勳卓著的曹魏戰神。


    這可是失敗的前奏。


    法正趕忙寫一封信迴成都,讓劉備來勸說張飛。


    在西川,也就劉備能管得了在張飛,其餘關羽或許能管一半,其餘之人誰也奈何不了這位張三爺。


    接下來,張飛繼續在陣前飲酒,而且一邊喝一邊讓小卒相撲嬉戲。


    喝夠了就派人罵一通,罵過了再接著喝。


    如此一連數日,周而複始。


    這一夜曹軍營寨,丁辰派人告知張合夏侯懋,今夜按計劃依次行動。


    他們忍氣吞聲這麽久,張飛以及麾下軍兵士氣也快要消磨光了,而張飛心中對他大概還存有輕視,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而且曹軍軍兵也是有血性的,遭受敵軍這些天來的謾罵羞辱,他們早已憋了一口氣,時刻等著隨軍出擊,好好抽敵軍那臭嘴巴一通,教教對方怎麽做人。


    月牙高懸於夜空,天地之間不甚明亮。


    張合率先帶領麾下軍馬衝出營寨,馬蹄用茅草包住,軍兵口中含有樹葉,不讓任何人發出聲音。


    一哨軍兵如同黑龍一般在黑夜裏悄無聲息的潛行,目標正是張飛的西川軍營寨。


    待殺到寨前,數十名身手矯捷的軍士偷偷摸上前去,將把守軍營門口的衛兵盡數殺死,把營寨大門打開。


    張合長槍一揮,壓低聲音喝道:“隨我衝!”


    說著一馬當先,率領麾下軍兵衝進西川軍營寨。


    迎麵便是中軍大帳,帳內點著燈火,張飛似乎正在燈前端著酒碗飲酒。


    張合縱馬衝了過去,不由分說對著張飛的後心便是一槍。


    不過他陡然間覺得這槍紮入的手感不對,絕不像紮進了人身體裏,他將手中長槍一挑,隻見那被紮中的竟然隻是個穿了衣服的稻草人。


    “不好,中計了,快撤,”張合對著身後軍兵大聲唿喊。


    話音未落,就聽見耳中傳來一陣梆子聲,緊接著密集的羽箭就射了過來。


    張飛從旁邊率領一哨人馬殺出來,哈哈大笑道:“張合匹夫,終於憋不住了吧,看今天你要往哪裏逃?


    給我殺!”


    說著,指揮軍兵前來包抄曹軍。


    這座營寨隻是張飛設下的陷阱,軍兵早已埋伏營寨外麵,隻等曹軍前來劫營,他便能將曹軍團團包圍,一網打盡。


    張合感到一陣驚慌失措,不敢跟張飛戀戰,率領軍兵玩命的往外衝殺。


    隻不過一方麵經受箭雨襲擊,另一方麵被圍之後人心大亂,張合前來劫營本來帶了五千人馬,等拚了性命的衝出去之後,張合身邊已經僅剩八百來人。


    好在經過這麽嚴重的損失,他們一眾軍兵總算狼狽不堪的將包圍圈扯開一條口子,衝了出去。


    張飛經過這麽長時間謀劃,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到嘴邊的鴨子飛了。


    他怒不可遏的率領身邊親兵向張合衝殺過去。


    隻要殺了張合,曹軍便更沒有什麽戰鬥力了。


    可是張合明知不敵,不敢跟他對戰,還沒等張飛殺過來,早已經倉皇而逃。


    張飛在後麵邊追邊大聲喊道:“張合匹夫,你也是有名有姓之將,今日為何比兔子跑的還快,傳出去不怕天下人恥笑?”


    張合冷笑著迴頭道:“你當老子傻?老子得活著,才能聽見天下人恥笑。”


    “你以為你今晚上還能活?”張飛催動胯下烏騅馬,手中揚著丈八蛇矛,緊追不舍。


    他的馬匹要比張合的馬速度快的多,兩人之間的距離在逐漸拉近。


    眼看再有一盞茶的工夫便要追上,張合陡然取下馬鞍上掛的一隻短戟,向後扔了過去。


    張飛眼疾手快,趕忙側身躲過,可是如此卻稍稍拉長了追擊距離。


    “你以為用這鬼蜮伎倆,能傷的了你家三爺?”


    張飛怒道:“怪隻怪那曹賊沒給你配一匹好馬。


    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話音未落,就聽山穀之中突然傳來一陣號角,緊接著就見從兩側衝出密密麻麻的火把,足足有數千人。


    此時張飛張合二將身邊僅有少數騎兵,步卒已經遠遠甩在了身後。


    張合勒住馬韁繩,轉過身嘲笑道:“張飛匹夫,你可看清楚,今夜到底是誰的死期?”


    原來此前張合前去劫營,又是一次誘敵出擊。


    隻不過張飛當時已經被驕傲衝昏了頭腦,隻覺得自己計謀已成,卻沒想到卻中了計中計,掉入到為他準備的陷阱裏。


    張飛隻覺的頭大,怒道:“奸詐小人,以為用這點伎倆就能逼爺爺就範?做夢吧!”


    數千軍兵在張合指揮下迅速包圍了過來,把張飛以及僅剩的幾個騎兵團團圍住。


    雖然這些曹軍僅僅是步卒,但是有數千人之多,在他們簇擁之下,再加上張合也放心前來與張飛決戰,張飛很快支撐不住了。


    要知道高手過招,勝負隻在毫厘之間。


    張飛雖然武力高於張合,但是身邊圍有那麽多敵軍軍卒幹擾,他根本無法專心與張合對戰。


    兩人相鬥不到一一盞茶的工夫,張飛已經清楚,在這種情形下對戰張合,必敗無疑。


    他不敢怠慢,撥馬便要向外麵衝殺。


    但是在張合背後幹擾之下,他想要衝破這曹軍包圍圈也很難。


    一時之間張飛竟然在這裏被困住了,左突右殺根本殺不出去。


    ……


    話說西川軍大營,張飛帶人追擊出去之後,軍兵暫時由雷銅法正率領。


    經過方才一場混戰,營內一片狼藉。


    雷銅指揮手下軍兵打掃戰場,收拾屍體,隻等著張飛攜敵將人頭得勝歸來。


    突然之間耳中傳來一陣號角之聲,有軍卒慌慌張張的前來稟報道:“不好了,曹軍又殺到門前了!”


    “嘿,有點意思,”雷銅看了一眼旁邊的法正。


    法正神色憂慮道:“翼德將軍追擊敵將未歸,為防中計,閣下宜緊守營寨為上。”


    “哪有那麽多計,我看曹軍這就是在虛張聲勢,”雷銅不在乎的道:“再說張合都被翼德將軍趕跑了,曹軍裏麵我還用怕誰?


    莫要杯弓蛇影,待我前去會會那敵將。”


    此前他們費盡心機,隻想把曹軍從營寨中引出來殲滅,如今好不容易曹軍主動出擊了,萬沒有就此放過之理。


    雷銅沒聽法正的勸告,跨馬持槍迎了出去。


    沒等曹軍攻破寨門,雷銅便下令把大門打開。


    隻見對麵火光之中有一員青年將領,正耀武揚威的調兵遣將。


    “我乃西川雷銅,來將通名,”雷銅長槍向一指,大聲問道。


    “夏侯懋是也!”對麵那員青年將領答道。


    雷銅心中一動,又問道:“夏侯惇是你什麽人?”


    “那是我父,”夏侯懋迴答。


    雷銅聞言心中大喜,他早就聽說過曹操父親曹嵩其實出自夏侯氏,所以曹操與夏侯惇夏侯淵等也是從兄弟,而且對待夏侯惇感情尤其深厚。


    假如把眼前這夏侯惇之子給抓住,那所立的功勞比抓兩個張合都大。


    雷銅當下不再多言,縱馬挺槍直取夏侯懋。


    兩相一交手,雷銅心裏感覺更是十拿九穩,這夏侯懋根本就是個公子哥兒,哪是他雷銅的對手?


    這簡直就是天降奇功,他要是不接著,簡直對不起老天爺。


    此時夏侯懋也被雷銅的嚇了一跳,僅僅交手兩三個迴合就撥馬便逃。


    雷銅豈能把這到手的功勞就此放飛?


    他當即毫不猶豫的縱馬追趕。


    此時後麵鳴金收兵,雷銅知道這是法正讓他不要追趕,他卻裝作沒有聽見,縱馬直追。


    沒有人能阻擋他立此大功。


    隻要抓住那個曹氏頂級公子哥兒,在漢王麵前自然少不了賞賜。


    轉眼之間一追一趕,兩人就率領軍馬跑的沒影了。


    西川軍軍營中的法正感到有些不對勁,張飛前去追擊張合去了,雷銅前去追擊夏侯懋了,都是不自量力的迎敵,哪有這麽巧的事?


    這怎麽看都像是敵人刻意安排的。


    法正越想越覺得不妙,下令道:“立即關閉寨門,無論誰來討戰都不可迎敵,等兩位將軍迴來再說。”


    營寨之中張飛雷銅都不在,自然由法正說了算。


    他一聲令下,營寨大門緩緩關閉。


    正在這時,突然聽見一陣喊殺聲,緊接著飛蝗如雨般射向營寨門口,那負責關閉寨門的軍兵瞬間被射死。


    緊接著無數的曹軍衝破大門殺了進來。


    這西川軍營寨接連被張飛和雷銅帶出去兩支軍馬,剩餘的隻有留守命令,並沒有組織起來防禦。


    此番洶湧的曹軍殺了進來,瞬間便把西川軍殺了個措手不及。


    法正在亂軍之中怒吼著試圖穩住局勢,突然就見亂軍之中,全幅武裝的丁辰跨馬緩緩走到他的跟前,微微笑道:“你可是法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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