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


    陽儀一聽見這個名字,心裏打了個突兒,陡然勒住了馬韁繩。


    他雖然久處遼東,但是卻也聽說過這位呂布手下數一數二的悍將,對方名字既然能傳到遼東,那必然不是普通人物。


    尤其是高順手下的陷陣營,更是天下聞名,隻是聽說過此人投降了曹操,哪想到竟然在這裏碰上了。


    陽儀倒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自知不可能是對手,根本就沒有再往前衝,撥馬便往迴跑。


    突然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從後麵飛了過來,正中他的後心。


    遠處,陳到在後麵揚了揚弓箭,小小展示一下自己的箭術。


    自己家造出了那麽好用的箭矢,沒有理由不好好用一下。


    陽儀中箭跌下馬,一時還沒有死透,但是袢甲絲絛卻勾在了馬身上,拖拽著他的身軀飛馳。


    很快這個手段殘忍,禍害了無數百姓的遼東大將,便被自己的馬匹活活拖死了。


    於此同時,憤怒的烏桓青壯極力絞殺著遼東軍,為自己死去的親人報仇。


    此時他們漸漸體會到這些天來所學戰法的妙用,雖然對陣教習軍(陷陣營)屢屢受虐,但是對陣眼前這些遼東軍卻是得心應手。


    每一個軍兵的後背都有同伴守護,敵方單從正麵攻擊,想要麵對麵的殺傷他們一個人很難。


    但是他們卻可以很輕鬆的攻擊遼東軍的後背,側翼。


    此前遼東軍的計劃是天黑之前殲滅敵軍,結束戰鬥。


    可是現在情形卻是,天還沒黑,一萬遼東軍在八千烏桓軍攻擊下狼奔豕突,鬼哭狼嚎。


    遼東軍心中各自都在大罵,特麽上陽儀的當了,誰給他的勇氣,管這叫一盤散沙。


    就是精銳軍兵也不過如此吧。


    但是此時陽儀早已涼透,就算在耳朵邊上罵都聽不見了。


    遼東軍也知道,自己剛剛屠殺了那麽多百姓,就算投降也沒有好果子吃,於是要麽死戰到底,要麽趕緊開溜。


    可是陷陣營已經很貼心的等在他們逃竄的路上了。


    如果說這場初戰是對烏桓青壯的一次考試,陷陣營作為老師自然要在旁邊監考。


    此戰很快就結束了,並且飛馬迴柳城報知丁辰。


    很快丁辰便率領牛金趙雲魏延等人率領所有軍兵到來。


    既然公孫康已經宣戰,他沒有理由不跟對方新仇舊恨一起算。


    礦場邊的空地上,擺了數千具屍首,多數是女人和孩子。


    那都是被遼東軍殺死的家眷。


    “主人,”赫買跪在丁辰的腳下,紅著眼睛道:“我想殺入遼東,為我妻報仇。”


    那死難的百姓之中,就有他新婚的妻子。


    本來兩人剛剛成親,正是如膠似漆,受不了長時間分離,他又要通過采礦養活家裏的老父老母,於是把妻子接到這礦上來居住。


    哪想到剛來不過數日,便已喪生在遼東軍的屠刀之下。


    “我也想殺入遼東,請主人應允!”旁邊又有青年哽咽著跪在丁辰腳下。


    有他們帶頭,瞬間數千烏桓青壯全都齊刷刷的跪下,眼含熱淚向丁辰請願。


    這幫遼東軍太過於卑鄙無恥,竟然衝一幫婦女孩童動手,誰見了不義憤填膺。


    如今雖然直接兇手已經伏誅,但是這仇報的並不過癮。


    他們誰都知道,眼前這幫軍兵不過是聽公孫康之命行事,隻有攻破遼東治所襄平城,用公孫康的鮮血來祭奠親人,這大仇才算報的徹底。


    丁辰點點頭,沉聲道:“我也崇尚有債必償,有仇必報。


    但是報仇也要有實力才行。


    據細作探知,遼東太守公孫康手下有八萬之眾,你們覺得以你們現有實力,去遼東是去報仇,還是送命?”


    赫買等青年聽了,均低頭沉思不語。


    他們卻也沒有想到遼東軍會有這麽強大的勢力。


    過了一會兒,赫買突然抬頭道:“主人,難道這仇我們就報不了麽?


    隻要我們練熟了高將軍所授戰法,是否就能與遼東軍一戰了。”


    “你等既然如此迫切,那麽我便於你做個約定,”丁辰道:“隻要你等百人對戰,能在高將軍軍兵手下堅持半個時辰,隻要有一人不倒,我便帶你等殺入遼東,擒殺公孫康,為家眷報仇。”


    其實丁辰這話藏了私,其實是為了激勵大家苦練殺敵本領。


    陷陣營號稱“每所攻擊無不破者”,能在陷陣營手下堅持半個時辰,還能留下一個人,自然已經位列天下超一流軍兵之列了。


    如此他組建烏桓鐵騎的計劃也就能提前完成。


    “主人,是真的?”赫買等人卻是咬著牙問道。


    隻要丁辰給他們指明了道路,讓他們有努力的方向,他們便能在這條複仇的道路上夙興夜寐的狂奔。


    青壯們開始痛苦的掩埋自己死難的親人。


    臨掩埋之前,幾乎所有人都在自己親人沾血的衣服上撕下一個布條,仔細的收藏起來。


    待將來殺入遼東,為親人報仇之時,把這沾血布條綁在額頭上,如此親人在天有靈,便能看得見。


    接下來,高順命令陷陣營的軍士作為教習,開始訓練這八千青壯。


    其實那所謂背靠背的戰法,隻是解決了戰場上後背漏洞的問題,僅僅局限於防守層麵。


    而到了戰場上,僅靠防守是不夠的,想要要取得勝利,最終還是要殺死敵人,才能解決戰鬥。


    所謂“一力降十會”,“一力破萬法”,任何招數都是以力量為根基的,所以陷陣營的訓練從力量開始。


    訓練力量沒有什麽捷徑可言,隻有下最笨的工夫,勤學苦練才能做到。


    陷陣營教習讓這八千青壯白天要跟大家夥兒共同采煤的,下了工再抗上一截圓木,奔跑二十裏的山路,以鍛煉體能。


    這幾乎已經到了人體的極限。


    要知道采一天煤已經把人累的精疲力竭,再負重奔跑二十裏,這樣的勞動加訓練的強度,丁辰連想都不敢想。


    他覺得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完成。


    可是他卻低估了精神的力量和這幫烏桓青年報仇的決心意誌。


    一眾青年扛著圓木跑到中途,已經有大部分人累的接連嘔吐。


    但是卻沒有人放棄,全都咬著牙,瞪著堅定的眼神向前挪步。


    似乎他們每往前挪一步,離報那血海深仇就近了一步。


    即使再累,他們腦海中迴想起親人倒在血泊中的場景,觸摸到懷中那沾了血的布條,也沒人覺得累了。


    所有人就算爬,也爬滿了二十裏的山路。


    此時已經是一更天了。


    看著所有人都累成了一灘泥一樣,丁辰不禁十分感慨,果然仇恨是最好的動力。


    有血海深仇在身,隻要是個血性男兒,就無需鞭策與激勵。


    隻是丁辰有些擔心,他們訓練強度如此之大,萬一耽誤了明天采礦怎麽辦。


    畢竟這個時代生產力太過於低下,以現在柳城的產出,還達不到養活陷陣營和丹陽軍,再養活八千全職軍兵的程度。


    養活一支全職的軍隊耗費是很大的,所以這幫青壯該做的勞工一點都不能少。


    丁辰迴到自己的帳篷,倒頭便睡,牛金趙雲魏延陳到等在外麵輪番值夜。


    待到半夜,丁辰醒來突然想要小解,於是模模糊糊起身來到帳篷外麵。


    今夜正是十五,清冷的月光如銀粉一般塗滿了大地,可以清楚的看見遠山如巨型怪獸的脊背一般起起伏伏。


    帳篷前麵正是趙雲在值夜,一見丁辰出來了,連忙站了起來,問道:“君侯,有何吩咐?”


    丁辰擺了擺手,示意沒事,轉身去往旁邊撩起衣服,卻突然見到不遠處的鬆樹林裏,似乎亮著幾盞燈籠。


    “那是誰在那裏?”丁辰不解的問道。


    “是那幫烏桓青壯,”趙雲感歎道:“他們一個個都瘋了一般,要連夜習練殺敵技法。


    高將軍拗不過他們,便答應了。”


    丁辰不禁駭然,這幫人負重跑了二十裏山路,以為他們訓練強度已經到極限了,哪想到還不滿足,要繼續加練。


    “為何在樹林裏練?”他又問。


    趙雲答道:“那陷陣營的臨敵技法,都是凝練殺敵招數的總結,想要訓練總得有個目標才行,所以對著樹練最合適。”


    丁辰點了點頭,想來那所謂技法就是類似於後世軍中的一招製敵術,是簡化的殺人動作。


    而樹木就像後世練武用的木人樁,可以當做假想敵。


    “去看看,”丁辰沒有了尿意,帶著趙雲向樹林裏的燈籠走過去。


    月光透過鬆針的縫隙射入鬆林,隻見每顆鬆樹下都在站著一個青年,用胳膊在樹幹的各個方位上摔打。


    這顯然是在練習貼身肉搏戰。


    青年們一見丁辰到來,連忙停住手,躬身抱拳道:“主人!”


    丁辰湊到燈籠處,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去,隻見前麵正是赫買,而赫買雙臂都已經血肉模糊了。


    再看其他周邊的青壯,也大都如此。


    “練功講究鬆弛有度,欲速則不達,”丁辰歎息道:“像你等這般無節製苦練,就算今日能咬牙挺過,明日豈能吃得消?”


    赫買紅著眼睛道:“我一閉上眼睛,便看到我妻子倒在血泊中向我伸手,便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還不如起來練功。


    他們大概也是如此。


    所以我等既在這裏練功,又在這裏值夜,提防遼東人再殺過來驚擾了主人,可謂一舉兩得。”


    “是啊主人,”旁邊有個青壯接口道:“那幫遼東畜生連我五歲的女兒都不放過,我一閉上眼,也是看到我女兒滿臉是血,伸著小手向我求救,我這心便如刀割一樣,哪睡得著呢?”


    “主人,我們不會耽誤明天采石之事的,”赫買遲疑了片刻,道:“唯一難受的就是……平常供應的口糧太少了,我們現在餓的前心貼後背。”


    “放心,你們的口糧敞開供應,想吃多少吃多少,”丁辰承諾道。


    訓練量大自然吃得多,當初高順訓練陷陣營,丁辰就為他們多申請了數倍的口糧。


    從後來陷陣營所立下的功勳來看,那些口糧花費的都是值得的。


    所以現在這幫烏桓軍兵如此練法,多撥付口糧實屬應該。


    赫買等聽到這個消息,頓時驚喜異常。


    他們現在不缺心氣動力,不缺訓練方法,唯一缺的就是糧食。


    他們付出的辛勞汗水比上工要多數倍,可是糧食還按平常那麽分配,自然是不夠吃的。


    如今丁辰答應讓他們敞開了吃,自然就解決了他們的後顧之憂。


    ……


    一晃幾日過去。


    一幫青壯對著樹單練的同時,陷陣營的軍兵作為教習,也會親身示範指導。


    所謂示範就是跟他們一對一,手不容情的正麵交手。


    當然用的是木質兵器。


    雖然陷陣營把殺人技巧都教給了他們,但是實力依然相差懸殊。


    一個陷陣營軍士接受車輪戰,可以連續擊敗三十幾個烏桓青壯。


    畢竟這幫新兵力量、技巧、步伐都不到位,僅用強悍的身體硬挺著,正常情況下連三個迴合都支撐不住便被擊倒。


    所以就算是車輪戰,一個陷陣營軍兵打三十幾人也不怎麽吃力。


    所以高順僅派出手下三百人做教習,已經綽綽有餘。


    可是幾天之後,學徒之中漸漸有出類拔萃之人冒了出來,他們有的已經能支撐到三個迴合開外。


    慢慢的這樣的人越來越多,意味著陷陣營軍士麵對每個軍兵,必須要多耗費一兩個迴合的體力。


    如此再接受三十個人的車輪戰便有些吃力了,隻能縮減到二十幾個人。


    高順不得不再派出一百人加入到教習的隊伍,才能保證每天每個烏桓青壯都被揍一遍。


    在此期間,這幫烏桓青壯依然是沒日沒夜超強度的練習,無論力量還是技巧。


    又幾天後,隨著被揍的越來越多,逐漸有人不止能堅持幾個迴合,還偶爾能還擊一兩下了,如此逼得陷陣營軍士不得不迴防,雙方對戰的迴合便逐漸多了起來。


    而且這幫烏桓青年彪悍異常,不被揍得鼻青臉腫,實在爬不起來了決不罷休。


    如此高順不得不繼續增添人手,以期每人每日都能得到一對一的“訓練”。


    於是連陷陣營這幫老油條都在私下裏傳,大概這幫烏桓青年是瘋了,還從來沒見過如此賣命的軍兵。


    短短這些時日,隻是練兵便活活累死了一百多人,哪有這麽練兵法的?


    當然,他們也從沒見過進步如此之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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