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蘇進獨自一人站在華夏館西館的四號分館裏,凝望著眼前的情景。


    白天的喧鬧已經暫時告一段落,四號館采取應急措施,進行了一些加固與支撐,使其牆壁與天花板上的裂縫不至於繼續惡化下去。


    不過經過檢查,也證實了西館的主體結構並沒有遭到破壞,但安全起見,陳列展示的文物還是被轉移了出去,暫時不再對外開放。


    突然發生這樣的變故,整個文交會組委會全部為之震動。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巨大的惡性/事件,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由於處置及時,並沒有造成人員傷亡,西館的文物除了後母戊方鼎被炸毀之外,其餘都沒有受損。


    杜維非常感慨地說,這還多虧了文交會之前,蘇進再三強調文物的安全問題,做了很多額外的應對措施。


    當時他還覺得以文交會安保的嚴密程度,這樣的應對有些過頭,現在看來,蘇進的擔憂是合理的正常的,是他拯救了這些文物。


    然而,現在蘇進站在四號館裏,看著麵前四分五裂,被防護帶隔離開來的後母戊方鼎,心情卻極為沉重。


    他為什麽會一再強調文物的安全問題,是因為他心中一早就有了預感。


    早在文交會開始之前,蘇陌就已經打電話過來警告了他。


    雖然他話中意義很不明確,但當時蘇進就心有所感,隱約覺得他所指的“西方”指的就是華夏館西館。


    為此,他做了很多工作,但顯然還不夠。他竟然讓人混了進來,在後母戊方鼎內部安置了塑膠炸彈,直接引爆,發生這樣嚴重的後果。


    很明顯,這炸彈是在他對方鼎進行全形拓之後放置的。現在組委會不眠不休,正在排查這幾天的監控錄像,要看看炸彈是怎麽被帶進來、放進去的。


    要知道,在四號館裏,後母戊方鼎雖然沒有被放置在文物展櫃中,但同樣也拉起了隔離帶,普通遊客根本無法靠近。


    而要造成這麽巨大的爆炸效果,塑膠炸彈的份量不可能太小。


    這種情況下,安置炸彈的難度是非常高的,一定是安保過程中出現了疏漏!


    當蘇進和華隊長一起出來,看見外麵的人群時,華隊長緩緩轉過頭去,看著麵前已經平靜下來的西館,握緊拳頭,麵如死灰。


    當然,這不止是華隊長一個人的錯,至少蘇進是這麽認為的。


    他接到蘇陌電話,心裏產生警惕,在安全方麵做了很多工作。


    除了特別定製展櫃,對文物進行防震以及加固等多項手段以外,他還要求杜維,額外加強了西館的安保隊伍。


    這裏的安保人員是其他展櫃的兩倍以上,蘇進要求他們一定要嚴陣以待,七天時間全部留在這裏,絕不能擅離職守。


    然而,他發現西館出現問題的原因,是在東館門口看見了熟悉的麵孔,看見了原本應該駐留在西館的安保人員!


    也就是說,因為查理侯爵一行,有人把西館的人調去了東館,轉移了安保的重點區域。


    這個人的地位一定非常高,不然在蘇進的再一強調下,華隊長也不可能從命。


    至於這個人是有心還是無意,那就很難說了……


    再從另一方麵來想的話,查理侯爵一行人突然來到華夏,或者說最早時英方增加運往華夏的文物數量,是不是都是為了這樣一刻,為了調虎離山?


    但如果真是這樣,對方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呢?


    而這,才是蘇進真正自責的原因。


    他看著四分五裂的後母戊方鼎,握緊了拳頭,臉色十分沉鬱。


    他猜到了對方可能會對西館下手,但在他的想法裏,對方是文物盜賣集團,他們要的是金錢、是利益。


    他認為,在這個前提下,對方是不可能隨意損壞文物的。


    畢竟,被損壞的文物就會折損價值,對他們來說很不劃算。


    所以,在蘇進的預想裏,他們如果真的對西館下手,很有可能就是製造混亂,然後渾水摸魚,在混亂中把文物偷竊轉移出去。


    基於這個猜想,他考慮了很多環節,把漏洞一個個堵上。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毫不在乎這一點,直接對後母戊方鼎下手,把它炸了個稀巴爛!


    麵對如此珍貴的無價之寶,他們也真敢下手,也真舍得下手!


    但是話又說迴來了,他們這樣做是出於什麽目的呢?


    文物盜賣集團,想要的是利益、是錢!


    他們花費偌大心思,甚至拋出了一些暗藏的棋子,僅僅隻是為了毀壞文物示威嗎?


    蘇進並不這麽覺得。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鬆開手掌,身體漸漸放鬆,目光也同時變得銳利起來。


    他上前一步,看向後母戊方鼎的碎片。


    對方一定另有原因,這個原因,一定就在後母戊方鼎上。


    已經發生的事,再怎麽後悔也沒用。他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捕捉對方的心理,推算他們下一步的行動。


    所以現在,他就要把這個“原因”找出來!


    杜維的表情非常陰沉。


    他是本次文交會的總負責,出了成績他能沾光,出了問題他也是第一責任人。


    文交會最後一天發生惡性爆炸事件,雖然無人傷亡,除後母戊方鼎以外沒有文物損壞,但對他的影響也是極大。


    之前交流論壇升級成峰會,頒布《滬城憲章》,給他記了一大功。爆炸一發生,功過基本上就要相抵,沒準兒還會有後續的麻煩。


    不過想到這裏,杜維還是覺得很慶幸。


    還好他跟蘇進的關係一直好,他對蘇進有足夠的信任與看重,之前他提出了一些超出自己職責範圍的要求,杜維全部都同意了。


    不然,要是有更多的國寶級文物被損壞了,他剛剛戴上的局長帽子就非得摘下來不可了……


    當然還有遊客安全問題,想到這裏杜維就是一陣後怕,背上出了一把的冷汗。


    真是多虧了蘇進夠敏銳,一看人員調動就意識到可能要出問題了,馬上采取行動,直接跑到西館進行疏散。


    當時的西館人那麽多,一個處置不當,就算爆炸不直接傷人,也可能導致混亂,發生嚴重的踩踏惡性/事件!


    這次這麽大的事,最後造成的影響這麽小,真是老天保佑……


    不,不是老天,還是多虧了蘇進!


    想到這裏,杜維神色微緩。


    他平時總是笑容可掬,和藹可親得像個彌勒佛一樣,但現在臉色一沉,仿佛漫天烏雲遮蔽,壓得旁邊手下喘不過氣來。


    這時他緩下臉色,其他人同時鬆了口氣。


    他們現在正在連夜檢查監控畫麵。


    文交會第一天,蘇進進行全形拓表演。


    全形拓過程中,蘇進會對後母戊方鼎的內部與外部進行全麵檢查,直到那時候為止,方鼎都是沒有問題的。


    杜維等人開始檢查從那之後的監控畫麵,不管白天晚上,一刻也不錯過。


    文交會白天非常熱鬧,晚上也有幾小時的夜場,那之後,西館就會徹底安寧下來,陷入短暫的平靜休息時間。


    他們從第一天看到第七天爆炸發生之前,檢查了後母戊方鼎附近的每一個細節,一點問題也沒有發現。


    白天它附近被拉出隔離帶,遊客隻能中遠距離圍觀,無法靠近。晚上這裏一片安寧,背後的屏幕暫時熄滅,寂靜得幾乎有些寂寞。


    七天以來,這時一直都是這樣,一點變化也沒有。


    舒倩看得皺起了眉,疑惑地問道:“都沒人靠近,炸彈是怎麽被放進去的?”


    在場一個人目光微微一閃,突然道:“我們是從全形拓之後開始查看監控的,如果在那之前……炸彈就已經放進去了呢?”


    他這話,明明白白是在說蘇進也有嫌疑,舒倩的臉色登時就變了。


    杜維麵沉如水,並不理會那人說的話,毫不猶豫地道:“不,監控也有可能出錯——華建國隊長在哪裏,打電話給他,讓他趕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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