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紅錦緞掀開,下麵露出的是一個個藤箱和木箱。


    蘇進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些箱子全部都是傳統文物修複界專門用來保存文物的。有意思的是,藤箱的造型跟他曾經在機場看過的那些一模一樣,顯然是同一個出處。


    祝使由走到一個藤箱旁邊,把它掀開,露出裏麵的精美瓷器。


    他隨手拿起一件,細細撫摸了一陣子,將它放迴去,揮手道:“這就是我們為大家準備的宴會珍品,請大家自由享用!”


    與此同時,殿門大開,食物的香氣飄了過來。


    學徒們流水一般魚竄而入,手裏捧著托盤,托盤裏裝著各種各樣的精美食物, 放置在一邊的案幾上,供給賓客以及十族的子弟隨意取用。


    顯然,正古十族長年居於海外,也學習了海外的一些風氣,譬如這宴席,就不是傳統中式的圍坐而坐,更類似自助餐的形式。


    蘇進身後一陣騷動,展大師、任爺等人開始議論了起來:“這是……正古十族從海外帶迴來的文物?”


    “聽說是其中一部分。”


    “隻是一部分,那也是稀世珍品啊!當初他們從華夏出去的時候帶走了一批,在海外又保護了一批流失文物……他們手上的好東西,那可真是多了去了!”


    椅聲腳步聲錯雜而起,兩位鑒定師和幾個收藏大家一起站了起來,往箱裝文物的方向去了。


    至於剛剛拿進來的那些精美食物,沒一個人多看一眼。


    “要過去看看嗎?”蘇進問張萬生。


    “唔。”張萬生的眼睛也一早就盯著那邊了,卻在聽見蘇進的話之後,才點了點頭,貌似勉強地站起了身。


    蘇進跟張萬生一起過去,原地隻剩下周景洋和他助理兩個人。


    周景洋懶懶散散地坐在椅子上,看著蘇進的背影。


    這個助理是專門為他打理文物收藏方麵工作的,當然也很好這個,現在他聽見那邊嘈雜的聲音和此起彼伏的驚歎聲,早就已經心癢癢的了。但是老板不動,他當然也不敢動。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問道:“老板,你不過去看看嗎?”


    周景洋這才瞥他一眼,很隨意地擺了擺手說:“你要看就過去看吧,我在這坐一會兒。”


    助理知道老板說話向來算數,立刻如獲至寶地站了起來,匆匆忙忙地往那邊去了。


    周景洋一個人又坐了一會兒,終於站起來,卻沒有去文物那邊,而是走到桌邊,拿了些食物,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蘇進此時已經把周景洋的存在完全忘在了腦後。


    就像所有人一樣,他一走到那些箱子旁邊,看見裏麵裝著的文物,眼睛立刻發直,整個人完全被吸引了過去。


    這時箱子旁邊人已經很多,但是看見蘇進過來,好幾個人——尤其是年紀比較大一點的那種,自動往旁邊讓了讓。


    蘇進沒有留意,他麵前放著的是一口木箱,箱子裏裝的全部都是金銀器製的文物。


    箱子裏文物非常多,擺得整整齊齊,甚至有點擁擠。


    在場的全部都是專業人士,因此箱子裏的文物也沒像博物館展館那樣與人隔絕,而是可以隨意取出來觀賞。


    蘇進伸手拿出了一個銀盤,放在手上細看。


    這是一個銀質鎏金平盤,直口,平折沿,折腹,外底微內凹。它的口沿與內外腹部各飾有三組變體龍鳳圖案,內底鏨盤龍三條。這些圖案規則而精美,鏨刻精致嫻熟,線條極富旋律感,對蘇進來說甚至是熟悉的。


    這盤子名叫秦鎏金龍鳳紋銀盤,出自秦朝,是當時的盛食器。


    在蘇進上個世界裏,它於1979年出自齊王陵的陪葬坑裏,是正式考古挖掘出來的文物,後來被收藏在山東淄博市博物館。


    按道理來說,這件文物在這個世界應該還沒有出土,它卻出現在了這裏……很有可能是盜墓賊將它盜出,最後流落到了正古十族的手裏。


    蘇進又撫摸著它欣賞了一會兒,將它放了迴去。


    看來他的想法是對的,他剛剛把銀盤放迴去,另一個人也把手中文物放還了迴來。


    那是出自西漢的一件銀器,也是盛食器。


    這是一個有蓋銀盞,弧形蓋,子母口,喇叭型銅圈足。


    它的造型非常特別,主體是銀質的,蓋頂的三個裝飾用牛鈕以及底部的盞足都是青銅製品。因此它盞身銀亮,一頭一腳都泛著銅綠色,非常新穎少見。


    蘇進知道,它同樣出自齊王陵,在他上個世界同樣保存在淄博博物館。


    現在在這個世界,它與上件銀盤也應該是同樣的出處吧……


    西漢銜玉龍金帶鉤、西漢龍鳳紋銀鋪首銜環、東漢八角圓環嵌鬆石金飾、東漢累絲鑲嵌金辟邪……


    眼前的一件件金銀器文物全部都經過正規的修複打理,恢複了金銀特有的燦爛光澤,又不乏時光積存的古韻,富麗堂皇,令人眼花繚亂。


    周圍的嘖嘖稱奇聲不斷傳進蘇進的耳朵裏,可以聽出,就算是正古十族的人也不是全部都欣賞過這些文物。


    大部分時候,它們都被收藏在正古十族的倉庫裏,密而不宣。


    十族的人知道族內倉庫裏存有重寶,也知道不斷有寶物添加進去,但是隻有極少數的人能夠一鑒它們的全貌,隻有在需要使用時才能提交申請,暫時借用。


    至於那些收藏家和鑒定師,早就已經全部看呆了。他們知道正古十族收藏的寶貝多,但萬萬沒想到會多到這種地步。


    他們覺得,這次清月宴真是來對了,正古十族這樣的安排,才算修複師的一場盛宴!


    蘇進往旁邊走了兩步,看向旁邊另一隻箱子。


    這隻箱子裏裝著的是文物裏比較稀有的種類,竹木牙角。


    竹刻、木雕、象牙以及犀角雕刻工藝,往往被合稱為竹木牙角雕,有時候也會把果核雕刻等也包括進來。


    這種工藝曆史非常悠久,有的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甚至更早之前。但它正式留存下來的資料與內容主要集中於明清時期。


    明代中晚期以後整個工藝美術領域的繁榮與發展,帶動竹木牙角雕刻也留下了數量可觀的實物製品與文獻資料,留存下來的大量名家作品與私坊工藝,成為了文物收藏一條獨特的風景線。


    大部分情況下,竹木牙角作品,尤其是前兩種,在文物市場上的價格都不算太貴,相對來說也是比較常見的。


    幾百塊上千塊,已經能夠收到比較不錯的作品了。


    但現在,蘇進的目光剛剛轉移過去就已經凝注了起來。


    他的手更是直接伸出去,捧起了其中一件。


    是的,真正是捧。


    那小心翼翼的手勢,好像捧起的是一件無比珍奇的寶物一樣。


    事實上也正是寶物。


    這是一件竹雕仁女圖筆筒,圓筒,色澤深紅。外壁鏤雕一仕女,頭戴風帽,傍石而立。身周洞石壁立,通透異常,古鬆穿岩而出,蟠曲矯健。石壁上有陰刻行書,寫明了作者的名字以及成品的年份。


    但就算不看名字和年份,蘇進也能一眼看出它的來曆。


    竹刻史上有三位裏程牌式的人物,通稱“嘉定三朱”,是祖孫三人。祖父朱鶴的出現,代表著文人竹刻的正式登場。


    朱鶴的設計理念是“以畫法刻竹”,使得竹刻的藝術水平和書畫韻味大大提升。


    這個筆筒的作者是朱三鬆,是朱鶴的孫子,也是嘉定三朱中成就最高的一位,有青出於蘭而勝之藍的美譽。


    這件筆筒集鏤雕、浮雕、陰刻等技法於一體,乃是精品中的精品。


    這件筆筒蘇進在上個世界也曾經見過。


    它收藏在故宮博物館,是故宮萬千藏品中的一件精品!


    而這一箱裏其他幾件,封錫爵的竹雕白菜式筆筒、李希喬的竹雕溪山行旅圖筆筒、江春波的沉香木雕山水圖筆筒……


    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撥弄一般,讓這些故宮精品全部聚集到了這裏,出現在了蘇進眼前。


    這一箱裏的所有文物,全部都是他在上個世界的故宮博物館裏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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