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長沙城郊的另一個地方,正有一群人正在奪命狂奔。


    他們的口中吐出白氣,在這麽寒氣的天氣裏,額角仍然冒出了汗珠。他們不時迴著頭,驚慌地往後看。後麵安安靜靜,好像什麽也沒有,但他們卻一點也不敢放慢腳步。


    突然間,前方燈光大作,一排車攔在他們麵前,嚴嚴實實地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強烈的遠光燈模糊了車前那幾個人的身影和麵孔,隻能看見他們穿著軍裝,披著軍大衣,在雪地裏仍然顯得筆挺而修長。


    片刻後,這群人全部被按住銬了起來,其中一個人被押到了車前,半趴在地上。


    又過了片刻,車前那幾個人中一個抬起頭來,看向東邊,輕聲道:“……馬王堆?”


    他身邊,唯一一個沒有穿著軍裝的人跟著提高了聲音,把這三個字重複了一遍:“馬王堆?!”


    …………


    蘇進站在村口的公路上,自從心裏有所猜測之後,他的表情已經迅速平靜了下來。


    他直視前方的,看著汽車遠光燈在深夜裏縱橫交錯,沿著那條不知從何而來的公路,疾駛到自己麵前,停了下來。


    一輛車,又一輛車。最後,錢頭村村口一共停了十幾輛車,裏麵有豪華轎車,也有挖掘鏟車,還有拖著空壓機的卡車……建築用的常見工程車,幾乎全部都齊全了。


    村裏的人本來就沒有睡踏實,聽見村口的響聲,他們紛紛起了身,成群結隊地走了過來。一看見這情景,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其中相當一部分人,尤其是孩子,連普通的車輛都隻在畫片上看見過——錢頭村就是這樣一個封閉的地方。其中大部分人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多車,尤其是出現在自己家的門口!


    “這,這是怎麽迴事?”


    人們交頭接耳,一張張臉上帶著驚慌的表情。


    換了平時,看見這麽多車,他們也許還會驚喜興奮一下。但現在,它們出現在這樣的深夜,到現在還沒有人出現,怎麽看都是來意不善。


    幾個老年人也被扶了過來,他們顫顫微微地走到村長身後,問道:“老八啊,這是怎麽了?”


    老人們的眼神都不是很好,更別提在這樣的深夜。


    但現在這裏,遠光燈打得極亮,被周圍的雪一反射,簡直是堪比白晝的效果。他們清楚地看見,燈光下,村長臉色煞白,甚至嘴唇都在微微地顫抖著!


    這,這是怎麽了?


    此時最冷靜的還是蘇進,他轉過頭,對著老人們微微一笑,道:“看來我們有客人到了。”


    他的表情比起平時,也難看了不少。


    突如其來的連續大雪是他沒想到的,原本守衛在這裏的士兵被臨時調走,也是他沒想到的。而現在,果然有人趁著這樣的機會,趁虛而入了!


    他抬頭望向前方,目光直視最前麵的那輛豪華轎車。此時在他的心裏,還有些疑惑,還沒有得到解答。


    他的平靜多少還是影響到了身邊的村長以及其他老人。


    村長深吸一口氣,頭也不迴地對其他人說:“應該是田老板。”他冷笑一聲,道,“真是迫不及待啊!”他嘴上說得很硬氣,從肩膀到手臂的位置卻全部都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他身後的村民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前兩天的村民大會,村長已經把田老板以及渡假村的事情跟村民們全部說了一遍。當時村民們就全部都被嚇慌了。田老板之威名赫赫,村子裏每個人都知道,那簡直就跟傳說中的惡鬼差不多了。


    現在惡鬼臨門,就算之前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站在前麵的老人,還有後麵的村民還是一起打了個寒戰,有個孩子竟然還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孩子的哭聲響徹在寒冷的夜空中,配著前方明亮卻冷淡的遠光燈,讓人從身體深處不斷向滲出寒意。


    孩子哭沒兩聲,就被他的母親捂住了嘴,聲音迅速變悶,低了下去。


    公路上,一條車隊從前到後,把整條路占得滿滿的。最前麵的是一輛豪華轎車,開著遠光燈,裏麵依稀坐著三個人。


    錢頭村村口,幾乎所有的村民全部都到了。站在村民最前麵的村長,而村長前方兩步距離內,蘇進正站在那裏,腳已經踩上了公路。遠光燈直射過來,把他整個人都籠罩在裏麵,卻給人帶來了一種錯覺,好像這光芒是從他身體內部透射出來的一樣。


    麵對著無數鋼鐵怪獸,蘇進無比平靜地站著,身姿筆挺,跟以前任何一個時候都一模一樣。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


    突然間,那輛豪華轎車響了兩聲喇叭——雖然是價錢極貴的高檔車,它的喇叭聲也沒比普通車好聽多少,在這樣寂靜的聲音裏尤其刺耳。


    接著,更加刺耳的聲音從轎車裏揚了出來。一個人陰陽怪氣地說道:“喲,這不是蘇進蘇大師嗎?真是好久不見了。你不問問我到這裏來,有什麽事嗎?”


    蘇進深吸一口氣,依然平靜地問道:“不知田老板深夜前來,有何貴幹?”


    他話音剛落,轎車的發動機聲音突然響起,它在極短的時間內發動,向著蘇進直衝過來!


    這種時候,它仍然打著遠光燈,光芒極其刺眼。燈光晃動,後麵的村民們下意識地側過頭,捂住了眼睛。但下一刻,他們瞬間意識到,這車,是對著他們撞過來的!


    一時間,驚唿聲此起彼伏,還混合著一些哭鬧聲。村民們四散而逃,其中一人一把拉住村長,叫道:“要撞上來了,快走!”


    轎車直衝蘇進麵前,十米、五米、三米……


    直到離他隻有一米距離時,它就像剛剛開始啟動時那樣,同樣突然地停下來了。刺耳的摩擦聲後,車頭離蘇進隻有二十公分不到,險些就要撞到他了。


    耀眼的燈光下,蘇進仍然身形筆挺,動也不動。


    隔著車窗,他看見了田亞海瘋狂而猙獰的麵孔。他臉上的刀疤這時候顯得格外明顯,簡直像是要滴下血來一樣。


    田亞海坐在司機座上,他旁邊還坐著一個人,正是田永寧,他正拉著田亞海的手,一臉驚恐地向這邊側過頭。


    他的臉上還留有餘悸,蘇進看出來了,剛才要不是他阻止,田亞海說不定就真的撞上來了。


    這就是個……瘋子!


    田亞海的眼睛裏全是血絲,他瞪著蘇進,嘴唇扭曲。他興奮極了,叫道:“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怎麽樣,好玩嗎?要再來一次嗎?”


    田永寧的臉上掠過一抹畏懼,顯然知道老板說的是真心話。他轉頭叫道:“老板,你冷靜點,我們是來做正事的!”


    “正事,哦,正事。”田亞海索然無味地瞪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迅速消失了。


    他的情緒像潮水一樣,來得極快,去得也極快。他打了個很大的嗬欠,也不下車,懶洋洋地轉頭對田永寧說:“那就開工吧。”


    田永寧拿出對講機,對後麵講了兩句,所有的發動機一起轟鳴了起來。


    一瞬間,蘇進的表情變得極為嚴肅,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下顎繃得緊緊的。


    上次會麵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田亞海這個人骨子裏有點瘋狂,一兩條人命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今天在這個的寒夜裏,他帶著一支這樣的隊伍到山上來,可見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對這裏做些什麽了。


    更何況,無論是腳下這條精心修複又精心維護過的公路,還是豪華轎車後麵的一整排工程車,所有的一切都能看出來,田亞海早就已經準備好了這一切,隻是把行動時間選在了今天晚上而已。


    這下子,可就真的有點難辦了……


    一條條對策飛快地從蘇進的腦海中掠過,又一個接一個地被他打消。


    田亞海的這個行動可以說剛好掐住了他的軟肋,也是任何一個像他這樣的修複師的軟肋。


    論及光明正大的技藝對決,他絕對不怕任何人。但是麵對這樣一個不講任何規則的地頭蛇,還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間點、特別的地方,就連是蘇進,也覺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這時,位於蘇進身後一步範圍內的村長突然握緊拳頭,上前兩步,高聲叫道:“田老板!”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顫音,然後又重複叫了一遍,“田老板!”


    “叫什麽叫,老子聽著呢。”


    田亞海走開車,砰的一聲甩上車門,那聲音如同一聲槍響,在雪夜的山穀間不斷迴蕩著。


    接著他打了個寒戰,看了一眼天空,抱怨道,“媽的,這什麽鬼天氣,凍死老子了。”


    田永寧連忙跟著下來,雙手抱著一件皮裘,給田亞海裹上了。然後,他又給田亞海點了煙,捧上了一個懷爐。田亞海就這樣叼著煙,抱著懷爐,斜眼看著村長,問道:“老頭子,有什麽狗屁——趕緊放出來啊!”


    村長咬了咬牙,大聲道:“田老板,你不能動我們村子!”


    “哦?有意思,好久沒人教我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了。來,老頭子,今天老子心情好,就聽聽你說話。憑什麽——老子就不能動你們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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