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進帶著天工社團下山的時候,正好碰到單一鳴師徒倆也在下山。

    顯然,單一鳴在完成三號墓室的加固工作之後,也去山上勘察了一番。

    老頭子看著天工社團的大包小包,嗤笑道:“帶這麽多東西!”

    蘇進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看他跟單一鳴的關係,以及單一鳴對他的態度,就能猜得到他的身份肯定不太一般。

    他問道:“還沒請教老人家的名字呢。”

    單一鳴連忙道:“我師父姓張,他是……”

    話沒說完,就被老頭子瞪了一眼打斷了:“我叫張萬生,你這小家夥的年紀,叫我張爺爺就行了!”

    當初蘇進一到馬王堆,張萬生直接把他抓走了,蘇進一直很好奇對方是怎麽知道他的。

    這時候他才知道,單一鳴雖然跟張萬生十年沒見,但一直有保持聯係。不久前,他把馬王堆的事情以及它的前因後果都寫給了老師看,跟他討論這座漢墓的由來。蘇進作為漢墓最早的定位者,不可避免地被提及了。

    他是想請師父過來坐鎮這個大項目的,但心裏沒什麽把握。張萬生性格非常隨興,連信都是憑自己的興趣愛迴不迴,會不會接受這個邀請,單一鳴完全不敢確定。他是真沒想到,張萬生接到他的信後,竟然親自跑來了,還一出手就搞了個大新聞!

    蘇進笑了笑,點頭道:“張爺爺,能借一步說話嗎?”

    張萬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跟著他走到一邊。

    蘇進問道:“我記得之前張爺爺說,這裏不止我們下去的那一座墓?”

    張萬生點頭:“對,我說過。雙女塚,當然是兩座墓才叫雙塚了!怎麽,你現在知道我說的才是對的了?”

    蘇進問道:“張爺爺是怎麽看出多墓的跡象的?”

    張萬生說:“你先別說這個,先說咱倆的賭約,你是不是已經認了?”

    蘇進搖頭:“不,關於墓主的身份,我還是堅持我的意見。不過……我也覺得,這裏應該是個墓群,不止這一個墓!”

    張萬生來興趣了:“怎麽,你有證據了?”

    蘇進點點頭,把錢頭村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包括辛追的故事和那個漆碗,全部都告訴給了張萬生。

    張萬生安靜地聽著,突然問道:“這個辛追,你知道是什麽人嗎?”

    蘇進當然知道,不過他現在沒有

    說,隻道:“錢頭村的傳說裏,沒有提到她的身份。”

    張萬生眯起眼睛,若有所思,蘇進又道:“這個先不用討論,等墓正式挖出來之後就能判斷了。現在的關鍵是有幾座墓,如果不止一座,勘探和挖掘的範圍是不是要擴大?確定範圍之後,是不是還要做一些前期工作?”

    張萬生年老成精,馬上明白了蘇進的意思:“說得倒是不錯,你這意思是,讓我老頭子去說?”

    蘇進笑著恭維:“張爺爺的話,肯定比我的有份量多了。”

    張萬生想了想,點頭道:“理所當然,行,交給我吧!”

    他轉身就把徒弟叫過來了:“剛才蘇進提醒我了,這裏應該不止一座墓,而是個墓群,你們那個什麽文安組是不是應該申請地盤什麽的?”

    單一鳴一愣,呆住了:“墓群?”

    張萬生不耐煩地說:“你連這個都不記得了?”

    單一鳴呆呆地道:“不,我記得。墓群就是以家族為單位,由好幾座墓組合而成的墓葬群……師父,你確定這是墓群,不是單墓?”

    “怎麽,我的判斷,你不信?”

    “不不不!”單一鳴連忙說,他的表情有點發苦,道,“您說得對,正式挖掘之前,都要申請開挖許可的。我之前打了報告,在報告上確定了範圍,舒組長就是根據我的報告去申請的……現在說要追加的話……”

    他說到後麵,張萬生的表情越來越難看。單一鳴終於住了嘴,立刻道:“我知道了,我馬上去跟舒組長說!重新追加勘探申請!”

    他說著就往營地的方向跑去了。張萬生注視著他的背影,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申請許可什麽的,是文安組的工作,跟蘇進這邊關係不大。

    他記得到時候要跟舒倩確定一下前期工作的拆遷部分,就帶著天工社團繼續測量收集數據去了。

    一天之後,所有的數據全部收集完畢,蘇進開始正式畫圖做方案。

    方案當然是以他為主導,但他還是把天工社團的五個人全部加入了進來,一邊做,一邊跟他們講解自己的思路。

    這些知識非常專業,涉及到地理、物理、化學等多門學科。天工社團的學生聽得半懂不懂,最後還是嶽明機靈,他用手機的錄音功能,把蘇進的話全部錄下來了。現在聽不懂,沒事,我們下來再反複聽,反複琢磨!

    當然,天工社團的同學也不是

    隻能學習,他們還是幫得上忙的。

    他們畢竟是京師大學的高材生,基本功非常紮實。尤其是賀家,他不僅是計算機方麵的專家,自己的大腦也可以媲美高級計算器。

    蘇進經常需要列舉公式,計算數據。很多時候隻需要把初始數據報給他,他馬上就能得出最後結論。

    嶽明是計算機製圖的一把好手,他也隨身攜帶了筆記本電腦。很多時候,蘇進在前麵搭出框架,後麵的細節都可以由他來完善。

    其餘三個人,也各有各的本事。三天不到,複雜的圖紙和文字版方案就全部完成了,一張張地打印出來,裝訂成了厚厚一疊。

    最後,蘇進打出了方案的封麵,在下麵署上了社團全部六個人的名字。

    大家盯著這一個個熟悉的方塊字,心情非常激動。

    這是由他們親手做出來的方案,由蘇進做主導,每一個步驟都有他們的心血。不管這個方案最後能不能用上,在完成它的過程中,他們就已經學到了很多東西,獲得了滿滿的成就感。

    而且,他們有一種感覺,這個方案數據翔實,邏輯嚴密,每一個步驟都非常科學,絕對是可以實用的!

    方案打印出來以後,蘇進又檢查了一遍,對著同學們笑道:“現在就要比比看,究竟是我們的方案更好,還是單七段的方案更強了!”

    聽到七段兩個字,同學們的心情還是有點忐忑。但很快,賀家就非常肯定地說:“肯定是我們的更好!”

    接著,大家紛紛笑了起來,他們認真地點頭說:“對!”

    …………

    單一鳴也準備好了,他坐在指揮部的凳子上,緊盯著沙盤,手裏捏著幾張紙。

    張萬生坐在更遠一點的地方,拿著煙杆抽得啪答啪答的。

    舒倩、談修之、還有另外兩個人坐在一邊,正在小聲說話。

    那兩個人都是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其中一個戴著眼鏡的皺著眉頭,對舒倩道:“舒組長,我看不出這有什麽意義!”

    另一個人穿著休閑西裝,身材非常魁悟,他沉聲附和道:“單老師是我們文安組的首席顧問,以往,這樣的發掘工作都是由他來指導完成的。怎麽又突然要搞什麽方案競選?我聽說,競選的另一方甚至連修複師都不是,就是幾個大學生?”

    眼鏡男也很不可理解,他搖頭道:“前天開挖許可證正式下來,馬王堆漢墓就應該開工的

    。為什麽又要停工兩天,重新做方案?停工時的花費,到時候怎麽算?”

    舒倩深深吸了口氣,道:“江組長、陳組長,你們說得對。我也很尊敬單老師,但這次方案競選,以及參加競選的對象,都是由單老師自己同意的。”

    單一鳴正盯著沙盤的某個位置發呆,聽見舒倩的話,他轉過頭來,點了點頭:“對,是我同意了的!”

    首席顧問在文安組的地位非常高,單一鳴都發話了,二組江組長和三組陳組長當然也沒話說。這時,蘇進終於到了,他身後跟著天工社團的五名同學。

    江組長和陳組長打量著他們,表情不太好看。這六個人都很年輕,說好聽點是朝氣蓬勃,說不好聽點就是乳臭未幹。就是這樣的學生,要跟文安組的首席顧問競選方案?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不過,在他們看來,也就是今天了。一會兒兩邊各出示方案,他們看過之後,就可以選出單一鳴的。接下來,工作也可以順利開展了。

    想到這裏,他們臉上的陰雲總算散開了點。

    舒倩站起來問道:“你們的方案做好了?”

    蘇進點頭笑笑:“做好了。”他手上拿著一疊厚厚的打印紙,走過去放在了桌上。

    這疊紙迅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它足有兩厘米厚,上百張紙。

    什麽方案,要寫這麽多?!

    就像舒倩之前拿出來的那份一樣,文安組現在所有的工作,不到十張紙就能全部解決。他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厚的方案書!

    江組長愣了一下,輕輕哼了一聲,道:“通篇廢話,有什麽好看的?”

    蘇進認真地道:“開挖過程中,可能會出現很多意想不到的情況。提前做好預案,到時候也好及時應變。”

    他說得很有道理,江組長不說話了。

    這時,單一鳴終於也把自己的計劃書放了過去,他的隻有薄薄三張紙,兩邊一比,懸殊實在太大了。

    舒倩向兩人點了點頭,道:“請坐下來稍等一會兒,我們分別看過兩份方案之後,再做判斷。”

    指揮部裏一片安靜,江組長走過去,首先拿起了單一鳴那份。

    三張紙很快就看完了,他佩服地向單一鳴點頭道:“單老師的思路果然清晰!”說著,他把三張紙交給陳組長,一臉勉強地拿起了天工社團的那份。

    他看了眼封麵,道:“設計得挺漂亮的嘛……”

    接著,他翻開內容,看到扉頁上的目錄。

    這一翻開,他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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