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熬道:“先生不必客氣,本相也不是白給你的。”景尚田咳嗽了一聲,壓低聲音,貓下腰說:“丞相大人,這恐怕有些困難。”王熬一震:“先生肯幫忙,就不會有困難了。”景尚田道:“長生不老藥的確還有一顆,不過——”王熬道:“不過怎樣?”


    “不過,沒放在我的身上。”


    王熬鬆了口氣:“這倒是好辦,先生說出地點,本相派人去取。”景尚田詫異道:“萬萬不可,如此珍貴的靈藥,試問天下人誰不想據為己有,此事隻能你我二人知道,切不可傳給第三個人,以免節外生枝。”王熬道:“本相親自去取!”景尚田冷笑道:“丞相大人太性急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王熬幹笑道:“你說,你說。”


    景尚田緩緩的說:“我的靈藥放在城外,為了保障萬無一失,我想今夜出城去給丞相取來,不過,嘿嘿,丞相大人很清楚,子時以後,鹹陽會施行宵禁,沒有緊急事務不能出城,除非有丞相或者皇帝的批文,這個,丞相大人能否幫忙?”


    王熬心想,這小子想逃跑。不露聲色的說:“怎麽不早說,這是舉手之勞,我這裏謝過先生了。”景尚田大喜過望,萬萬沒想到王熬這麽好騙,剛才他還在愁怎麽逃走呢!


    “隻要有了批文,明天您就能見到靈藥了!”


    王熬笑道:“我這裏沒有印綬,等我迴到家中,寫好了,立即派人送過來。”景尚田大大咧咧的說:“越快越好。”王熬拱手道:“知道,知道,告辭了,告辭了。”景尚田眯縫著眼睛捋著胡須說:“不送,不送。”王熬起身千恩萬謝樂樂嗬嗬的走出了房門,坐上馬車迴府去了。


    王熬走後,景尚田喊來下人吩咐道:“立即去通知‘忽米’‘阿瓦’‘龍達勒’就說事情已經辦妥,秦國的狗皇帝已經吃下了毒藥,讓他們立即迴國給單於送信,準備攻入大秦。”與此同時,王熬已經給桓燕出了命令,讓他密切注意客棧內的動向,跟蹤一切進出的行人。


    桓燕派出了所有的人手,在客棧對麵的大街上、屋頂上、拐角處布防,嚴密監視景尚田的一舉一動。


    不出所料,一炷香之後,客棧內走出來一個跨刀的武士,左右張望了一下,疾步向街北走去。


    一個端著破碗的滿身水泡的小乞丐步履蹣跚的跟了上去,一邊在街上留下各種特定的記號。小乞丐走了一炷香之後,桓燕帶人也摸了上去。


    跨刀的武士轉過三條大街,一路向北,小心翼翼的來到一座青磚黑瓦的大宅院門外,踏上青石台階,舉手拍打青銅門環。那宅院頗為豪華,修的很講究,四周的柳樹都長出了綠芽,仿佛是蕩漾在綠波中的一艘樓船。半晌,門內有人應聲:“誰?”口齒不清,一個字就聽出不是本地人。


    “景先生派來的,請開門!”武士警惕的迴頭看了看身後、左右,沒現異常,趕忙應聲。門內仍然不放心,問道:“你—找—誰?”語氣生硬艱澀。武士道:“阿瓦,龍達勒大人在嗎?”大門“嘎吱”一聲打開了,從裏麵探出顆黃披肩的人頭,身子掩在門縫裏張望了一下,眼珠在在武士身上滾動了幾下,“唿啦”一聲拉開門:“進來!”兩人走進去,大門又“哐當”一聲從裏麵關上了。


    桓燕和三名手下在門外的假山石後看得清楚,忍不住拍一下大腿:“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小三,你去通知丞相大人,請他派兵過來。”一個瘦小精悍很機靈的探子在桓燕身後答應了一聲,一個縱躍跳出去一丈,向來路奔迴去。


    探子走了。跨刀的武士緊跟著又從門內閃出來,快步向迴走去。兩外兩名手下問桓燕:“跟不跟?”桓燕道:“不跟,隻要抓住這三個胡人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景尚田是甕中之鱉,跑不掉。”


    大約半個時辰,王熬親自帶著五千虎賁騎兵趕到了桓燕監視的宅院門前,一聲令下,五千人馬,立刻將整座院落圍得水泄不通。桓燕一身便裝從假山後跑出來,衝著院內喊道:“開門,快點開門!”兩個虎賁跳下馬背,死命的拍門。“咚咚咚,咚咚咚”


    “誰!”


    “鏘!鏘!鏘!”利刃出鞘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院子裏的人大概已經警覺到了變故。桓燕怒道:“弟兄們準備放箭!”虎賁軍人人彎弓搭箭對準了門口和牆頭,繃緊的弓弦,一觸即。


    “大膽的胡人,竟敢跑到鹹陽來搗亂,我等奉了大秦皇帝之命前來捉拿爾等,還不快出來投降。”王熬騎著馬靠近大門口。門內出幾聲冷哼,有人用不純熟的中原話喊道:“我們是草原來賣馬的商人,不是來搗亂的,你們搞錯了。”桓燕嚷道:“既然是商人,那就出來,讓我們看看清楚。”那個聲音道:“你們是強盜,我們不敢出去!”王熬冷笑道:“冥頑不靈,來呀,爬牆進去。”


    三名虎賁趨馬來到牆邊,腳尖踩在馬背上,一下子翻上了牆頭。“砰!砰!砰!”三聲爆響,緊跟著,三個沉重的身體從高高的圍牆上拋跌下來,重重的摔在地上,每人的胸口都有一隻白色的雕翎羽箭在跳舞。


    桓燕胸口的怒火一下子燒到了頭頂,頭仿佛都“劈啪”作響。“衝進去,撞門,抓活的。”二十幾名暴怒的士兵,拔出腰間的佩刀,紛紛嚎叫著衝上台階,對著厚實的大門就是一頓亂砍。頓時間木屑橫飛,兩扇氣派的大門出轟隆轟隆的怒吼聲,頃刻間被剁的稀爛,猛然向後倒去。


    正門處突然飛出三道身影,三道彎彎的刀光一閃,三顆炙熱的頭顱就倒飛了出去,血漿噴灑一地。撞門的虎賁軍一陣大亂,向後退去。人群嘈雜,桓燕和王熬都不敢招唿放箭,任由那三條人影脫穎而出,衝出了大門。


    衝出來的三個胡人兩男一女,全都穿著中原人的衣服,隻是頭黃,麵目有異。三人都悍不畏死,衝入虎賁軍的包圍圈中橫砍直殺,竟然闖出一條血路。那女子大概二十上下,烏黑的眸子中閃著灼灼的殺氣,每一聲嬌叱都能摘取一條人命,她的頭深黃,膚色雪白,額頭上帶著一條精巧翠綠鑲嵌玉石的箍兒,左手持弓,右手的纖纖五指把一把圓月彎刀攥的緊緊,一身貼身的皮革鎧甲已經被鮮血染得通紅了。兩名男子似乎以她馬是瞻,一左一右,把她包夾在中間,拚命地向人牆外衝去。


    桓燕爬出佩刀,徒步追了上去,厲聲喊道:“抓活的,抓活的,都閃開。”


    三人本來就不好對付,在加上桓燕一再要求抓活的,虎賁們投鼠忌器不敢放箭也不敢下殺手,三人更加的囂張起來。一會兒功夫四五十虎賁就喪命刀下。其餘的人馬害怕了,紛紛擎刀後退,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手上、臉上、刀上都不停地滴血。包圍圈越來越大。桓燕提刀從人牆中鑽了過去,怒叱場中三人:“大膽胡人,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投降免死,投降免死。”三個胡人齊齊的把目光投在他身上,嘰裏咕嚕的說了一頓,然後把目光投入到最外圍的王熬的身上。


    王熬懂得匈奴話,驚慌的喊道:“他們要抓人質,放箭,射他們的下盤。”桓燕揮手後退:“放箭,放箭。”前排的刀矛手機械的向後退下一步,後排的兩列弓箭兵衝上來,半跪在地上,將手中尖銳的箭頭對準了敵人。桓燕喊道:“投不投降?”那女子咬牙道:“匈奴人是不怕死的,要放箭的就快一點。”


    “放!”桓燕的命令幹脆簡潔。三四百隻箭矢應聲而出,匯成一陣暴雨,襲擊三人。匈奴人騰挪閃躲,揮刀擋格,施展渾身解數,擊落無數箭矢。場中傳來叮叮當當的鏗鏘、沉悶的響聲和中箭受傷的悶哼聲。


    兩輪箭矢之後,三人全都中箭倒在地上。虎賁們一擁而上,以長刀長矛抵住了胡人的胸膛。桓燕眼尖早就看出了三人的關係,快步撲上去,提起昏迷在地上的匈奴少女,衝著兩個連喊帶叫,咬牙切齒的匈奴漢子吼道:“再敢鬼叫一聲,老子就殺了她?”


    那兩個匈奴人果然老實下來,瞪著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桓燕手中的刀子,似乎很怕他突然在女子白皙纖細的脖頸上劃一下。桓燕抓了人質,知道匈奴人不敢鬧了,冷笑道:“抓起來,迴去麵君。”士兵們拿出繩索,將兩人反剪雙臂,綁了起來。兩人下身中箭數隻,疼的嗷嗷直叫。連那女子也綁了抬著走迴皇宮。


    路上,王熬對桓燕道:“不如將計就計,把景尚田一夥一網打盡。”桓燕道:“計將安出?”王熬笑道:“景尚田把本相當作了一心想求長生的蠢人,讓本相給他寫通關文書,一會兒虎賁路過客棧,你可以進去,就說,本相差你來送文書的,趁他沒準備,立即綁了,去見陛下。”桓燕沉聲道:“他手下有很多武士,丞相可在門外接應。”王熬笑道:“放心,放心。”


    桓燕帶著三名虎賁大踏步的走到客棧門前。門前的四名武士立即生出警覺,紛紛拔出刀子,其中一人厲聲喊道:“什麽人?”桓燕膝行上前,客客氣氣的說:“勞煩大人您通報一聲,我們是奉了丞相大人的命令來給景先生送東西的。”說著掏出竹簡在他麵前晃了晃。那人皺了皺眉,冷厲的說了一聲:“等著!”轉身走了進去。桓燕心想,小子,你別神氣,一會兒就讓你求死不能。


    那人去了片刻就出來,打量了桓燕兩眼,大大咧咧的招手:“進去吧,留下兵刃。”桓燕雙目一睜,長長地吐出口氣,冷哼道:“好吧!”從腰上結下佩刀,扔在地上。兩名虎賁,也極不情願的學著捉了。那人讓開條道路。桓燕氣憤的走進去。


    景尚田正在院子裏台階上等著呢,看到桓燕進來,居高臨下的藐視了一眼,問道:“是丞相大人讓你來的?通關文書帶來了嗎?”桓燕從懷裏掏出竹簡,舉過頭頂,單膝跪地:“參見景先生,丞相吩咐過了,對景先生要向對他老人家一樣的恭敬。”景尚田翻了翻眼皮,笑著走下台階,伸手去接竹簡,口裏狂妄的說:“將軍不必多禮,請起吧——啊——你——”


    桓燕一把抓住他手腕,猛地站起來,右手一使力,把他手臂反剪過來,左手利索的從靴子裏掏出把閃光的匕,抵住了他的咽喉,嘿嘿笑道:“丞相大人還想見見你,景先生跟我走一趟吧。”景尚田睜著眼睛,驚慌失措的說:“這是什麽意思?這是什麽意思?我可是倭奴國的使者,陛下的貴賓,你們不怕陛下怪罪,不怕給大秦帶來災禍嗎?來人,來人——”桓燕右手使了個巧勁,一把將他的下巴卸下來,景尚田啊啊啊啊的不出聲音了。


    院外院內一陣雞飛狗跳。景尚田這幾聲喊,引了侍衛們的警覺,從兩側的廂房裏衝出十幾名武士,提刀提劍,衝著桓燕等三人殺過來。院外傳來一陣慘叫聲和馬蹄聲,浩浩蕩蕩的大隊人馬,鐵流一般湧入了客棧。人馬分開兩路,對著東西兩側廂房一陣弓箭攢射,十幾名武士全都被射成了蜂窩,剩下幾個漏網之魚,也被一頓亂刀剁成肉醬。景尚田在血泊中變的呆若木雞。


    王熬騎著高頭大馬從門外進來,看到景尚田,大聲笑道:“景先生,這麽快又見麵了!”景尚田雲裏霧裏的沒搞清楚狀況,結結巴巴的說:“丞——丞相——這是怎麽迴事?是為了長生不死藥嗎?我不是都答應你了嗎!放開我,放開我。”


    王熬笑道:“景先生誤會了,不是本相要找你的麻煩,是陛下想要見見你。”


    “陛下!陛下見我做什麽,啊,對啦,是不是要送我迴倭奴國去,那也用不著如此的興師動眾吧。”景尚田仍然裝傻。


    王熬衝著身後揮了揮手:“陛下這次邀請的客人不隻是你,還有你的幾個朋友,這幾個人,你不會陌生吧!”一對虎賁將三個匈奴人壓了上來。景尚田登時虛脫:“這,這,我,我不認得他們,不認得。”王熬冷笑道:“見了陛下再解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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