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眾大臣盼得眼睛都綠了,然而夜子玄隻是臉色難看了一些,卻並沒有如預期的那般怒不可遏,而諸位同僚們盡管群情激奮說得口幹舌燥,卻也沒有哪個想要去主動尋死。


    大家知道看不了好戲,說話的聲音就自發的低了下來。


    夜子玄不是不想發火,而是覺得發火並不能解決問題。他自幼收到的教育都是不要發火,遇到事情解決事情也就是了,發火除了讓別人看笑話,不會對事情的緊張有任何幫助。


    所以即便他發火,也不是因為真有了怒火,而是需要通過發火去震懾某些人。


    可是明顯目前的狀況,他若是發了脾氣,不但震懾不住這些大臣,反而會讓這些人更加興奮。對於文臣的這股子說是長處也好劣根性也好,他是了解得太清楚了。


    等到眾臣聲音漸低,他緩緩的開了口,“此事容後再議,眾卿跪安吧。”


    眾人眼裏的失望險些遮掩不住,彼此互看了一眼,都覺得聖意不可違抗,今天是沒人肯死了,等過幾天再看吧,反正上官顏夕當皇後是絕對不可能的。


    夜子玄心裏也明白這是個不能解決的問題,除非能把上官顏夕的身份改變一下,可是卻又如何改變呢?


    他心裏有些犯難。


    裴寂素來是個老狐狸,投機倒把的事最是擅長,早早的看出苗頭投靠了夜子玄,果然就大獲全勝,不但成為車池國第一丞相,如今更是帝國的丞相,假以時日,裴家成為新朝第一世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此時,他敏銳的嗅到一個新的機會,立後!若是操作得當,開國皇後就會是裴家女!


    不,千萬不要誤會,裴寂還沒有瘋,他也不敢去跟夜子玄說,你別娶上官顏夕那個二手貨了,娶我家女兒吧,盡管心裏實實在在是這麽想的,他且還沒這個膽子真正說出來。


    他是要建議夜子玄解決上官顏夕的身份問題。


    眾臣跪安後都魚貫退了出去,隻有裴寂留了下來,也有人心裏嘀咕,老狐狸,不知又要出什麽餿主意。


    可是嫉妒歸嫉妒,這些人也得承認,人家裴寂就是有本事會看風向,人家裴寂能想到的事他們就是想不到,人家裴寂能看到的前途他們就是看不到。


    盡管心裏癢癢的,那也沒辦法,他們猜破頭都猜不出來裴寂想跟夜子玄說些什麽。


    其中一個大臣退出勤政殿後對另一群大臣說:“別管裴相說什麽,咱們可不能同意,真立了那個女人為後,那可就是貽笑大方了!”


    “就是,就是,一定要堅守到底。”眾人紛紛附和。


    大家又議論了幾句就紛紛散去了,說了這麽久嘴巴都幹了,自然要去吃點喝點補充體力,又有年紀大的幾個老大人忙著迴府去抱孫子,關係好的又相約著去一起去喝酒。


    好在夜子玄上台之後不像以前那樣禁止大臣私下往來,是以一起喝個酒逛個窯子什麽的也不用像從前那樣避著人了。


    且說裴寂,等眾人都走了就眼巴巴的看著夜子玄,等夜子玄來問,夜子玄卻也不說話,隻管也看著他,等他自己說。


    最後裴寂沉不住氣了,先端端正正的施了一禮,接著說道:“陛下要冊顏姑娘為後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臣倒有一計,隻不知陛下會不會同意?”


    “你說。”夜子玄的迴應隻有簡短的兩個字。


    裴寂深吸了一口氣,成敗就在此一舉了,“陛下,臣想問一句,陛下要冊立的皇後是姓上官,還是姓顏,還是別的其他姓氏?”


    夜子玄眉頭微皺,“姓什麽都是她,有什麽區別嗎?”


    “若陛下不拘泥於姓氏,臣倒是有一計。”裴寂看夜子玄眉頭越皺越緊,不敢再賣關子,急忙道:“群臣反對顏姑娘,無非是因著顏姑娘的出身,若是能把這出身改了,這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夜子玄隱隱想到一些什麽,一時卻又想不真切,就問裴寂道:“卿可是有了主意?”


    “是,不過臣的主意是淺薄粗陋了些,且又有私心在裏麵,陛下先恕臣妾無罪,臣妾才敢說。”裴寂低著頭,倒是老老實實的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夜子玄倒也不去怪罪於他,人啊,誰還沒個私心呢?肯光明正大的說出來,這私心也有限。


    他哈哈一笑,“老丞相何須如此惶恐?您乃是我新朝肱股之臣,自車池時期就一直支持朕的,有什麽話您盡管說好了。”


    裴寂又深吸一口氣,“顏姑娘自來到陛下身邊,一直深居簡出,並沒幾個人見過她的真麵目,眾人也不過是隻知其人而已,便是換了個身份,相信大家也看不出什麽來。”


    他說著伏在地下,“臣的私心,便是收顏姑娘為義女,對外隻說是我裴家女,臣鬥膽說句不自量力的話,若是我裴寂的女兒為後,必不會有人再敢拿出身姓氏來說嘴!”


    “如此,顏姑娘還是顏姑娘,陛下既得了佳人,也堵了眾人的嘴,而我裴家,也出了一個皇後,這最後一點,就是臣的私心了。”


    夜子玄細細想了想,果然覺得此計可行,雖然人人都知道頤和宮的顏貴人就是上官顏夕,但是他一朝沒有公開,就沒人敢公然說什麽,可是即便是顏晨,身份上也是有瑕疵了,首先這個來曆,就沒什麽可說的。


    但是自來冊封皇後,詔書上必須明明白白寫清楚該女的姓氏家族,一並連祖宗三代都要交代清楚,這是國母,不是兒戲。


    單論上官顏夕的出身,人家祖宗三代都是國主,真沒什麽好詬病的,可是偏偏她當日嫁入南月人盡皆知,根本瞞不住。若是顏晨,卻還要費心給她弄出祖宗三代來,還得身家清白經得起推敲。


    怎麽想,裴寂這個主意都已經是最好了,與其現編,不如找個現成的,就像裴寂說的,他的女兒當皇後,還有誰敢說不成?


    夜子玄隻憂慮一件事,就是上官顏夕會不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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