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院子裏一時清寂無聲,走廊夾道裏掛著幾盞大紅燈籠,暖暖一團暈黃的光。易少君揚起臉來,看那蒼茫夜空裏的璀璨星河,顆顆分明若銀釘。


    低下頭來,正見得上官顏夕朱顏素手,一雙碧清妙目,竟比天上的星子更加明亮,他不由得伸出手來,扣住了朱紅色的窗框。


    “你……”他一時忘情,語聲低沉悠然,目光灼灼看住眼前的少女。


    上官顏夕額角跳了跳,想起了前世裏刑場上胸口的那一把短劍,那原是他親手插進去的。那些新鮮血液,濺到他雪白的長袍上,如朵朵梅花綻放,葬送了她所有的瘋狂,所有的癡戀和所有的執迷不悟!


    她看著眼前的易少君,這一世,他還是喜著一襲白衣,卻刺痛了她的雙眼。


    她盈盈微笑起來,麵上梨渦隱現,嬌柔如春風,說出來的話卻像淬了毒的刀,“易太子氣定神閑,想是已經有了勝算?就是不知道你的兵……”


    她說著身子前傾,一縷長發探出窗外,芊芊素手撐住窗框,滿麵好奇之色,“從哪裏來?”


    易少君霍然變色,竟直直後退了一步,他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知道了!


    轉瞬,他又自嘲而笑,麵前的這小公主如姣花軟玉一般,她能知道什麽?不過是仗著一點小聰明,想要耍弄他罷了。


    想起她把自己當傻子般耍得團團轉,易少君又咬牙,此仇不報,他就不是易少君了,“公主這幾日的盛情款待,少君不敢或忘,他日若有機會,定當全數奉還!”


    上官顏夕仿佛聽不懂,依舊淺笑嫣然,“易太子不用客氣,若不是易太子喜歡在別國皇宮的禦花園裏逛來逛去,本宮原也沒有機會款待你。”


    易少君冷哼一聲,負手而立,“公主厚愛少君卻之不恭,過幾日定有大禮相送,屆時還望公主不要推辭。”


    話音剛落,他也不去看上官顏夕的反應,白袍一閃,易少君接連幾個縱躍,已是消失在花樹盡頭。上官顏夕收迴目光倚窗沉思,易少君話裏話外滿是威脅,她自是聽得懂,他要是咽下這口氣,那才不是他了呢!


    隻不知,他要如何報複?


    上官顏夕並不後悔,逼出易少君的私兵是她必須要做的事情,至於他的報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她獨坐中宵凝神沉思,點滴梳理前世今生的所有記憶,希望找出端倪,提前破壞易少君的計劃,隻不知他的報複究竟是要針對自己,針對父皇母後,還是針對扶搖國的子民?


    想了許久亦是茫無頭緒,這是上一世沒有過的事情,而易少君此人心思陰沉,她實在猜不出他下一步到底要做什麽。


    一夜春寒透錦幃,滿庭花露起多時。


    春日的夜風原是透骨的寒,上官顏夕第二天起來就覺得氣滯神餳,麵頰也有些潮紅起來,秋水撩起帳子時看見了,免不得驚叫一聲,“殿下這是怎麽了?”


    李嬤嬤原是在外間督著擺飯,聞聲快步進來,一把攥了上官顏夕的手,隻覺一片滾熱,她渾身就是一震,“殿下這是染了風寒了!得趕緊宣太醫過來!”


    說著一疊連聲的吩咐下去,讓小宮女快跑去秉了皇後。


    上官顏夕見狀倒是笑了笑,“不過一點子風寒罷了,嬤嬤就急成這個樣子,趕明兒我要是死了,嬤嬤又要怎樣呢?”


    “呸!”李嬤嬤一邊服侍著上官顏夕躺下,仔細給她掖好被角,一邊連聲說,“殿下金枝玉葉自有神明庇佑,說這些喪氣話作甚?”


    上官顏夕微笑不答,自己說的可不是喪氣話,上輩子國破家亡慘死異鄉,那時庇佑她的神明們又在哪裏?靠誰都不如靠自己,這一世,她定要靠自己的力量守護扶搖國!


    因是向來受寵的嫡公主生病,幾名太醫來得飛快,鵝黃色繡著花卉草蟲的紗帳放了下來,暖閣子上懸掛的妃紅縐綢簾密密遮了上官顏夕的身影,她隻從帳中單伸出手去,讓太醫們輪著診了一迴脈。


    幾個人起身到外間,商量著開藥方,姚皇後此時也已到了,太醫們忙著請安,禮畢賜座後方恭謹迴奏,“殿下的病症是外感內滯,近日時氣不好,竟算是個小傷寒.姚皇後含笑點頭。


    一時看過藥方,才進了內室來看女兒,端和麵容上略見整肅,“聽說你昨兒個連上夜的宮女都不要,自個兒待在寢室裏一夜,怎麽著,今日可是知道厲害了?”


    上官顏夕心底惴惴,隻怕姚皇後知道了易少君夜探寢宮的事,此時見皇後這般說,方知她並不知情,隻笑著撒嬌,“我錯了母後,以後再不敢了。”


    姚皇後低笑,“再有下一次,就禁了你的足。”


    一時煎好了藥,姚皇後看著女兒服下睡著了方離去,猶自敲打眾人,“公主年輕不懂事,你們就該勸著她些才好,怎麽能陪了她一起胡鬧呢?她不要人上夜,就果然不留人了不成?”


    又看向李嬤嬤,沉聲道,“你也是宮裏的老人了,我日常放心你,妍華宮裏的事都交給你打理,你卻又在做什麽呢?縱著公主一個人跑去禦花園撒野,如今更好了,竟然一個人睡了整晚!”


    姚皇後平日裏最是個寬和憐下的,這已經是她說過的最重的話了,一宮的人少不得跪下請罪。


    上官顏夕原沒有睡著,隻是怕母後擔心假寐而已,此時聽她敲打眾人,不免有些難過起來,一時又思量要不要把易少君的威脅告訴父皇母後。


    隻是這番話若說出來,必然會涉及到昨夜,這卻又不好交代了,再有,禦花園的事,母親縱知道了,也絕猜不到她跟易少君在說些什麽,說不定還以為自己是少女懷春。


    她藏著心事,輾轉思量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昏昏沉沉良久方睡了過去,漸漸醒來時,仿佛聽見外麵在下雨,她人還發著熱,病勢竟又沉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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